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百零三章 奇兵 文 / 面人兒
第三百零三章奇兵
懿安皇后竟給出這樣的看法,孫承宗稍微愣了一下。
孫承宗清楚,對懿安皇后來說,能這麼說,就意味著她心裡是極其肯定,而這就有那麼點奇怪。
對懿安皇后在政治上的洞察力和看人的眼光,孫承宗都是極為欽佩的,所以他相信懿安皇后的判斷。但是,以懿安皇后的身份,對這種事竟然會有如此肯定的態度,卻是相當令人費解的。
孫承宗人老成精,心裡的疑惑臉上絲毫也沒帶出來,他繼續道:「皇后,老臣以為,這件事或許有兩種可能。」
懿安皇后問道:「老大人,是哪兩種可能?」
孫承宗道:「皇后,陳海平和他麾下的那些人,雖然威儀赫赫,但實際上,他們打的仗都不多,尤其是沒有打過這種攻堅戰。這些年,他們一直都很順利,國力每日裡又都在迅猛增長,他們有驕傲輕敵之心也是在所難免的。所以,他們才一上來同時攻打開封和洛陽。受挫後,不得不進行收縮,改為單獨攻打開封。現在見還是無功,就又改為長期圍困,以期城中彈盡糧絕,不戰而自潰。」
孫承宗說完,懿安皇后默然片刻,而後輕輕歎了口氣,道:「老大人,哀家也想這麼認為,但不行。陳海平其人的軍事才華如何,哀家不知,但此人深謀遠慮,心思之縝密,哀家不是自愧不如,而是望塵莫及,他是不可能犯這種錯誤的。」
孫承宗道:「皇后,如果陳海平真如您所言,不是這種驕傲躁進之人,那他這麼快就進兵中原,這件事本身就很不合理。」
懿安皇后點了點頭,道:「是啊,老大人,哀家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快就進兵。」
沉吟片刻,孫承宗道:「皇后,如果剛才所言屬實,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就是這一切都是故意安排好的假象。」
「假象?」懿安皇后低頭沉思,忽然,懿安皇后抬起頭來,驚訝地道:「老大人,難道他是想誘使皇太極出兵?」
點了點頭,孫承宗道:「如果陳海平真如皇后所言,是真心和解,那這個解釋就是最合理的了。」
看著孫承宗,懿安皇后眼中眸光閃爍,半晌,懿安皇后道:「老大人,哀家對軍事所知有限,但也知道不管實力如何強橫,兩線同時作戰都是兵家大忌。何況,他在兩線同時都投入了極其巨大的軍力。」
看著懿安皇后,孫承宗道:「是啊,皇后,這也是老臣感到頗為費解的地方。」
沉默了好久,懿安皇后才極為無奈地道:「老大人,他這是在賭博啊!」
這個時候,孫承宗可以肯定,懿安皇后和陳海平這兩人之間的關係一定不簡單,因為懿安皇后說起陳海平時的語氣越來越奇怪。
孫承宗問道:「皇后,他在賭什麼?」
咬了咬牙,懿安皇后道:「老大人,他在賭哀家不會跟他進行決戰,不會調大軍進入中原,攻佔山東。」
孫承宗道:「皇后,北方有甲種兵二十萬、乙種兵十五萬、丙種兵十萬,再加上捕快軍以及雜七雜八的,他們總計有五十萬軍隊。老臣以為,如果陳海平這麼做真是想誘使皇太極出兵,那他要進行的就一定是一場滅國之戰,而且做的打算是速戰速決,甚至是一戰定乾坤!」
默然半晌,懿安皇后極其失望地歎了口氣,然後無奈地問道:「老大人,我們可以在中原大勝,但能夠進而佔領山東嗎?」
