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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百零四章 雪恨 文 / 面人兒

    第三百零四章雪恨

    看著手中的子彈,驚歎之餘,王佑禮也發現了一個問題,他問道:「閻大人,這能打多遠?」

    槍管的長度不僅決定了射殺的有效距離,對準確性也有很大的影響,但這支火銃的槍管足足比他們正在用的火銃短了三分之一有餘,而且重量更是大幅減輕,遠不止三分之一。

    知道王佑禮擔心什麼,閻應元把火銃遞給了王佑禮,道:「大將軍,你自己試試。」

    在閻應元的指導下,王佑禮把側蓋打開,子彈上膛,側蓋扣上,然後把火銃端平,對準了已經豎起的標靶。

    目測一下,標靶離他足足有六十丈,如果真能打這麼遠,那這桿火銃就一定還另有玄機。

    瞄準了,扣動扳機,燧石打火,點燃了引信,緊跟著就聽「砰」的一聲,一股白煙中,子彈飛射而出。

    槍聲過後,一名侍衛拔掉標靶,然後舉著標靶衝他們飛跑過來。

    到了近前,侍衛把標靶高高舉起。

    王佑禮一看,心中駭然,標靶上只有一個彈孔,子彈竟然穿過去了,這桿小槍的威力竟然絲毫也不遜於沉重得多的舊火銃。

    半晌,王佑禮臉孔通紅,興奮地轉頭向閻應元問道:「閻大人,這傢伙到底有什麼玄機?」

    把裝子彈的側蓋打開,閻應元道:「大將軍,你來看看槍管裡面。」

    雙手把火銃舉起,槍管對上左眼,王佑禮單眼掉線,向槍管裡面看去。

    陽光通過側蓋射進了槍管裡,王佑禮看的很清楚,槍管壁上有著一圈又一圈的螺旋線。

    就是因為這些螺旋線嗎?把槍放下,王佑禮向閻應元看去。

    閻應元道:「大將軍,看到那些螺旋線了?」

    王佑禮點了點頭。

    閻應元接著道:「那叫膛線,它不僅僅可以讓射擊更準確,還能給子彈加速,所以才能射的這麼遠,力量這麼大。」

    還是不明白,但不管這些了,管用就行,王佑禮問道:「閻大人,這傢伙有多少?」

    閻應元伸出了兩根指頭,道:「兩萬支。」

    兩萬支!確實,有了這傢伙,哪還需要什麼城牆?浪費!有了這兩萬支新式火銃,再把那幾萬隻舊火銃配合使用,那就等於有了能收割人命的銅牆鐵壁!

    王佑禮雙掌一拍,興奮地道:「這下可好了,這回不管是女真韃子,還是蒙古韃子,都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閻應元笑道:「大將軍,這話就不對了,你怎麼忘了領政大人的話了?現在哪還有什麼韃子?」

