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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四章 以弱敵強(中) 文 / 碧海情深

    第四章以弱敵強(中)

    郡兵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山側騎上各自的馬匹在山口匯合,魏明清點人數整理隊伍,安排兵士分批出發以減小目標。不久,山裡煙霧升起,在晴朗的天空下格外清晰。高勇本打算與高順一起最後離開,卻被其制止,並抬出玄菟事件相勸。無奈下,只好在魏明保護下先行離開。

    當高順離開山谷時,等候在谷口的孫泰相當焦急:「高都尉快走,烏桓賊兵很近了!主公已帶人在前先行,魏校尉居中策應。」話音未落,幾箭射來,各人撥馬避過,隨後傳來烏桓人的叫嚷。只見西北方向樹林中出現烏桓兵身影。

    高順知道烏桓騎兵的速度,不敢過多耽擱,雙腿緊夾戰馬奔向西南。孫泰帶人緊跟側後,急速狂奔。烏桓兵發現敵人怎肯輕易放過,放箭的幾人調轉馬頭奮起直追,同時其以號聲聯絡,身後不遠處的大部隊亦分出五十餘騎直插向南意圖阻斷高順撤退路線。

    奔出一里地後,高順發現身後追兵仍在不緊不慢的跟隨,且快速插向西南,似乎要阻斷南去道路。

    孫泰也覺察到其中的問題嘟囔道:「狗崽子地,怎麼追來追去追到左邊去了?」

    高順被這句話點醒,猛然高聲道:「快轉向南!前面肯定有烏桓兵阻截!」剛說到這,前方林中鳥群驚起,更有喝斥拍馬之聲傳來。高順一驚,正要提醒眾人注意,忽聽前方箭聲驟至,急忙揮劍守禦,呼息間擊落四支箭矢。身後孫泰亦磕飛兩箭。可是,後面的玄菟騎兵變沒有這般技藝,猝然而至的三十餘支箭矢令四五人墜馬,尚未站起,便被隨後而至的烏桓追兵斬殺。

    高順咬著牙伏低身體繼續奔行,孫泰叫罵道:「狗娘崽子,有種的下馬打!遠遠放箭算什麼漢子!弟兄們小心了,別再被射到!」說話的空隙,又一波箭矢射來。這次郡兵有了準備,除一人中箭外其餘全部安然無恙。

    對面攔截的烏桓兵看到高順帶人向南,猜知其意圖,旋即再次分兵,一半直奔郡兵中部,一半繞前組織攔截。恰在此時,烏桓兵後隊一陣大亂,跟著在悄無聲息中,一支八十餘人的漢軍騎兵殺至,將烏桓剛剛分作兩半的隊形衝散。

    高順望去只見當先砍殺者正是魏明,他身後的騎兵分為三路,兩路主攻與烏桓兵纏鬥在一起,另外一路十餘人繞向北截斷其退逃之路。高順心中暗讚:魏明果然厲害,時機把握得恰到好處,佈置也相當合理。想到這大喝一聲:「殺!」率領身後十餘人徑直前衝,左手握韁,身體挺直,右手劍峰直接貫穿最先敵兵胸口,隨後借兩馬對沖之力將烏桓兵的屍體撞落馬下。一套動作乾淨利落竟與在地上砍殺一般無二!

    見此情景,別說是高順,便是他身後的孫泰也大吃一驚!要知道騎在沒有馬蹬馬鞍的戰馬上作如此動作難如登天,除非有超強的腿力和臂力,即使是高順以前也難有如此戰績。烏桓兵幾乎是震驚,在他們以往的對戰中被一招刺透並撞飛的情形幾乎沒有見過,而今日竟親眼目睹!在血噴如泉的屍體飛落時,胸前甲冑血紅的高順如死神般出現……

    突遭變故的烏桓兵被前後夾擊打得大懵,在郡兵優勢兵力攻擊下接連數人被斬,隊形混亂不堪。而這種情形數年裡只有一次……只有那心驚膽顫的一次。尾追的烏桓兵見狀一邊吹號求援,一邊加入戰團。

    魏明聽到號聲知道久戰不得,當即命令道:「兩翼包抄,速戰速決!」玄菟郡兵終於等到了手刃仇敵的機會,一個個如猛虎出山、蛟龍入海,用自己的悍勇鬥志對抗強敵……

    當烏桓兵盡最大速度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僅僅是數十具屍體及幾匹倒地呻吟的戰馬。烏桓將領走在林間,目光落在那些明顯的鮮紅色上,塵封已久的記憶一點點浮現:紅衣漢軍的決死衝殺,面帶笑容的同歸於盡,還有那充滿仇恨的血紅雙眼……思緒混亂間,目光與地上一死去漢軍的雙眼相對,一瞬間,將領彷彿回到了那個令其終身難忘的日子……「不可能!那樣的人早被殺光了!不可能…不可能…早被殺光了!」聲嘶力竭的吶喊顯露出深藏其內心的恐懼……