百萬之兵旦夕可聚!這話孫承宗自然是知道的,默然半晌,孫承宗微微搖了搖頭,道:「皇后,不能。」
頓了頓,孫承宗又道:「皇太極最大的缺陷是女真人太少了,像這等規模的戰爭,他們是打不起的,所以他們只能打勝而絕不能打敗,一旦主力受到重挫,就定然是兵敗如山倒的局面,很難再有翻身的餘地。」
咬了咬牙,懿安皇后道:「那個王八蛋把什麼都算計到了,即便我們出兵,他們定然立刻撤兵,回山東固守。而在對皇太極一戰,如果哀家所料不差,十有**是會速戰速決的。」
孫承宗愕然。
這時,懿安皇后也發覺自己的語氣不對,但對孫承宗,她沒有那麼多的避忌,所以也就並不在意。
低下頭,孫承宗眼裡閃過一抹笑意,能讓懿安皇后如此憤然,陳海平還真是了不起。
像劉宗周等人一樣,孫承宗對朱明王朝也是極其忠心的,但孫承宗又和劉宗周等人有極大的不同。
孫承宗不是劉宗周那樣的老頑固,一味抱殘守缺。到了今天,孫承宗不得不承認,北方管治天下的能力,即便以懿安皇后之聖明,也是遠有不及的。何況,北方的政策和他們並無什麼本質的不同。
沉吟片刻,孫承宗抬起頭,問道:「皇后,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懿安皇后已平靜下來,歎了口氣,道:「這次又得勞頓老大人了。」
出兵是必須的,這一是為了應付劉宗周等人,二來萬一形勢要是出現了什麼出乎意料的變化,也不致手忙腳亂。
孫承宗躬身領命。
七日後,皇太極的使者齊乞爾格到了南京,懿安皇后升座武英殿,召集群臣議事。
皇太極的使者齊乞爾格帶來了極為驚人的消息,為了策應大明,不僅皇太極準備發傾國之兵攻取歸化,進而揮兵山西;而且,漠西衛特拉聯盟聯軍十萬,在圖魯拜琥的統領下,已經進駐到了天山南麓,隨時都可以殺入青海。
聽到這個消息,那真是人人振奮,要是能一舉蕩平北方……北方現在那麼富,那他們……哈哈……
劉宗周興奮的滿臉通紅,他躬身道:「皇后,請調大軍過江,一舉蕩平賊寇!」
劉宗周剛說完,許多大臣也都紛紛表態,促請懿安皇后即刻發兵。
待眾人說完,懿安皇后道:「孫大人。」
孫承宗出班,躬身道:「老臣在。」
懿安皇后傳旨,道:「孫大人,請即刻準備,二月末調二十萬大軍過江。」
二月末,是皇太極跟懿安皇后約定的時間。
孫承宗躬身領命。
這些天,王佑禮的心情一直都很焦躁不安。
王佑禮在擔心,因為這一次,領政大人玩的實在是太大了點。
王佑禮本也是膽大包天的傢伙,但隨著陳海平當初的預想一步步實現,他也在一天天都更膽顫心驚。
這一次,玩的好,那就是一戰而定乾坤,名垂青史;但要是玩砸了,那後果可就太嚴重了。
他們真正的精銳只有二十五萬,除了正規的二十萬甲種兵團,就是五萬閻應元的捕快軍以及拱衛京師的各個特種兵團。
如今,二十萬甲種兵團有十萬砸在了河南戰場,五萬分守山海關、薊鎮等長城一線的隘口,剩下的五萬就都在他的手中了。
現在,可以威脅到他們安全的有五個方面的力量,其分別是懿安皇后的南明、遼西的袁崇煥、遼東的皇太極、陝西的王嘉胤,還有漠西的衛特拉蒙古。
這五個方面,最不讓人擔心的就是陝西的王嘉胤,因為上黨雖然沒有主力軍團,但因為上黨的地勢太過險要,不要說王嘉胤,就是任何一方攻擊上黨,上黨方面都不會有多大的問題。
除了王嘉胤不太讓人擔心,接下來的就是袁崇煥了,但儘管袁崇煥保持中立的可能性極大,可一旦要是出現變故,那危險就可能是致命的。
