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門檻 文 / 冬練

    一場大戰早已落下帷幕，給末世中的江南城帶來一些不大不小的改變。

    集中全城的力量殲滅了一支捕食者大軍，而且只損失了很少一部分進化者，這已經足夠讓大多數人增添一分活下去的信心。畢竟人們總會認為，凡事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但是，下一次江南城是不是還會這麼好運，有足夠的時間把所有的力量集結到一起？即便有這個時間，又有沒有足夠的戰略儲備來實施像這次一樣的密集轟炸？而且荒野上至少還有幾十萬捕食者，如果下次進犯的捕食者大軍不是兩萬，而是三萬，五萬，甚至更多，結局又會如何？

    這些問題，有些人顧不上去想，有些人不願去想，還有些人不得不去想。

    普通的進化者戰士們就顧不上去想這些，戰鬥一結束，他們就要馬上回到原來的生活軌道，北線需要重新構建巡邏帶，徹底清理大戰過後的漏網之魚，從東線趕來的支援部隊也要馬上返回，以免發生顧此失彼的悲劇。

    對於這些戰士們來說，最大的變化也許就是，身邊有一些熟悉的人死去了，但同時也有一些幸運兒在戰後得到了晉陞，而在完成每天必須的巡邏之後，他們又多了一些議論的話題，互相炫耀自己曾經跟隨的那面旗幟，爭論到底是一手冰霜一手火焰的沈浪比較霸氣，還是揮揮手就有大片泥沼出現，無聲無息吞沒成群捕食者的葉開更加無敵。

    戰士們用崇拜的語氣談論自己心中的英雄，羨慕那些能夠在更近的距離上跟隨他們作戰的傢伙。平民進化者們羨慕的對象是屬於家族或者軍方的那些進化者戰士，但那些人同樣有羨慕的對象——江南城直屬的進化者分隊。

    但在戰士們的猜測和議論裡，就算是分隊的進化者軍官，也只能懷著敬畏的心情去仰視殲滅了捕食者絕對主力的那兩支部隊，屬於五羊城的清影軍團暫且不提，但江南城現在也有了自己的驕傲，鬼臉遮面的們透著神秘與強大的氣息，還擁有一個特別的編號「ss」，據說那是因為他們的首領，都有著史詩般強大的力量……

    類似的話題在不同的駐地不同的營房裡，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戰士們每天的生活重複而枯燥，因此反而更加嚮往別人的精彩。

    但是每當話題進行到這裡，氣氛就會變得有些怪異，如果聚在一起的都是平民進化者戰士，這種狀況就會越發明顯。

    因為他們會不約而同地想到一支戰鬥小隊，一支戰鬥以後才組建的十幾人的小隊伍。據他們所知，這支小隊伍的成員在戰後並沒有受到什麼嘉獎，而且其中有不少人本來都是一支小隊的隊長或者隊副，現在卻變成了普通一兵。

    這支小隊伍的成員和他們一樣都是平民進化者，卻絕對不會用他們那種羨慕或者崇拜的語氣去談論任何人，別說私底下不會談論，就算在巡邏時當面遇上了外出執行任務的江南城直屬分隊，目光也只會無比平靜，甚至說不定還有一絲輕蔑。

    因為他們曾經在所有人之前，衝破了數千強大的捕食者近衛組成的防禦圈。當江南城直屬的進化者軍官們只敢遠遠觀望，清影軍團與「ss」部隊都還在小心試探的時候，是他們一馬當先，用自己的生命打開了僵持的局面。當時一起衝進去的有一百多人，最終活下來的卻只有十分之一，是真真正正的九死一生。

    在那天的戰場上，他們無疑是最悲壯也最勇敢的一群，但從他們從活著走出戰的一刻開始，哪怕表面上的身份和地位都沒有改變，但他們在任何人面前，都能夠高高昂起自己的頭，再也不會像其他所有平民進化者那樣，甘心把自己看作江南城所有進化者中最低的那一等。

    「那又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跟我們一樣，幹著和以前一樣的事情？」

    在一般談論的結尾，都會有這樣類似的對話。

    「和以前一樣？那就不錯了！」

    「就是，你沒聽說嗎？那些人沒能跟上自己的那面旗，反倒跑到了別的地方，就是違抗軍令！能有現在的結果，已經算是功過相抵啦！」

    「照你這麼說，要是我們掉隊了，又沒人回來救，難道就該老老實實的呆在那裡等死？」

    「不然你想怎樣？」

    「我們的命就這麼賤？！」

    「從一開始我們就是被放棄的，面對現實吧，現在的命再賤，總比那些已經沒命的強。」

    「我只怨自己不夠強，不然我也可以進江南城！就像那個誰……」

    「那個？帶著一百多人衝進去的那個？你們最近還有誰見過？就在那天，連人帶大雕，一塊兒被廢啦，就那個ss部隊干的！」

    「看不出來嗎？這個ss，是江南城的秘密武器，是王牌，他們一出場，基本上就用不著別人了。原本就是靠著能打才出頭，現在有了更能打還更聽話的，原來那個是什麼下場，還用說嗎？」

