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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八章 繚子的新式軍陣(上) 文 / 克己馬

    秦開滿臉血漬,眼中透著一股子讓人膽寒的殺氣,手中還握一柄還在滴血的鐵劍,邁著沉沉的步子,直直走向繚子。身平第一次身臨其境,目睹了一場殺戮血戰的繚子看著秦開這副架勢,心裡便有此發怵了;先前的熱血沸騰,馬上被秦開雙眼放射出的陣陣寒光所冷卻……

    繚子愣愣地立在死屍堆前,不知下一步要什麼做,怎麼才能直面一臉盛怒的秦開,又以何種說詞應對秦開的責難與追問。

    秦開步步上前,繚子深知此時不可後退半步,退了就是心虛有愧;於是他直著身子,單手扶劍,有模有樣地做出要與人拚命的樣子。雖然心中還在打著鼓,但為了讓秦開知道他繚子也不是善主,繚子還有意抖了抖肩,生怕秦開看不到他的小動作。

    秦開才大開了殺戒,面對比起剛被他斬殺的匈奴人更為孱弱的繚子,自然不放在眼裡--要拿下繚子跟本就不要話下。他完全無視繚子那明顯的「小動作」或者說是沒有明白那「小動作」是什麼意思,便又是上前兩步,與已被他那眼中凶光與劍鋒寒氣震懾得呆若木雞的繚子面面相對。

    面對著一臉土色的繚子,秦開鼻息間發出「嗯」的一聲。

    正是這一聲,讓初次經歷腥風血雨的繚子那飄在九霄雲外的魂兒,又給生生的嚇了回來。

    「你……你想做什麼?」繚子被那聲音一驚,身子便猛地抖了一下;還好,才回過神來的他,話語還算清晰--雖然此時他心早所想是:「完了完了,我繚這輩子也自認是個會算計的,怎麼忘了算這一筆啊!這下子非要被這個莽漢給生劈了!」

    「繚先生啊!」在繚子眼中,長著一臉橫肉,殺人不眨眼的秦開開口了,卻是客客氣氣地稱他為先生。

    「什……什麼?」本想故作鎮定的繚子,還是被自己的唇齒出賣,出口的詞兒個不大不小地出現了個顫音。

    「繚先生用的是何種陣型啊,怎麼在下以前從沒有見過……」秦開直帥地口頭問道,

    「陣型……沒,沒什麼陣型,只是一時想到了應急之策罷了!」這下子繚子心中可慌了,以為秦開是要拋磚引玉,引出他擅自變更做戰計劃的過失,然後來個有理有據,再把他宰了。

    「打死我都不說……就憑你,想讓我上套,還早得很呢……」繚子的心跳更快了,被心臟壓上腦子的血液,好像也使他越發清醒了。

    「果然是應急之策啊……我以為,如果將兩翼的投矛手改成弩兵,讓他們輪番齊射,似乎效果比起用投矛手來更佳啊--當然,在下明白,繚先生是想以步戰用的酋矛代替正真的投矛作戰,是為了迷惑匈奴人,讓他們以為我軍還是如昨日一般,以陣戰之矛,與他們匈奴騎兵死拼。結果,匈奴人不想我軍突然在四十步開外,投出利器,殺得他們措手不及,這才有了今日一勝!」秦開說得是眉飛色舞,不時手舞足蹈一下,使得手中的那柄帶血的長鐵劍上下起伏,嚇得繚子心驚膽戰,生怕秦開一個高興,就把利劍抹到了自己脖子上面。

    看著繚子雙眼死死跟著自己手中的劍旋轉著,秦開這才想起繚子是初經殺場的新嫩菜頭,以為他被自己一臉凶相所鎮住。於是秦開輕呼了一口氣,盡力控制因為殺戮而變得僵直的面容,好不容易才在臉上堆出臉容,呵呵兩聲說道:「繚先生的陣勢高明,一招出手,就結果了那為禍我軍數日之久的匈奴游騎。馬服君不是要我們想出個用步兵對付匈奴騎兵的法子嗎?我看繚先生用的這套陣法好用、可行啊!當在下斬殺匈奴兵,殺到一半時,看多半敵兵都為投矛所傷,便知此陣的厲害。現在看大局已定,我軍定勝,於是得來請教先生!」

    說完秦開將又手一抱,拱手求繚子指點,可那硬逼出來的笑臉更讓繚子心跳加速;而那讓繚子心虛不己的鐵劍,還是握在秦開手上,不過是劍鋒向下罷了,依然是懸在繚子眼前,更懸在他的心中。

    「原來是這樣啊……」聽完秦開之言,繚子大出一口長氣,可又看秦開依舊是劍不離手,那口才出到一半的長氣,便又收了回來,連聲說道:「這劍放在面前太恍眼,還是收起來吧!」