    王佑禮大笑。

    當夜,王佑禮下令,盛排筵宴,款待所有的捕快軍兒郎。

    一八六一年,二月二十六日,孫承宗統領二十萬大軍,開始渡過長江,挺進中原腹地。

    與此同時,一得知孫承宗統帥大軍渡河,陳啟立當即傳令,圍困洛陽的北方大軍開始撤離。

    駐守洛陽的楊嗣昌,見圍城大軍開始撤了,就有人主張趁勢出擊,但沒有被楊嗣昌採納。

    而後,隨著孫承宗統領大軍緩步向前推進,北軍沒有迎戰,但也沒有潰退,而是按照自己的節奏,緩緩向後撤退。

    北軍如此,孫承宗也沒有交手的意思,所以這期間,雙方跟有默契似的,不僅一仗未打,就是小小的衝突都沒有。

    最後,三月二十四日,北軍全部渡過黃河,回到了黃河北岸。至此,雙方數十萬大軍隔著黃河對峙。

    立馬黃河邊上,望著滔滔東去的黃河水,孫承宗知道,現在就要看歸化方面打的怎麼樣了。

    如果歸化方面出了問題,不要說是大敗,就是吃緊,一旦陳海平不得不從山東調兵,那懿安皇后必定就會下令進攻。

    到時,天下的局勢就必將又有一番天翻地覆的大變化了。

    陳海平是成聖賢,還是千古笑柄,就在此一舉了。

    什麼叫孤注一擲?皇太極現在就是。

    十萬女真最精銳的鐵騎,皇太極帶出來了五萬,五萬蒙古鐵騎全帶出來了,八萬漢人步軍全帶出來了,二十萬朝鮮步軍帶出來了十二萬。

    總計,皇太極統領三十萬大軍進攻歸化。

    在克什旦,皇太極已經屯兵不前半月有餘,五月十二日,準確的消息傳來,南明果真如約出兵,已經隔著黃河與北軍對峙月餘。

    這是最好的結果了,現在就要懿安皇后與陳海平死戰不現實,但只要他能逼得陳海平從山東調兵,那皇太極相信,懿安皇后一定就會下令大軍越過黃河,進佔山東。

    「進兵!」皇太極傳下了號令。

    這次進兵,皇太亟亟為謹慎,每天只前進三十里,定要所有將士始終都保持充足的戰力。

    克什旦距離歸化已不過千里,照這個速度,一個月也足以推進到歸化。

    一路上,探馬急如星火,傳送著來自各地的消息。

    這次起兵,總的來說,直到現在,一切都還順利,尤其是原本最擔心的漠西衛特拉聯盟的十萬聯軍,在圖魯拜琥的統領下,不僅如期殺進了青海,更對自己十分配合。

    圖魯拜琥有膽有識,並沒有因為上一次大敗而被嚇破了膽。照圖魯拜琥最近的行動來看,圖魯拜琥不僅勇猛依舊,又極為謹慎。對墜在身後的兩萬北軍精銳鐵騎,圖魯拜琥應對的很好。

    只要圖魯拜琥統領十萬鐵騎能在歸化與他會師,皇太極相信,那達到目的就指日可待。

    圖魯拜琥很頭疼,上次難怪他被打的大敗,這些漢人騎兵之精銳一點都不次於他們最好的勇士。

    進入青海之後,這些漢人騎兵始終避而不戰,但又一直若即若離,像鬼魂一樣跟在後面。

    在他們身後只有一萬鐵騎,但應該有兩萬才對,那另一萬鐵騎去了哪裡?

    圖魯拜琥一直想把身後的一萬鐵騎吃掉,但這些漢人比鬼還精,就是不上當。

    想吃掉這些鐵騎,人少了自然不行,可人一多,就很容易被發現。還有,圖魯拜琥對那失蹤的一萬鐵騎更是耿耿於懷。所以,行動起來愈發謹慎,但正因為謹慎,就愈發地對身後的鬼魂無可奈何。

    顯然,這些漢人是想拖延他們的步伐,不讓他們舒舒服服去歸化,跟皇太極會師,但愈是不讓,圖魯拜琥就愈是要去。

    最後,圖魯拜琥根本不再理會身後的鬼魂,一路穩紮穩打,按照跟皇太極約定的時間穩步向前推進。

    黃昏,大軍在一處大湖旁紮下了營寨。

    滿山的牛羊遍野,熊熊的篝火開始燃燒起來。

    圖魯拜琥正在與眾人議事,這時,一匹快馬飛奔而來。不一會兒,一個一身普通牧人打扮的漢子被帶到了圖魯拜琥面前。

    那人跪倒在圖魯拜琥面前,稟告道:「汗王,我們知道漢人騎兵是如何解決糧食的了。」

    這個問題一直極度困擾著圖魯拜琥,也困擾著所有的大將。他們的糧食就是牛羊,而且大部分都是從家裡一路帶過來的,但漢人是如何解決糧食問題的呢?他們始終都沒弄明白。

    幾番貓捉老鼠的遊戲,他們一直處於下風,一個極為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漢人騎兵沒有輜重的拖累。

    這讓他們百思不解。

    所以,此人一說找到原因了,所有人立時都瞪大了眼睛。

    圖魯拜琥大聲道:「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人道:「汗王,原來漢人早就在很多地方把糧食埋在了地下,所以他們不管到了哪兒都有吃的。」

    圖魯拜琥先是目瞪口呆,然後就是頭疼,漢人真是太難對付了!

    圖魯拜琥的決心更是堅定,這支漢人越厲害,就越是非要消滅不可。這次之所以能說服那麼多的傢伙同意出兵,就是越來越多的人感到了北方漢人日益嚴重的威脅。

    漠南蒙古已經被北方漢人征服,而莫北蒙古,似乎都不需要北方漢人出兵,就已越來越傾向北方漢人了。

    如果漠北蒙古再被漢人征服,那還有他們的活路在嗎?