    以傷亡二十人的代價全殲烏桓五十餘兵,還繳獲了二十餘批完好無損的戰馬,這樣的戰績是近幾年來最大的勝利。郡兵臉上洋溢著勝仗過後的興奮之情,魏明面帶微笑,視線落在遠方似乎在回憶以前的往事。孫泰則與身邊的兵士打笑,探討著殺敵的技巧與心得。

    高順如往常一樣平靜,回顧剛剛一個時辰發生的一切,驚歎於高勇的設計,不禁問道:「主公以前曾帶兵打過仗?」

    高勇搖搖頭:「紙上談兵而已,如果真的打過仗,就應該做到計劃精密最大限度的減少己方傷亡。哎……進入遼西不過一天已陣亡二十餘人,他們都是鮮活的生命,都有父母妻兒……」

    高順感動於高勇的體諒與胸懷,也瞭解這種悲天憫人的情懷,勸慰道:「順所參加的每場戰鬥無不如此,更見過諸多屬下陣亡……自古生死有命,死也許是另一種解脫。今日之戰已是難得,以前如要消滅五十烏桓兵至少要傷亡一倍!故此,主公不必再過多煩心了。」

    高勇以微笑做答,腦中忽然憶起那時的一首詩,遂輕聲朗誦:「誓滅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七言詩聽得高順動容,一向鎮靜的雙眼睛竟泛起紅潤。

    這時,前方樹叢晃動,眾人立刻提神戒備。魏明帶領四人包抄上去。誰知露出來的居然是楊凌。見到高勇,他立刻跑上前急問:「主公為何到此?」

    高勇苦笑:「烏桓賊動作很快,打不過只好撤退了!是沮公告訴你在這裡等候?」

    楊凌道:「嗯,沮公命凌告訴主公,他將率步兵在賓徒正南百里的柳平等候。」

    魏明想想說道:「柳平靠近寒水河,那裡四周多山,卻不像這裡高峻,很適合步兵作戰。」

    高勇吩咐道:「給楊凌一匹馬,我們爭取天黑前趕到柳平。」

    山谷內,前來支援的烏桓人看到堆砌在一起於熊熊大火中迅速化為灰燼的烏桓兵屍體,恐懼與憤怒同時湧上腦頂。火舌蔓延中,烏桓將領怒吼道:「去赫大將軍那裡稟告,請他派兵!無論如何都要將這股漢軍斬盡殺絕!」

    一路狂奔,終於在天黑前進入柳平。此地有三百餘戶人家,規模中等,屬於賓徒縣治下比較大的鄉。柳平四周用山石壘出的半人高石牆圍起,南、北、西三座小門,寒水河在柳平東側緩緩流過。門口,沮授守候多時,見高勇率眾趕到,立即迎上:「授恭迎主公首戰得勝!」

    高勇翻身下馬笑答:「哪裡取勝?頂多算是平手。諸公別在這裡聊天,快快進內商議下一步如何行動,午後抓鱉的時候打草驚蛇,還險些被烏桓賊包餃子,此刻那烏桓賊多半正在調兵搜查。」

    沮授自信道:「主公莫急,旅途勞頓,先行休息。」說罷領眾人進入柳平。此地百姓早已被告知無論發生何事都不准觀望偷看。不過,借他們個膽子也不敢,畢竟這兩千郡兵在那裡已算是大軍了,而且各個威猛顯然不是吃素的。

    鄉軼、游徼、鄉佐均已在院內等候,見到沮授所說的玄菟新太守一個個立時目瞪口呆!眼前不過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怎麼會是玄菟新任太守呢?五十餘歲的鄉軼愣了半晌方才跪地道:「賓徒縣柳平鄉鄉軼叩見高太守!」身旁的游徼、鄉佐一同跪拜。

    高勇走近將他們拉起道:「外敵入侵,諸位仍能堅守本職,其意可嘉。現在軍情緊迫,你們速速告訴柳平百姓做好隨時撤離的準備,烏桓賊寇一旦攻破賓徒定會繼續南下侵掠。此外,還要組織起巡邏隊巡查,防止烏桓賊偷襲。」三人領命而去。高勇笑道:「為防萬一,只好如此。」

