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五十八回 地獄 文 / 方竹花笑
「你是怎麼知道的！」蠻修的驚訝已經不能用驚訝這兩個字來形容，但是除了驚訝，又有什麼字眼可以來形容蠻修此刻的表情呢？
「當然是我告訴他的。」忘憂每次出現都是那樣的神奇，她總是會在你注意不到的地方悄然出現到你的面前，然後解開你心中所有的謎題，這樣的女子，除了神秘，你教人又要用什麼字眼去形容呢？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裡只有我才知道，你怎麼……怎麼……」蠻修的聲音裡已經不再有驚訝，而是一種恐懼，一種無法言喻，但是任何人都可以感覺的出的恐懼。
「我知道一切，我甚至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忘憂的聲音依舊嬌媚，只是多了份殘忍。
「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選擇這裡，你們應該知道，時空之門不止一扇。」蠻修極力在保護著什麼，而他所要保護的，也許就是他最為恐懼的。
「因為這裡是唯一的。」忘憂淡笑著說道，說的是那樣的輕鬆，就像一塊在太虛懸浮的巨石般輕柔，但是，那巨石卻在一瞬間回到了大地，落在了蠻修的心頭。
「你也知道那是什麼吧？」蠻修的沒有半分怒意，只有恐懼，只有哀求。
「知道，這裡是你們這崑崙的心，如果這裡毀了，你們就無法汲取天之力量。」忘憂那嬌媚的聲音，已經開始變的殘忍，那聲音就如一柄舉得很輕，卻落得很重的巨錘，重重的砸在蠻修的心上，把他的心砸碎，粉碎！
她的聲音是嬌柔的，是美麗的，是醉人的，但是此刻她的聲音卻是那樣的冷酷，那樣的殘忍，冷酷的可怕，殘忍的刺人。
但是無論她做出什麼事，她都是出於對塵風的愛，那份愛沒有任何的雜質，就只是一個女人對男人最簡單的愛，沒有崇拜，沒有感恩，就只是愛。
可以說，忘憂對塵風的愛，絕不比小舞對塵風的愛少，甚至會更多，但是，命運就是這樣奇妙，你喜歡的，偏偏不是你的，就算你如何做，他始終不會是你，但是儘管你知道，他決不可能是你的，你卻依舊會為他付出一切，就算你知道，你的付出和你的感情一樣，是一個無底的洞，你依舊會義無反顧的為他付出，不求回報，也不需要回報，原因，所有真正愛過的人都會知道。
「她說的，你知道嗎？」
他不是在問，是在乞求，為這個剛剛復興的種族乞求最後一點希望，因為他知道，如果塵風想的話，這裡所有的人加在一起也無法阻攔塵風，所以他現在可以做的，就是讓塵風不去想。
「我知道。」
那一刻，冷風吹過，
那一刻，萬籟俱靜。
碧草在大地間飄搖，顯得那樣孤寂，一株野菊花，被那本不曾刮過的風帶走了幾片枯葉……
這一刻，無助、似乎已經無法添滿他的心頭，因為還有恐慌與無奈，那種可以把心揉碎，再縫合，再揉碎的恐慌。那種想哭，卻發現自己既然沒有眼睛的無奈。
塵風的聲音，居然是那麼的冷漠，他從未有過的冷漠。
「你過去吧。」
蠻修的聲音裡，和他的心裡，此刻只有一種感覺，或者說他的心中，已經沒有了感覺，因為他的心已死，也許死了就沒有感覺了，也許死，會是另一種感覺吧。
塵風微微點了一下頭，在他的眼中，蠻修只看到了冷漠，冰一樣的冷漠。
可是，在他的心中就當真如一塊冰般死寂，揚不起半點波瀾嗎？
不會，決不會！
因為他是塵風，心中只有愛的塵風。
只是，他還有他的族人要救，他的使命不容許他在此刻心軟。
「只有這裡，只有這裡才可以到達佐休天堂，也只有這裡，可以讓我完成自己的使命。」
塵風在心中反覆誦讀著這句話，借此開強化自己那顆幾近軟化的心。
轟！
