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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四章 以弱敵強(下) 文 / 碧海情深

    第四章以弱敵強(下)

    光和五年(公元182年)九月十一日清晨,外出偵查敵情的魏明、馬成送回最新情報。高勇緊急召來眾人商議。「賓徒附近又增加近一萬兵馬,根據他們滿載財貨判斷應當是圍攻昌黎的兵馬。此外,先前攻破柳城、絨城的烏桓兵出現在通往右北平的官道上,並沿路向西掃蕩。」

    沮授歎息道:「賓徒城破不遠矣!遼西太守躲在陽樂,郡兵亦龜縮於新陽以南的數城中,邊軍更是一觸即潰。諾大的遼西郡竟不派一兵一卒救援,著實令人氣憤!」

    「報!」馬成飛步跑進院內,緊張的神情溢於言表。高勇心驚,急問:「發生何事?你不是應該在外偵查嗎?」

    馬成大口喘氣道:「主公,清早派人送回消息之後一個時辰,屬下等突然發現包圍賓徒的敵營出現異常,約五千騎兵出營向南進發。魏校尉推測他們可能是針對主公而來,遂派屬下立刻趕回稟告。」

    高勇深皺眉頭低語道:「來得好快啊!想不到赫連恆的反應也不慢!」

    「不好!」高勇與沮授同時驚呼,沮授道:「烏桓出兵搜索決不會放過柳平,我軍應速速撤離,入山後折向西南,尋機蠶食追兵。」

    高勇同意道:「只能如此,張武、王信快去告訴鄉軼、游徼通知柳平百姓進山躲避,高都尉率領騎兵到外巡視,孫泰、馬成集合郡兵入山,並於山頂高地設置哨卡,監視敵兵動靜。」眾人領命離去。高勇對沮公說道:「形勢比預計的還要艱難,前番計略恐怕難於實現。」

    沮授已從剛剛的驚訝中恢復:「主公切莫擔心,計略仍舊可以實現。而且可能的話,赫連恆如此急迫派兵前來於主公反而有利!」

    高勇聽者沮授的話也慢慢體會到其中的奧妙:「沮公請細細講來!」

    沮授手捋鬍須笑道:「主公與高都尉率領騎兵繞到追兵身後,利用夜襲、陷阱等手段騷擾追兵令其失去耐性,一點點將他們迫進山中。只要烏桓兵進山,生死便由不得他們了!」

    高勇驚聲道:「火攻!」

    沮授點頭笑道:「送來的肥肉不吃白不吃,至於能吃掉多少要參考烏桓將領的逃跑本事了!」

    柳平北五十里,五千烏桓騎兵分作左中右三部,互相保護著搜索前進。之前遇到的幾個村莊全部遭殃,青壯勞力被擄,其餘全部斬殺,最後放上一把大火燒燬。由此向烏桓所經之地眺望,十餘處濃煙滾滾升起,將半邊藍天熏得黝黑……

    柳平鄉治所此刻卻正在郡兵指揮下有條不紊地開展撤離工作,百姓拉家帶口大包小裹跟著郡兵分批進入附近山區躲避。高勇與沮授則先行入山尋找適合伏擊的地段,沿路所見逃難百姓步履蹣跚面容哀苦的淒慘景象,竟使高勇想起前世所看的那些有關於戰爭引起的災難的影片,特別是被日軍侵略的中國,下層百姓所遭受的苦難最重,背井離鄉、妻離子散……「沮公,等烏桓退兵後,勇想將遼西百姓暫時遷往玄菟,僅在重要城池留下部分百姓和郡兵駐紮。如此既可以集中人力物力先行開發玄菟,還利於防禦烏桓劫掠。等到攢足實力後再在遼西郡建設新城。」

    沮授點頭同意:「也好,集中力量辦大事。玄菟郡內城池相對密集堅固,利於防守。只是遼西百姓會答應嗎?」

    高勇苦笑道:「總比留在這裡被烏桓殺要好吧!」

    一個時辰後,當地民眾基本撤進山裡。僅有一百郡兵挨家挨戶搜查進行最後的清理。早上還熱熱鬧鬧的柳平此刻已人去樓空,諾大的鎮子悄無聲息。這時,北面傳來人嚷馬嘶之聲,王信爬上房頂攏住視線眺望,只見三里外的道路上烏桓騎兵正在快速前進,驚起兩邊群鳥,揚起的灰土如濃霧般籠罩大地。