實際上,不要說袁崇煥攻破山海關或者說薊鎮外的長城防線,就是袁崇煥跟皇太極合兵一處,攻打歸化,那壓力就將空前增大。
再有,王佑禮覺得在河南投入十萬主力軍團那是遠遠不夠的,因為如果懿安皇后真要傾盡全力進攻山東,那山東能不能擋住,王佑禮心裡是一點底都沒有的。
雖說有敵入侵,山東旦夕可起百萬之兵,但說是這麼一說,可誰也沒有經歷過,到時會是個什麼情況,那是誰也不知道的。
最後,就是他負責的歸化、青海和西藏了。
原本,在西藏有五千甲種兵團駐守,青海有五千甲種兵團駐守;不久之前,按照陳海平的命令,又往青海派去一萬五千人的精銳甲種兵團。
西藏的五千甲種兵團不算,青海的這兩萬甲種兵團是給漠西的衛特拉蒙古準備的。
如果漠西的衛特拉蒙古不來,那這兩萬精銳就是歸化的外援,但如果來了,就要退入西藏據守。
歸化的兵力本就捉襟見肘,不算駐守西藏的五千精銳,就是剩下的四萬五千精銳全用來應對皇太極的大軍都還心裡沒底。現在,不僅兩萬精銳指望不上了,歸化還另外多了十萬衛特拉蒙古鐵騎的巨大壓力。
如果歸化有堅城,以及大同一線的城防隘口都很堅固,那王佑禮的心裡還會有點底,可現在……真不知領政大人是怎麼想的?
雖然乙種兵團源源而來,但這對緩解王佑禮心頭的焦慮沒有多大的幫助,因為來的乙種兵團都是步軍。
步軍用來守城自然可以,但對像歸化這種地方,面對敵人鐵騎的衝擊,基本上,用處不大。
一月十七日,閻應元帶著五千捕快軍突然到了歸化。
見到閻應元來了,王佑禮的心立刻安穩了不少。
對閻應元,王佑禮是極為欽佩的,而且他更知道閻應元的捕快軍就是比最精銳的甲種兵團還要精銳。
王佑禮親自去迎接閻應元。
見面之後,兩人極為親熱,回到中軍帥府,落座之後,王佑禮道:「閻大人到了,我的心就安穩了。」
閻應元笑了,道:「大將軍,有能讓您徹底心安的東西,但不是我。」
對陳海平,儘管隨著年紀、閱歷的增長,那種盲目的信心在漸漸淡化,但仍然是在的,現在一聽閻應元的話,王佑禮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能讓閻應元說心安的東西,那自然也就能讓他心安,王佑禮立刻問道:「閻大人,領政大人又有什麼新安排了?」
站起身來,閻應元道:「大將軍,請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青羊谷是歸化的軍事重地,戒備森嚴,王佑禮的中軍帥府不在歸化,而是在青羊谷。
青羊谷的後谷是囤積輜重的地方,火車可以直通這裡,閻應元帶著王佑禮就到了後谷。
到了後谷,王佑禮就是一愣,因為閻應元的捕快軍給這裡又加了一道防衛,而且好多庫房門前,都有捕快軍站崗。
王佑禮好奇地問道:「閻大人,這次你們運來的是什麼東西?」
閻應元一笑,走到一座倉庫門前,命令開門。
庫房門打開之後,閻應元和王佑禮走了進去。進去後,立刻有人把三個形狀不一的木箱子抬了過來。
「打開。」閻應元吩咐道。
箱蓋打開之後,王佑禮一看,左邊的箱子裡裝的是圓乎乎黑乎乎的東西,右邊的箱子裝的是鐵頭帶木柄的東西,還就中間的箱子裡裝的東西王佑禮認識,是火銃。
箱子裡的火銃要比他們用的小很多。
看著這些東西,王佑禮不解地問道:「閻大人,這些都是什麼?」
