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宿營發現 文 / 冬練
人類似乎總有這樣一種特性，他們會習慣於被一個高出自己的階層所統治，並且不管是統治者還是被統治者都心安理得，因為他們都是一個階層而非個體。
但如果有一個人的能力超出了同時代的任何人，不管他的這份能力屬於哪個方面，都會在當時遭到其他人的排斥與孤立。比如在世時僅有一幅畫作以四百法郎出售，去世之後作品動輒拍出數千萬美元的梵高；又或者電影中的超人，人們恐懼於他的能力而喊出「這個世界不需要超人」。
確實，即便這個世界有時候需要超人來拯救，但即使是剛剛被拯救，人們立刻就會希望超人離他們的生活越遠越好。
作為數量已經相當龐大的進化者，江南城並不會排斥，因為進化者已經實際上逐漸成為江南城的統治階級，或者反過來說，江南城原本的統治階級已經逐漸成為了進化者。
即使是不需要上戰場的管理人員，只要在江南城中的級別足夠高，都會得到至少一支進化藥劑走上進化的道路，哪怕這樣做的目的只是為了滿足繁重工作的需要，但他們已經步入進化者的行列，只是走的更慢一些。更別說四大家族的子弟，不管是先天還是後天，現在幾乎已經沒有普通人。
可以想像，如果末世一直延續下去，四大家族終將成為凌駕於普通人之上的進化者家族，確立在江南城中牢不可破的統治地位。
在這種情況下，雖然孫旭表現出的實力已經很強，但仍然可以為家族接受，因為孫旭只是一個人，而家族中同樣有和孫旭一個等級的進化者，比如沈浪，比如葉開，完全可以將孫旭收為己用。
但如果孫旭的實力超過了所有人，已經強到讓家族覺得沒有辦法再掌握孫旭，那麼孫旭的未來可想而知。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這種成語，就是為了形容這種事情才被創造出來的。
孫旭可不想以後落到這種地步，所以除非逼不得已或者出現了別的轉機，孫旭絕不打算暴露的更多，目前展現出的實力，已經足夠他應付一切了。
第一支被孫旭全滅的捕食者群落已經變成一堆燃燒著的屍體，而孫旭帶領著小隊還要繼續向東進發，尋找捕食者更加密集的地區。
這裡仍然沒有到達他的預期地點，否則他就不會有現在這麼充足的時間指揮著隨從將捕食者的屍首聚攏到一塊並且由火系元素師點燃，飄散的血肉味道早就會把附近的捕食者群落引來。
就好像在海水中只要有一點血腥的味道，鯊魚在幾公里之外就可以聞到，捕食者對於血肉的敏感程度或許達不到鯊魚那麼高，但橫屍遍地的殺戮場所散發出的味道同樣要濃烈得多。
將近十分鐘的時間還不見其它捕食者趕來，只能說明這附近兩三公里內可能只有這麼一群捕食者。
隨著行程的繼續，戰鬥也漸漸變得頻繁起來。在走出二十公里以後，孫旭就不再直線奔向東方，而是開始沿著南北方向梳理起這一片區域。自從捕食者進化到二階並且從村鎮城市裡擴散以來，這裡就再沒有人類涉足，已經完全變成了捕食者的樂土。
小隊只有六人規模還有一個好處，這會令捕食者錯誤地估計隊伍的實力。在孫旭巡行的過程中，不時會有不到十隻的小型群落向著小隊發起攻擊，自然是一一變成了小隊的戰果。
正如之前所說的，孫旭再沒有像第一場戰鬥那樣爆發出可怕的力量，而是更為耐心地率領小隊與捕食者糾纏，付出最小的力量，取得最大的戰果。
孫旭刻意地將速度壓制到與普通蠻魔近似的程度，這種速度對於蠻魔來說已經是爆發式的衝刺，但對孫旭來說只是慢跑而已，幾個回合下來蠻魔已經氣喘吁吁，然後才會被孫旭好整以暇地劈成兩半。