    「報告隊長,鎮上百姓全部撤離!」

    王信最後環視柳平發出命令:「進山!別忘記留下些痕跡,一定要把烏桓賊引進西南的山裡。」

    山裡,高勇和沮授並肩駐足在坡頂,眺望眼前長約二里的谷地。在連續勘查四五個谷地後,終於找到理想中伏擊的地點。沮授興奮道:「此處兩山相夾,一陡一緩,比之前那些狹小、岩石居多的山谷強出許多!緩坡多灌木、草叢,谷底又以矮草為主,真乃絕佳的火攻之地!」

    孫泰說道:「聽嚮導說,此地喚作野火坡,以前曾數次莫名其妙地燒起大火,火勢沖天卻不會殃及谷外,每一次谷內草木皆化為灰燼,奇怪的是第二年新生的草木反而長得更加茂盛。久而久之,這裡便成為柳平人的禁地。」

    高勇聽得大奇,催動馬匹沿坡而下,這裡的土地明顯呈灰黑色,馬蹄更時常帶起灰燼。來到谷中,輕風漸強,由兩側谷口吹進,在高勇站立的位置對撞後融合後向前方陡峭山石的缺口衝去。高勇將手指允濕置於空中,根據涼爽的感覺可以判斷出風向確實朝向那段缺口,會心一笑對身後趕到的沮授說道:「此谷呈東西向,形似月牙,兩端谷口均朝向北,而只有南側陡峭山石上的缺口向南。此地以北風居多,故此每當燃起山火,皆被谷口吹進的山風推向中間,不會殃及谷外。」

    沮授模仿高勇的方式潤濕手指伸在空中,果然感到山風吹向缺口,「嗯!就這裡了!北側斜坡可佈置一千郡兵用於阻擊敵兵逃跑,兩側谷外各隱蔽三百用作封堵,多以弓箭射殺。」

    高勇哈哈笑道:「好!那就好好準備一場盛大的宴會,來一個超大型的山火烤乳豬!」

    鮮卑大山即大興安嶺,由北向南綿延千里如同溫暖的手臂將東北平原呵護。時值夏秋之際,鮮卑大山的風景別有一番味道。山腳草木鬱鬱蔥蔥,山腰黃綠交替如身處初秋,山頂漫黃燦爛奪目。馮玉仰頭眺望,不禁驚歎於大自然的偉大造化。

    夫余嚮導言道:「此乃鮮卑大山,南側水土豐美據傳是烏桓族人發源之地。由此向北乃是鮮卑族發祥強盛之地。聽老人講,許多年前鮮卑大山西側發生過大戰,鮮卑族將烏桓族打敗,使其被迫南遷,從那之後這裡便叫做鮮卑大山了。沿山腳向南十餘里有一處隘口,從那裡直穿,快得話一兩天便可以進入東部鮮卑素利的地盤。」

    馮玉皺皺眉頭:「不行,時間緊迫,必須盡快趕到中部鮮卑那裡!翻過山後一切交給你,把沿途關節打通,多花些錢無所謂,事成之後定會給你重賞。」夫余嚮導笑面如花,點頭應承。

    右北平治所陽樂,趙勝焦急地在廳堂內踱步,面色陰沉,口中不停念叨:「怎麼可能?三百人啊怎麼會杳無音信?」

    這時郡府外響起急促的馬蹄聲,毋安不等馬停一個翻身跳下大步跑進府內:「趙公!趙公!出大事了!」

    趙勝一驚,三兩步跑出屋外急問道:「可是主公……」

    毋安邊擦額頭汗水邊搖頭:「不是!是俊靡異常!嚴封舉族遷往漁陽,並四處散播謠言,污蔑趙公要清理右北平富戶世族,要把買官的錢弄回來!此外還要再加重賦稅徭役……俊靡、無終兩縣已經人心惶惶,據細作探查,已有幾戶大族出現搬遷的意圖!許多草民百姓亦有異動!」

    趙勝強自鎮定,思考片刻問道:「漁陽郡兵有何動靜?」

    毋安搖頭:「目前尚無異常,只不過俊靡縣西南燕水附近出現一股來歷不明的劫匪,數次襲擾過往客商。屬下已命俊靡郡兵嚴密監視,隨時稟報。但俊靡僅有守軍四百,既要防備烏桓還要維持治安,已無力剿滅此股劫匪了!」