    「哎,我說身上像是多長出來什麼東西,原來是劍還在手上拿著……」說著,秦開將手裡的劍,放在同樣是滿是血漬的窄袖上抹了兩下,抹去血污,等到鐵劍鋒芒再現,才「嘩」地一聲,乾淨利落地收回到鞘中。習武多年的秦開,早就把劍看成了自己身體的延長,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以至於他完全忘記了手裡還多出了個讓繚子害怕的物件。

    當秦開的殺器鐵劍入鞘,繚子的心算是寬慰了許多--這位學多了害人之術,防人之心甚重的未來軍師,顯然又一次多慮、失算了--他成為一代兵家宗師的道路,還長得很。

    收起了劍,秦開也不再向繚子行什麼揖讓之禮之類的貴族雅士的虛禮,而是一把將繚子拉著,要繚子對其新陣說出個所以然來。

    繚子看秦開一付虛心請教的樣子,剛才被嚇得夾起來的尾巴便又翹了起來。

    他把腦袋一抬,鼻子一哼,慢條斯理道:「在中原作戰之時,兵力佈置,求的是一半近戰之兵。一半遠射之兵--這個你知道!」

    「知道!不過到了草原之上,這近戰、遠射之兵的比例,恐怕就要是三七開了。」秦開點頭回應。

    「是啊!你之前曾對我說過,對付草原騎兵的最好的方式是以中原騎兵的角弓和步兵的弩與他們對射--可是之前的數場戰鬥,大家有目共睹:我軍騎兵是靠著數量大大多於匈奴騎兵才小勝了他們一成,而弩兵,還加上了弓兵,最多不過是能驅散匈奴人的騎兵。

    不是我軍器械之利不如他匈奴,更不是我中原之人勇猛不及他匈奴,只是因為匈奴人在娘胎裡就跟著父母一起縱馬草原,生下來就學會了騎馬控弓,把射騎當成生活必須--指望我們這些半道從戎的農夫、市井騎上戰馬,便與這樣的敵人相爭,本就是不合實際--吃虧得很的事兒。」繚子一言,道出了農耕民族在對遊牧民族的戰鬥中的無奈與無助。

    「正是如此,所以才有了趙國主父,胡服騎射的改革之舉--可是,我們中原人,除非是像我家那像的武家將門之後,其子弟依然是半道上馬的農夫,比不得牧民厲害。」秦開把大腿一拍,深惡痛絕道。

    「不過,當年武靈王時期,以射對射的戰法是對了--要不然,他老人家怎麼以把中山滅國,又把樓煩趕出中原,讓他們臣服於匈奴腳下,成了一走狗而已。當年主父武靈王能成事,可是現在為什麼我們還是以射對射,又怎麼會不成了呢?」繚子自答道:「因為天時和地利都變了。我們中原之人長年對匈奴人展開的大小戰爭,已經讓他們摸清了我軍對抗騎兵的主要兵種,弩兵的作戰能力--天時之一沒有了;而我們也很快要到草原上,那是他們的地盤上,與他們交峰了--天時之二,與地利之一也沒有了。」

    「所以之前的戰鬥,我六萬大軍,同樣是以射對射,可還是被不過區區數百游騎愚弄得只有招架之力,而無還手之功--這還是匈奴人外線做戰,地利皆在我方的結果。」說著,秦開一臉怒相,激憤之間,又摸了一下腰間之劍--這又讓繚子的心提了上來。

    「不要急,這回子我們為是贏了匈奴人嗎--而且,不是找到了法子對付他們嗎?」繚子連忙伸出雙手,假意拉著秦開扶劍的那只臂膀,實際上他就怕秦開反應過來,他先前把秦開當成實驗品的事,於是連連相勸道。

    「可是繚先生方才用的陣法,雖是勝了,可在下總是看到有點不對啊……」秦開扶劍的收終於又放在了頭上,輕輕地摸起了腦袋--繚子的心又可以暫時放回他的胸中了。

    就在兩人討論新陣之間,斥侯來報,要他們兩人一同去到中軍--北伐主將趙括有話相問。

    繚子一聽,就當是他師兄趙括的及時解圍,急忙應下:「明白,我們二人馬上便去!」

    他當然知道,他要是他能當就趙括的面兒,說出他是怎麼「害」秦開的,秦開定會礙於趙括的面子,不好發作;於是他立刻一臉笑容,拉上秦開道:「還不快走,我們這下子可是立了頭功了!」

    「那我們邊走邊說,說不定到了馬服君那兒,還讓我們想出了個萬全是陣法來!」秦開很是實在的回應繚子。

    「還說,還說就露底了--我還不被你想劈柴火一樣給劈了啊!」繚子雖然一身冷汗,卻還是幸幸答道:「好說,好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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