而這個時候，元素師的戰鬥還仍在持續，在孫旭的指揮下，元素師們最初所要做的只是收縮防守，甚至有故意示弱挑逗捕食者的意思在內，一旦捕食者覺得佔據了上風，也許就會有一兩隻元魔開始急不可耐地向前衝出，試圖在更接近的距離上擊垮整支小隊。
迎接它們的只會是孫旭等候已久的霜之哀傷。對於這些從大部隊中脫離的捕食者，孫旭會在第一時間照單全收，而且幾乎不用花費什麼力氣。
接下來孫旭就會在捕食者外圍遊走，操控著幾枚哨糖進行不間斷地騷擾。
如果元魔能夠專心致志地與元素師進行對抗，就算元素師所發出的法術威力不小，往往也會被從容地抵消或者躲過，但當孫旭的幾枚哨糖同時向某只元魔集中，令它不得不時刻防備在身邊嘀嘀忽哨著飛過的哨糖時，只需要來幾道最普通不過，但時間上又拿捏的恰到好處的風刃或者冰箭都會令它難於應付。
而一旦在躲避的過程中與大隊捕食者分隔開，孫旭就會在瞬間出現在它的身旁，揮動手中的霜之哀傷。
彷彿溫水煮青蛙一般，一隻隻捕食者就這樣被零敲碎打消滅掉，等到實力一再削弱的捕食者群覺察到不對，往往為時已晚，有孫旭在一旁，就連掉頭逃跑都變成了不可能的事，只有運氣極好的一兩隻才可能狼狽地逃掉。
這樣的一場戰鬥要持續數分鐘的時間，而不會像第一場戰鬥一樣，在三十秒內就被孫旭終結，但是整支隊伍因為戰鬥而產生的消耗幾乎可以說是微乎其微，最終的殺戮幾乎都是由孫旭的霜之哀傷完成。
飽飲了捕食者鮮血的霜之哀傷，劍身上從來不會留下一絲血跡，色調卻彷彿變得越發烏沉。
這令孫旭有種錯覺，似乎那些鮮血全部都被劍身吸收了一樣，無數被它斬殺的捕食者靈魂，就寄居在劍柄上那大大小小數不清有多少個的骷髏頭骨的浮雕中，而劍身與劍柄的連接處那只巨大的骸骨戰馬的頭骨，兩個黑洞洞的眼眶令人不寒而慄，似乎盯得久一些，就連目光都要被吸引進去無法脫離。
這柄殺戮了不知多少捕食者的長劍，彷彿不是出於孫旭的揮舞，而是自身就已經具有了某種威力，使得任何捕食者在它面前都無力反抗，只有引頸受戮這一種選擇。
臨近傍晚的時候，孫旭帶領著小隊靠近了舊時代的一座縣城，在郊外找到一處獨立而又視野開闊的小樓，作為今夜的宿營地點。隨時都可能下一場暴雨的天氣，在野外宿營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經過了一整天的遊蕩獵殺，雖然每次戰鬥的消耗都不大，但積累下來也足以令隊員們感到疲憊，需要一整夜充分休息才能繼續第二天的戰鬥。而今天一天，孫旭小隊的收穫，是八十七枚三階捕食者的腦晶。
「旭哥，屋子已經清理出來兩間，您可以先休息一下，狐狸正在準備晚飯。」沈誠低聲向孫旭匯報。狐狸本名胡立，是隊伍中的火系元素師，有時候會被戲稱為火狐狸。當初孫旭為了烤一隻香獐子餵飽金雕，在下了一星期大雨的山林裡費了好大的力氣搜集引火的東西，現在終於不用再操心這個了。
「值夜的順序安排好了嗎？」孫旭問道。
「是的。第一班狐狸，第二班是小莫，第三班是我。」沈誠回答道。沈誠口中的小莫是隊伍裡的靈能師，單純的以實力來論或許比沈誠還要強。
「多注意一下縣城方向，防止有什麼意外情況。」孫旭提醒道。現在的進化者們，對於荒野上的情況更為熟悉，而曾經的縣城或者更大的城市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反倒不那麼清楚，畢竟末世以後，越是以前人口密集的地方，危險程度就越高。等到捕食者擴散出來以後，人類也幾乎沒有了再去探索的心思，絕大多數的精力都放在了龜縮防守上。