    趙勝輕聲歎氣,擔憂道:「勝亦知此危機形勢,郡兵調度已然捉襟見肘……劫匪的事先放放,集中精力應對漁陽公孫瓚和俊靡的嚴封,如勝所料不錯,他們二人已經走到一起。嚴家乃是俊靡第一大戶,其若異動,俊靡、無終必將遭受牽連。」

    毋安低聲建議:「要不先把嚴虎釋放安定其心,等到主公那裡……」

    趙勝斷然反對:「絕對不行,如此行事必將引起他人效仿,先前的辛勞整頓將付諸流水,浩如容易獲取的民心將損失殆盡……嚴虎絕不能放,即便為此與全郡的世族富戶敵對也在所不惜!」

    毋安道:「好,既然趙公心意已決,安定當全力去辦。」

    趙勝聽到贊同之聲稍感寬慰:「由陽樂增調二百郡兵支援俊靡,玄菟消息傳回來之前,那裡絕不能亂!」

    面對空無一人的小鎮,烏桓將領第一次被有力無處使的苦悶感覺困擾。幾年來每次到遼西、玄菟劫掠都會大開殺戒,見到老人孩子便砍,見到年輕女人便搶。可今天……派出十幾隊斥候搜尋皆不見半個人影,有的只是足跡——走向西南山谷的足跡。烏桓將領琢磨來琢磨去仍搞不清其中玄機,想破腦袋也不明所以,最後看看將黑的天色,只得採用最穩妥的辦法——就地休息,天亮後再去追捕。

    很快,夜幕如天蓋降臨將一切籠罩在黑暗之中。柳平地界升起百餘處篝火,以小鎮為中心擴散開來。吵鬧打罵聲絡繹不絕,觀看四周飛蟲被火光吸引漸漸匯聚縈繞翻飛的情景,成為生長在草原上的烏桓兵僅餘的樂趣。

    柳平西北三里外的土丘上,高順清點著篝火數量,以此大體確定敵兵數量。魏明稟告道:「高都尉,根據沿路觀察,這撥烏桓賊應在四五千之數。」

    高順點頭道:「還好主公定下火攻之計,剩下的只是引誘拖延。魏校尉熟悉地形,仍舊負責外圍偵察,最好能截斷他們與賓徒的聯繫。如果敵人繼續增兵必須及時聯絡。」魏明領命離開。高順駐足原地思索誘敵之策。

    午夜時分,皎潔的月光淡淡地映照出幽深詭秘的柳平,寒水河邊青蛙與蛐蛐交相鳴叫,配合著潺潺水流融會成一曲絕美音樂。民居內傳出濃重的鼾聲,此起彼伏驚擾得貓頭鷹瞪大雙眼歪頭歎息。巡夜士兵懶懶散散地兜圈,快要迷成一線的眼睛僅容得下沿路火光。

    「都記住各自的任務了嗎?」高順最後叮囑一邊。

    「都尉放心,保證完成任務!」幾名什長堅定應答。

    「好!記住以號聲為準,出發!」言罷高順翻身上馬抽劍出鞘:「一會以放火為主,切忌廝殺,大家跟緊,誰也別掉隊!」

    一聲馬嘶打破黑夜沉寂,隨後號聲大作,如滾雷震徹大地,驚飛林中群鳥,驚醒熟睡鼠兔,當然也驚動了烏桓騎兵……「夜襲!有人夜襲!」「快起來,準備打了!」

    在烏桓兵慌忙應戰之時,高順帶領三十騎兵高舉火把衝進烏桓營寨,一手執刀劍劈砍愣頭蒼蠅般衝出帳篷的烏桓兵,一手晃動火把引燃附近帳篷……大火很快燃起,熊熊火光照亮夜空,混雜著烏桓兵慌亂的叫嚷。

    沒有受到襲擾的烏桓兵紛紛奔向臨時搭建的馬場,以求騎上自己的戰馬作戰。然而當他們趕到馬場時,卻發現那裡已經有一隊騎兵在活動,不過,不是保護馬匹,而是將馬場的圍欄砍倒,催趕戰馬四散奔逃。烏桓兵驚呼大叫,藉著微弱的月光,既要躲避馬群的踐踏,又要想辦法拉住一匹騎上去,場面混亂到極點。