一聲堪比驚雷的巨響震盪著這裡所有人的耳膜，所有人都似受到什麼召喚，同時將視線轉移到拿巨柱所在方向，而所有的人也都在那一刻同時驚叫出來，然後同時朝那個方向奔跑過去，因為，那是他們的命。
在那根石柱破碎的殘骸中，一個巨大的金光圍成的圓圈顯得那麼刺眼，與這破舊的天地是那樣的不和諧，這就是時空之門，可以將兩個相隔萬里，甚至是兩個不同時空的地方連接的神奇的地方，這裡的光明力量是除了天、地、人、靈這四種力量之外的第五種存在於天地的力量，它強大，卻無人可以駕馭，多少年來，不知多少無知的人都妄圖使用這力量，最後卻都被這力量反噬，吸乾自己的力量，塵風知道這力量的強大，可也知道它的恐怖，所以也從未輕言嘗試。
「你們快點，我不想你傷到我的子民。」蠻修的聲音裡已經沒有了感情，只有冷漠，因為他的心已涼透。
而在那一片光明之前，塵風忍住了那已經忍了很久的一句「對不起」只是冷冷的擠出了一個「恩」字，就躍進了那時空之門當中，
「你不必死心，在這裡東南十丈的地下，有一眼靈隱泉水，它也可以幫助你們汲取天之力量。」忘憂的聲音就如一眼簌簌噴湧的泉水，滋染著蠻修幾近乾涸的心。
一絲感動和生機在蠻修眼中掠過，隨即又轉換成了淡然。
「謝謝你，但是……」蠻修又在擔心著什麼。
「我沒有事的。」忘憂笑了一下，她的笑和她的人一樣美麗，美麗的讓人心醉，美麗的，讓人心碎……
她會沒事嗎？蠻修擔心的不是忘憂那話的真假，而是擔心忘憂，他何嘗不知道在自己的部落有那樣一眼泉水，但是，啟用那連接天地水脈的靈泉，那是多大的罪過，怕是天地之大也無法衡量。
忘憂難道就不知道這些嗎？她知道，她知道一切，但是當她知道塵風的心因為這事而心疼的時候，她只希望塵風開心，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韙又如何，愛一個人是沒有罪的。
時空之門外，塵風已經回到了他的故鄉，他離開了足有半年的故鄉。
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還是曾經的天堂嗎？
不！
不是，這裡是地獄，冰織成的地獄，惡魔們早就得地獄，這裡有著無聲的哭泣，這裡有著完整，卻已經破爛不堪的靈魂，這裡有著依舊炙熱，卻已經停止了跳動的心……
這裡，已經不再是昔日的樂土，這裡只有一樣東西，那就是冰，無窮無盡無疆無垠的冰。
此刻這裡是這樣的寒冷，冷的人心寒，冷的人想哭。
這裡是這樣的孤寂，三個人，在這諾大的天地，顯得那樣渺小，可也那樣的明顯，明顯的就像琥珀中的那只蚊子，明顯的就像一張白紙上的墨點。
沒有風，這裡沒有風，這裡什麼都沒有，這裡只有冰。但是那一股股哀怨的氣息從自己的內心襲來，要比風吹過臉頰冷的多，也痛的多。
如果說還有什麼辭藻可以拿來形容塵風此刻的心情的話，那麼這個辭藻就一定包含著痛苦、無助、哀傷、憤怒、空虛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卻又卻是存在的情感。
塵風在陰骨那裡得知自己的家鄉被冰封之後，心裡已經有了準備，但是，當他親眼看到這一切的時候，他又如何可以安然。
他的心，他那顆火一樣炙熱的心又何嘗不是被一塊厚厚的，冷冷的冰包裹著。
他的心很熱，熱的已經足夠灼傷自己，灼傷自己那顆火熱的心，一顆心，被自己灼傷，已經足夠難受，而此刻，那顆已經滿是傷痕的心，又猛地被一塊寒到及至，冷到極致的冰包裹起來，他的感受是怎樣的，外人如何能夠體會。
引天長嘯，
引恨長嘯！
他恨自己的無能，無法保護自己的家族，
他恨自己的軟弱，居然沒有和自己的家人共同戰死。