    「卸磨殺……」

    「可不就那麼回事兒！」

    院子裡的一棵大樹下，孫旭坐在一把躺椅上，椅背放得很低，瞇著眼睛看穿透濃密樹葉的縫隙照下來的點點陽光。

    梅雨過後便是盛夏，之前一個多月都見不到的日頭，現在一天比一天毒辣。不過現在這種時候，就別指望有空調了，江南城的電力可沒這麼寬裕，樹蔭底下就是最好的納涼場所了。

    「來來來。」孫旭衝著不遠處勾了勾手指。

    「咕？」金雕抬起頭，把注意力從爪子底下的羊腿轉到孫旭身上，朝著孫旭踱了幾步。

    「我說，你的翅膀明明早都好了，怎麼還往下耷拉著啊？」孫旭非常不滿意地看著一肩高一肩低的金雕，讓他想到以前大街上那些沒正形的小痞子，哪還有以前那威風凜凜的霸氣模樣？

    金雕略微低頭，把靠在躺椅上的孫旭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再也不答理孫旭，甩給孫旭一個尾巴，轉身繼續對付它的羊腿。

    「這貨什麼意思。」孫旭鬱悶地咂了咂嘴，伸手握住靠在一旁的霜之哀傷，無聊地朝地上戳洞。

    「它肯定是想說，你的傷也已經好了啊，還不是裝出一副病殃殃的樣子，賴在家裡不出門啊。」林悅在一旁笑著說道。

    「我的傷只是看上去好了，裡面還沒長結實呢，實在是不宜外出啊。」孫旭搖了搖頭，「還得再養幾天。」

    「得了吧你，裝模作樣。」林悅白了孫旭一眼。

    屈指一算，孫旭已經休養了十幾天，時間已經到了七月份的尾巴上，江南城又在末世裡多堅持了一段時日。

    凌影在戰鬥結束後的第二天就離開了江南城，當時孫旭還在醫院的病床上躺著，凌影沒來道別。從前一天凌影主動握上孫旭的手，到把他送進手術室，屬於凌影的一天就結束了。

    她是五羊城清影軍團的團長，離開之前都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他只是個配合作戰的打手而已，就連受傷都不是因為和捕食者的戰鬥，凌影沒有任何理由在離開時特意和他道別。要是凌影真的來了，那倒真有點「故意挑撥離間」的意思了。

    凌影離開了，但清影軍團的戰士們還要繼續在荒野上戰鬥，為了那個還很遙遠的數字而努力。而江南城與捕食者的戰爭中又多了另外一股力量，江南死士。不知道是不是經過上次的戰鬥，死士們就算通過了某種考驗，達到了可以正式投入作戰的標準，總之是不再被雪藏，開始頻頻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

    死士可以讓很多以前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務變成現實，比如斬首行動，最危險的階段是刺殺成功以後怎樣全身而退，但死士最不需要考慮的，就是「退」的問題。就算不派出那幾個首領而只派出幾個鬼面小隊，也有很大可能和「王」級捕食者同歸於盡。

    如果四大家族真的不惜代價，數百人之多的「ss」部隊把荒野上的「王」全部拼光也不是沒可能。當然，為了長遠考慮，江南城不可能真的讓死士全都去死，但十幾天過去了，與捕食者之間的第二次大規模戰鬥始終沒有發生，這其中有「ss」部隊的多少功勞，就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了。

    孫旭這十幾天裡都沒有出城，倒也並不是真的被「卸磨殺驢」了。隨著死士們的出現，孫旭的價值跟重要性肯定沒有以前那麼無可替代，但對一個合格的商人來說，任何事物在被拋棄前，都應該被搾取完最後的剩餘價值才對。

    孫旭在最近一段時間裡所做的，就是拖延這個被「搾乾」的時間，而且只要再熬上一段時間，他還會有新的價值也說不定。

    孫旭上一次測定基因解鎖程度，是49.7%，那是與捕食者大戰的前一天，等到孫旭回城以後的第三天，第三條基因序列的解鎖程度終於到達了50%，然後，就徹底靜止不動了，直到現在。

    不只是孫旭，到今天為止，江南城前十名的進化者裡，可能已經有六七人都到達了這個門檻，停在50%的解鎖程度上紋絲不動。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而在這之後又會發生什麼，沒人知道。

    也許過幾天就會有進化者直接突破到四階呢？說不定這個人就是孫旭呢？誰也不能打保票說這樣的情況一定不會發生。頭頂上的外星生物早就已經做過說明，進化，才是這個末世裡的頭等大事，其他的一切都要靠邊站。

    所以，在這件事情塵埃落定之前，孫旭可以一直呆在住處泡病號泡下去，也不會有人對此發表異議，事實上，凡是到了這個坎的進化者誰都沒再出過城，誰也不想自己在荒野上跟捕食者激烈戰鬥的時候，身體卻突然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