指著圓乎乎黑乎乎的東西,閻應元道:「這東西叫地雷。」然後又指著右邊的箱子裡的東西,道:「這東西叫開花彈。」
這兩種東西王佑禮都知道,威力似乎都很大,但在戰場上的用處並不大,所以才沒有推廣開來。
看著王佑禮眼中的疑惑,閻應元也沒多解釋,道:「大將軍,我們去外面試試它們的威力。」
三口箱子由士兵抬著,閻應元和王佑禮到了空場上。
到了空場上,閻應元一擺手,手下人迅速地把箱子打開,拿出七八枚地雷,十分麻利地就把地雷埋進了地下。
這時,按照閻應元的要求,已經有人趕過來幾口肥豬。
當幾口肥豬走過雷區的時候,轟、轟,接連兩聲巨大的爆炸炸響,震得王佑禮一哆嗦。
定睛一看,王佑禮嚇了一跳,那兩口挨炸的肥豬已經支離破碎。
這東西的威力實在是太大了,王佑禮瞬間就想到了它們的用處,不由大喜。
地雷的威力這麼大,那其餘的兩件東西想必也不會是凡物。
爆炸聲把剩下的肥豬驚了,四散奔逃。這時,就見閻應元一彎腰,從箱子裡拿出那個帶木柄的東西。
王佑禮瞪大眼睛瞧著,就見閻應元右手攥著木柄,左手把木柄低端擰下一個蓋來,然後從裡面拉出一根白線。
白線拉出來後,又輕輕一拽,就見木柄底端開始嗤嗤冒煙。
王佑禮看的都停止了呼吸。
大約等了有幾息的功夫,閻應元猛地把手裡的東西扔了出去。
真準,轟的一聲,那東西也爆炸了,把奔逃的肥豬炸了個血肉橫飛。
這也太厲害了,王佑禮目瞪口呆。
好半天,嚥了口吐沫,王佑禮又向那支小巧玲瓏的火銃看去。
說是小巧玲瓏,其實也不小,這只是跟以前的那種粗苯的火銃相比而言的。
扔完開花彈,看了結果,閻應元拍了拍手,很滿意,然後這才轉回身,向王佑禮走來。
嗓子眼有點發乾,指了指箱子裡的火銃,王佑禮問道:「閻大人,這個火銃有什麼奇特的地方?」
閻應元笑道:「就它最厲害了。」
最厲害!比那個地雷和開花彈還厲害?王佑禮簡直難以置信,但又知道閻應元一向說一不二,從來不會說一句不實之語。
這時,王佑禮猛地平靜下來,頓感渾身輕鬆,領政大人就是領政大人。不要說是還有最厲害的火銃,就是地雷和開花彈要是數量夠的話,那他就可保歸於無虞。
王佑禮笑道:「閻大人,說說,它怎麼個最厲害?」
閻應元一俯身,把火銃拿在手中,然後遞給了王佑禮,道:「大將軍,你先看看。」
把火銃一接在手裡,王佑禮就愣了,這桿火銃的構造和他們正在用的有極大的不同,他沒看明白。
擺弄了幾下,王佑禮不得不又把火銃還給了閻應元,道:「閻大人,這東西還是你來弄吧。」
接過火銃,閻應元把火銃後部的一個小蓋打開,然後一伸手,一旁的侍衛立刻把一個小圓桶一樣的東西遞到了閻應元的手裡。
接過小圓桶,閻應元又把小圓桶遞給了王佑禮,道:「大將軍,這叫子彈。」
接過小圓桶,王佑禮拿在手裡一看,身子就是一震。
一瞬間,王佑禮明白了這個小圓桶的作用和那支火銃的構造為什麼這麼奇特了。
小圓桶的最前面是一個帶圓尖的金屬彈頭,彈頭後部被包裹在了一個小紙筒裡。在紙筒的後端,露出了一節藥捻。顯然,紙筒裡裝的是火藥。
從用火繩點火的鳥銃到用燧石點火的燧發槍,是一大進步,但這仍未解決火銃的一個最大的缺點,那就是由於填充火藥而導致的發射間隔的時間太長,而這也就造成了火銃的威力大減,很容易被快速移動的騎兵部隊衝散。
但現在,這個問題被一個小小的紙筒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