透過那厚重寒冷的冰，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家人那安詳卻哀傷的神情，而他又何嘗不是呢？他甚至願意用自己的血來融化這裡的冰，來解除自己家人的冰封，但是他的血，卻不是這冰的剋星。
啊！
一聲嚎叫！
膨！
一聲轟鳴！
塵風用盡十二成功力的一擊轟在這冰上，冰屑似雪花四濺，亦如利刀般翻飛，割破他的臉，割破他的痛，讓那本來只在心中的痛向週身經絡五臟六腑蔓延，衍生……
一聲……
又一聲……
再一聲……
漫天的哀號在這冰雪的天地裡迴盪，震的這裡的冰也為之顫抖，為之震撼！
一滴，
又一滴，
再一滴……
火一般炙熱的淚落在寒冷的冰面，連那冰也不忍剝奪他的溫度，讓那淚在地面翻滾，流進他該去的地方，流進他的心想去的地方。
一拳……
又一拳……
再一拳……
拳頭如雨點般落下，卻無法損這冰分毫，即使這冰出現了裂痕，瞬間，卻又被充斥在這裡的寒氣修復，任塵風有如何神通，如何憑一己之力打破這裡所有的冰。
「風，你不要這樣！」
小舞的哀求似乎無法影響已經瘋狂的塵風，那充滿著自責和憤怒的重拳依舊在這安靜的天地咆哮著，哭泣著，拳落如淚，淚灑如劍！
「啊……」
一聲少女帶著三分嬌氣的驚呼讓小舞把視線從塵風的身上移開，但是片刻不到卻又移了回去，因為小舞真的不知道，除了塵風她還可以去看什麼，還可以看見什麼。
忘憂呢？她難道就不知道此刻塵風心中的痛苦？她知道，但是知道又如何，她同樣知道，只有小舞才可以安慰塵風，所以她是在尋找，尋找這裡可以給塵風的提示，讓他不再瘋狂的提示，現在，她找到了。
「你看那裡！」忘憂的手指著塵風眼前兩丈遠的地方。
那裡，屹立著一樣東西……
一把劍。
一把沒有被冰封的劍！
塵風的拳頭已經變的血肉模糊，也許真龍罡氣可以讓他很快的恢復體力，但是卻無法很快的恢復傷口。
塵風的手在滴血，但是他卻沒有在意，因為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那把劍吸引了過去。
那把劍沒有被冰封，這代表著什麼？
這就是說，這劍一定有他的特別之處，或者，是有人使它變的特別。
塵風朝那劍走了過去，他的手仍在滴血，小舞想要為他包紮，卻根本無法開口，她就只有看著塵風的血，在這天冰路上畫下一抹鮮紅。
這一刻，小舞居然覺得自己是那樣的無能，她只會看著在那裡瘋狂的塵風而無能為力，最後，讓自己也染上那瘋狂，安靜的瘋狂，在心中蕩起足夠震碎自己的波瀾，然後在臉上寫下冷漠。
「這是族長的離歎，我也只見過一次，它為什麼會在這裡，他為什麼沒有被冰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塵風自言自語的說著，自言自語的問著，他在問誰？是小舞？是忘憂？是這把劍？還是他自己？
殘破的手，握住了那柄劍。
這個地方還沒有被冰封的兩件至寶觸碰到了一起。
只是，這並沒有引起什麼變化，塵風也沒有感覺到什麼一樣，只覺得那劍和這裡的冰一樣冷。
膨，只一聲悶響，那劍被拔了出來，在那劍被拔出來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宣洩出的真氣或者藏在這劍中的秘密。
「也許這只是因為這劍上有著族長的靈力，加之天性屬火，所以才沒有被冰封，也許這劍中並沒有什麼秘密。」塵風低著頭說道，他的表情，是那樣的黯然。
「也許不是。」忘憂自信的說道。
「你說什麼！？」
塵風、小舞，他們同時問出著一句話，因為他們都在為這塊曾經的樂土擔心。
「你們看啊。」
忘憂指了一下剛才埋劍的地方，那裡，正由一縷金色的靈氣緩緩流出，在空中聚而不散，漸漸凝成了幾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