    進入屋內,高順首先將下午戰況述說一邊。沮授仔細聆聽,其間不時對烏桓兵的速度、戰力提出詢問。待高順講完,高勇問道:「沮公可有對敵之策?」

    沮授說道:「下午趕路時,授參詳主公輕騎誘敵之術偶有思量,請主公參看可否實行。」說著示意張武關上門窗,繼續道:「兵分兩路,一路輕騎遊走誘敵、擾亂敵兵部署;一路步兵晝伏夜出、依托地勢,與騎兵配合一點點蠶食烏桓賊兵,所謂積少成多。等到慕容、軻其塔發兵偷襲烏桓身後,我軍再全力出擊!」

    高勇不假思索道:「好個游擊戰,集中優勢兵力殲敵,可行!」眾人紛紛表示贊同。其後開始詳細設計部署,根據地勢商討設伏之地……

    赫連恆得知有七十餘人被殺後大為震怒,將搶來不到三天的碟碗砸個稀巴爛,嚇得帳內親兵紛紛後退。「比羊羔子還弱的漢人居然殺掉七十多烏桓勇士……這……這讓俺如何向峭王交待!」

    一騎狂奔進營寨內,烏桓兵在大帳外跳下馬跑進帳內興奮大叫:「赫將軍!昌黎城已被攻破!抓捕漢人奴隸二千,逮到女人八百多,搜到財貨無數。」

    赫連恆喜出望外叫嚷道:「快去告訴他們,把年輕女人壓過來,本將軍要先挑一些!」烏桓兵轉身剛要離開,赫連恆將其叫住:「讓圍攻昌黎的兵馬南下,一定要找到殺死烏桓勇士的漢軍!」

    《三國誌》載:夫余在長城之北,去玄菟千里。南與高句麗,東與挹婁,西與鮮卑接,北有弱水,方可二千里。戶八萬。其民土著,有宮室、倉庫、牢獄。多山陵、廣澤,於東夷之域最平敝。土地宜五穀,不生五果。其人粗大,性強勇謹厚,不寇鈔。國有君王,皆以六畜名官,有馬加、牛加、豬加、狗加、大使、大使者、使者。邑落有豪民,名下戶皆為奴僕。

    夫余本屬玄菟。漢末,公孫度雄張海東,威服外夷,夫余王尉仇台更屬遼東。時句麗、鮮卑強,度以夫余在二虜之間,妻以宗女。尉仇台死,簡位居立。無適子,有孽子麻余。位居死,諸加共立麻余。牛加兄子名位居,為大使,輕財善施,國人附之,歲歲遣使詣京都貢獻。

    自建寧年間起,鮮卑於草原日盛,東漢對於玄菟、遼西、遼東等地統治力減弱。其後數年,鮮卑、烏桓不斷侵入遼西、玄菟使當地人口劇減、軍備難以為繼。後漢帝劉宏發兵北征,使局勢稍緩。然連番征戰令玄菟、遼西一帶民不聊生瀕於崩潰的邊緣,加之貪官污吏橫行,使原本臣服東漢隸屬玄菟的夫余野心漸起,終於在熹平五年脫離玄菟管制。時東漢天災嚴重對此亦無可奈何,只得任由夫余胡來。至王寇管理玄菟為止,反而要經常交好夫余,直到高句麗快速強大不斷侵佔夫余土地,才令其改變態度再次與漢朝往來。

    馮玉從隨行吏員口中知道這些事情,大體上掌握整個遼東局勢,心中不斷復念臨行前高勇、荀彧分析的應答之語。進入夫余境內,但見夫餘人皆喜白色。白衣、白甲、白帽,連士兵手中的矛戟也要纏上白布條以示吉祥。在專人引領下疾馳兩日才趕到夫余王城——白氏城。

    白氏城位於夫余中部,南臨松江,周圍皆廣袤平原,是夫余的經濟中心。不過其規模僅與玄菟城相當。看到引路的夫余使節那自豪的模樣,馮玉實在是無話可說。尉仇台得知漢朝玄菟郡派來使節立刻召見。

    很快鼓鑼聲中,馮玉衣冠整齊踏入王殿。尉仇台高居王座俯視道:「漢朝使節此來夫余國不知有何事相詢?」

    馮玉面露驚訝,看的尉仇台洋洋自得,卻不知馮玉驚訝的是這種問法竟在荀彧推測之中。如此一來還在為能否完成任務而忐忑不安的緊張心情立刻放鬆,馮玉依照高勇吩咐先來一陣哈哈大笑,稍後才歎息道:「可歎國滅將近,大王仍不自知!」