深夜，孫旭被一陣低沉的隆隆雷聲驚醒，才發覺外面的雨聲已經很大，不知道是入夜以後什麼時候又開始了下雨。這麼大的雨，明天的獵殺行動很可能會受到影響。雖然孫旭幾人可以風雨無阻地行動，但如果捕食者不肯出來覓食，只是藏在什麼地方避雨的話，僅憑孫旭幾個人很難主動找到捕食者，不像身後防禦帶的大部隊那樣，能夠進行地毯式的搜索。
雪亮的閃電將整個屋子耀得亮了一瞬，幾名隨從都在安穩地休息，孫旭提起霜之哀傷，輕手輕腳走到屋外。
精神力場在雨中受到了一些影響，但不算太大，孫旭走出小樓，便發覺正在樓頂上冒雨守夜的是第二班的小莫，看來離天亮還早。
察覺到了孫旭精神力的探測，小莫身周的精神力並沒有進行對抗，只是傳來一絲輕輕的顫動，能夠令孫旭感受到友好與尊敬的情緒。
孫旭輕輕縱身躍上小樓，小莫輕輕說道：「旭哥好，一切正常。天還早，您還可以再去休息一會兒。」
孫旭現在依靠精神力保持著雨水不會落到身上，在離身體一公分的地方就會滑落，但小莫的精神力還做不到這一點，就算能做到，也不能因此在幾個小時的守過程中把精神力耗光。雨下得很大，遮雨的斗篷和兜帽並不能完全擋住雨水，小莫年紀不大的微圓臉龐上有幾滴雨水流下，頭髮也有些打成了綹。
「辛苦了，小莫。」孫旭說道，「沈誠還有多久換班？」
「還有半個小時。」小莫低頭確認了一下時間回答道。
「那你下去休息吧，我出來透透氣，這半個小時我來值。」
「可是……」小莫面露難色。
「這是命令。」孫旭淡淡說道。
「是，旭哥！」
小莫離開了，孫旭一人在樓頂上隨意踱著步子。他沒有要小莫的雨具，這種程度的精神力消耗，對於孫旭來說已經不太難以承受，何況只是半個小時，到天亮時就能夠恢復。
就算不用精神力來抵禦雨水，孫旭也已經習慣了時刻張開精神力場，探測身旁的一切。時至今日，孫旭所能散發出的，已經不再只是少少的幾根精神力細絲，而是在三十米內，用精神力細絲織出了一張立體結構的大網，並且可以隨著孫旭的心意，通過加大或者減小精神力的消耗，在戰鬥時網格還能夠更加細密，平時則可以變得疏鬆一些。
就好像蜘蛛織好網以後，只需要盤踞在大網的中心，任何一根蛛絲被獵物觸碰都會馬上有所感應一樣，所有闖入孫旭密佈的精神力所構成的這張「網」的事物，同樣會被孫旭立刻感知，這也是孫旭能夠迅速從數個殘影中找出蠻魔真身的憑仗。
閃電不時在夜空中閃亮，將大地照得如同白晝，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隨即便陷入更加深沉的黑暗。在這再沒有了人煙的野外，一旦天上沒有了星光與月光，便是純粹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但越是在這樣的黑暗裡，只要有一絲光亮，就能在黑暗中傳出非常遠的距離。
就像現在。
孫旭的目光轉向了曾經的縣城。當閃電劃破夜空時，孫旭能夠依稀看到整個城市的輪廓構成的黑影，死寂地矗立在幾公里之外。
但是當閃電的光芒消逝，孫旭突然發現，從這個距離上看過去，有極其微弱但是真實無比的光芒，正在縣城的建築群之中不停閃動。
孫旭對這種光芒並不陌生，這是元素能量所散發出的光，但是在這個已經廢棄的縣城中，顯然不可能有人類元素師存在。如果不是元素師，那就極有可能是捕食者中的元魔。
但是在這樣的時刻，下著大雨的深夜，有什麼原因會讓元魔發出體內的能量？孫旭心中一動，轉身躍下小樓，向著縣城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