    烏桓將領被這吵鬧驚醒,披著櫃子裡翻出來的上好衣服衝出房門喝問:「啥事?吵什麼吵!」

    「將軍,西邊遭到夜襲!敵人到處殺人放火,還搗毀兩座馬場,放跑近千匹戰馬!」

    烏桓將領眼一瞪怒罵道:「死漢狗!敢玩這一手!告訴下邊今夜別睡了,全都爬起來追人,俺倒要看看誰這麼大膽敢闖老子營寨!」

    話音未落,門外又跑進一兵口中大叫:「將軍不好了!」

    「怎麼說呢!你個羊羔子,活膩了是不是!」烏桓將領聽到這近乎詛咒的話當即大罵。

    那兵哪裡理會這麼多,大聲嚷道:「搶來的糧食都被燒了!」

    烏桓將領抬腳踹翻這個兵怒吼道:「羊羔子咩咩的,又燒帳篷又燒糧……愣著幹什麼,快去集合人手追,追不到誰也別想好過!」

    高順徑直突擊,自北向南穿透敵營,留下一條火龍映照夜空。西南山口,三隊人先後到齊,一戰下來損傷十餘人。高順滿意地點點頭擺手一揮:「進山!把動靜弄大點,別讓烏桓畜牲跟丟了!」眾將士聞言大笑,幾年來遭受的窩囊氣在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發洩。

    集合好三千來人的同時,夜襲的損失也呈報上來。烏桓將領咬牙切齒道:「羊羔子咩咩的,死了五十多……啊……傷了三十多,戰馬丟了近百匹……去,把值夜的抓起來砍了!其他的都聽好:追不到剛才夜襲的人,誰也別想好過!」

    「嗷!嗷!」三千多人先後吼叫,舉著火把尾隨進入山地。另外留下一千人駐守柳平,對周圍進行搜索。

    這三千多騎兵浩浩蕩蕩的在山裡遊行,沿著高順故意留下的痕跡先向南後向西,繞過一道小山梁後反向東,繞啊繞,轉啊轉,折騰了兩天,烏桓將領驚訝地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初次進入山地的路口,這裡往北五里即是柳平。烏桓將領疑心大起更兼憤怒,敢情追了兩天竟然只是轉了一個大圈!這讓自己有何面目指揮部屬……這時,柳平方向一騎飛奔而來。

    「將軍,此地周圍皆已搜遍,留在村子裡的只有老弱,拷問半天才弄出點消息。在將軍到來之前,曾有一支郡兵駐紮於此,大概有個三五百人,還有一百多騎兵!」

    烏桓將領眼睛一亮,轉怒為喜:「你個羊羔子咪咪的,總算讓老子逮到了!怪不得追了兩天追不上,原來有騎兵啊!」

    忽然前方出現騷亂,一人快速奔來:「將軍,前面又發現敵軍了!追不追?」

    烏桓將領嘿嘿冷笑:「追!一定死死咬住!再跟丟了提頭來見!」隨後命令柳平分兵五百沿著這兩日的追擊路線搜索。有人不解,烏桓將領詭笑道:「前兩天為何追不到敵人反而繞了一個大圈?剛剛俺才想明白,因為他們一直跟在俺們身後。所以啊,兩頭派兵圍堵,不信這幫漢狗還能長翅膀飛了!」

    一路緊追不放,似乎是烏桓人變聰明了,又似乎是前面被追的敵人精疲力竭了,總之,烏桓兵不僅看到了前面瘋狂奔逃的郡兵,還看到了扛著大包小包男女混雜落荒逃命的百姓,這種場景令他們忘記了先前遭受的襲擊,滿眼僅剩下包裹和女人……

    烏桓將領得知發現逃難的百姓後當即大喜過望,硬是從合不攏嘴的狂笑中迸出一個字:「追!」

    功夫不負有心人,頑強追擊的烏桓兵終於在日落前趕到了野火坡東口,嬉笑幻想著遙望谷內草木間跌跌撞撞緩慢移動的百姓以及拖著戟、扛著旗毫無鬥志的漢軍……烏桓將領的嘴仍沒有合攏上,此刻他勒住馬匹,雙眼滿是淫邪貪婪之色,露出的一嘴黃牙更將醜陋畢露無遺……谷口的烏桓騎兵越聚越多,卻沒有一人敢於超越將領的位置,他們也在欣賞前面百姓逃亡的景象,彷彿這些能夠他們帶來無盡的快感。

    烏桓將領緩慢抽出劍高舉向前,口中嚷道:「誰搶到歸誰!衝啊!」旋即第一個催動馬匹衝向谷內。其餘騎兵等待這一刻等得望眼欲穿,此時聽到命令,幾乎全部吼叫著、嘶嚷著提速狂衝……

    趴在北側山坡後的高勇對沮授笑道:「燒烤大會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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