    此言一出尉仇台長子簡位居起身怒喝:「大膽!竟敢如此辱蔑夫余,衛兵,將此人拉出殿外斬首示眾!」

    「慢!」尉仇台冷眼打量馮玉片刻,緩緩道:「現今夫余國勢日盛帶甲十餘萬,何有國滅之說?漢朝使節可否明確指出?否則……」

    馮玉看看尉仇台又看看簡位居踱起方步緩緩道:「夫余雖甲兵強盛,卻不知早已身陷險境,仍在做著荒誕狂妄之蠢夢。夫余疆土雖大臣民卻少,東有高句麗日夜蠶食、北有天寒地凍人畜難生、西有鮮卑虎視眈眈、南有烏桓伺機而嗜,如此危機四伏怎說無國滅之危?」

    簡位居已在思索,尉仇台問道:「哈哈,使者言過其實。素利大帥、宇文大帥皆與本王交好多年,怎來威脅?烏桓更親如兄弟……」

    「哈哈哈哈!」馮玉再次仰天大笑,「可笑大王竟相信烏桓、鮮卑這等蠻夷。烏桓親如兄弟只因有大漢在南牽制,令其動彈不得難以分兵北擾;素利交好只因闕局、慕容居西牽制,令其難以提兵東進。然而……」

    尉仇檯面露緊張,急問:「然而什麼?特使快講!」

    馮玉賣乖後微笑:「然而勢因時異!去年如此說應無大礙,只是今年形勢已變。年初烏桓聯合素利、宇文莫槐激戰闕居使其大敗,喪失抗衡之力。數月前烏桓攻入遼西劫掠,大有儲備糧草準備大戰之勢。素利、宇文莫槐亦偃旗息鼓不見動靜,最奇怪之處也在於此,素利、宇文莫槐沒有了西面威脅本應該北進或南下,如今卻如此安靜……」

    講到此處,尉仇台心中疑竇漸生:「特使之意那素利、宇文莫槐莫非要進攻夫余?」

    馮玉不置可否,反而道:「夫餘地廣人稀沃土遍野,既利耕作又利牧馬,任誰也不會看著不吃吧!一旦素利與高句麗勾結同時出兵兩面夾擊……到時候別說國滅,只怕逃跑都沒有地方可去!」

    尉仇台略顯失神緩緩坐回王座,此話並非首次聽說,自己的臣下早有人提及,長子簡位居也曾論及,只是自己以及一些與鮮卑、烏桓交好的官員不肯相信罷了。如今,此番言論竟從一個外人口中說出,無疑大大增加了可信性,所謂旁觀者清也正是此意。

    半晌,尉仇台才開口:「快去準備,本王要設宴款待漢朝特使!」

    席間,簡位居代替其父問計於馮玉。馮玉笑道:「大王終於肯相信在下的話了?」尉仇台不住點頭,更舉酒示意。馮玉心中更加佩服高勇和荀彧,自信道:「所謂合則利,分則傷。現今玄菟與夫余皆處此等險地,回想十餘年前兩家情同手足肝膽相照,何曾被高句麗、烏桓之輩欺凌。可如今各自為戰,均陷苦悶之中,左右受辱……臨行前,我家主公曾有言轉告大王:希望玄菟與夫余結成攻守同盟,共同對抗高句麗、烏桓與鮮卑!此外,為表示誠意,主公特命在下帶來薄禮,請大王笑納!」說著傳喚隨從將禮物呈上

    尉仇台詳細察看這些新奇貴重之物,眉宇間喜不自勝。「好!即如此,夫余願與玄菟結成同盟,共同對抗高句麗!」

    宴後,簡位居不解其父之意,問道:「父王為何要與那玄菟結為同盟?玄菟弱小,兵不過五千,人不過十萬,如何有力抵禦高句麗和烏桓?父王此舉豈不是要讓夫余勇士為漢朝賣命?」

    尉仇台詭笑道:「你還年輕啊!多個盟友比多個敵人強,玄菟有難來不來求援是它的事,派不派兵是寡人的事!當然了,還是要擺出些樣子給他們看看。」簡位居依舊不解,卻不再多言,僅是心中苦悶:自古以來背信棄義者皆無好下場……

    辦妥相關事情後,馮玉帶領隨從立刻出發翻越鮮卑大山向中部鮮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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