    三天後,消息傳來,皇太極的大軍已經到了歸化。

    皇太極的大軍既然已經到了歸化,那也就意味著他們此去歸化,必定一路暢通無阻,漢人不可能打他們的埋伏了。

    圖魯拜琥當即傳令,大軍加速前進。

    實際上,就是再加速也還是快不了多少,因為那些「糧食」再快也是慢,除非是不要「糧食」了。

    加速之後,身後的鬼魂忽然消失了。

    雖然這在情理之中,但圖魯拜琥還是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於是,圖魯拜琥傳令,警戒的範圍再擴大三十里。

    在距離歸化還有兩百里左右的時候,黃昏十分,警報傳來,萬餘漢人騎兵在前面截住了他們的去路。

    緊跟著,又有警報傳來,鬼魂又回來了,又開始在他們身後遊蕩。

    怎麼回事?圖魯拜琥預感到了強烈的危險,但就是想不明白。即使歸化的騎兵全部都來了,加在一起也不過五萬,而這麼正面硬碰硬,以五萬對十萬,也是絕對沒有絲毫勝算的。

    何況,歸化還有皇太極的三十萬大軍壓境。

    漢人瘋了嗎?

    漢人顯然不可能瘋,這裡一定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危險。生平第一次,圖魯拜琥猶豫了,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照理,應該不顧一切衝過去,到歸化跟皇太極會師,但強烈危險的感覺又讓圖魯拜琥下不了決心。

    那,回頭?這絕不行!

    騎兵不比步兵,衝起來才有威力,所以,儘管現在又累又餓,也不能呆在原地不動。

    猶豫片刻,終於,圖魯拜琥傳令,向前衝!

    十萬大軍如潮水般向前湧去。

    這裡是起伏不定的高原地貌,漢人鐵騎散開來,立馬在一個大漫坡上。

    「呀……呼呼……」衝在前面的兒郎一邊呼喊著,一邊嫻熟地在馬上彎弓搭箭,準備開弓如滿月,射殺敵人。

    立馬在高坡上,注視著潮湧而來的蒙古鐵騎,王佑禮容顏如鐵,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二百米……一百五十米,驀地,王佑禮斷喝一聲:「射擊!」

    隨著王佑禮一聲令下,砰砰砰的聲音就響成了爆豆一般,而隨著這砰砰砰的爆豆聲,無數的生命隕落。

    最先開始射擊的是五千桿舊式火銃,他們射擊完畢,緊跟著,五千桿新式火銃又開火了。

    而這時,衝在最前面的騎士距離漢人還至少有一百米的距離。

    一百米,這是一個極為傷心的距離,因為他們的馬弓對這樣的距離無可奈何,連敵人的邊都沾不上。

    墜地,不甘,但無可奈何,這就是現實!

    圖魯拜琥的眼睛早就紅了,他們不是沒有見識過火銃的威力,他們和俄羅斯人打過仗,俄羅斯人就有這東西,但俄羅斯人的火銃何嘗有過這等威力?

    九十米……八十米……七十米,每跨越一米,都不知有多少兒郎的生命隕落?

    忽然,就在那些僥倖躲過死神的鐮刀,正要含恨射出他們的復仇之箭時,一聲聲轟鳴又葬送了他們最後的希望。

    地雷,爆炸了。

    再勇猛的兒郎,面對這等驚人的威力,也都不由呆住了,但他們呆住了,殺他們的人不會。

    生命像莊稼一樣被鐵與火收割著,沒有絲毫憐憫。

    衝擊的時候如潮水,潰退的時候同樣如潮水。

    笨重的火銃被毫不吝惜地丟在地上,開花彈又握在了手中,兩萬鐵騎如狂飆突進,向潰逃的人群席捲而去。

    如雨點般飛來的炸彈徹底擊潰了這些蒙古兒郎最後的勇氣,潰敗,已經勢不可擋。

    鬼魂來了,索命來了,那消失的一萬鐵騎也在某個時刻加入了索命的行列。

    立馬在山樑上,眺望著遠處不設防的城市,皇太極的心這才算安穩了下來。

    歸化的老百姓仍在,沒有撤退,而這就說明陳海平要在這兒跟他較量較量。

    雖然不知道陳海平為什麼要這麼做,但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的現實。

    自己的三十萬大軍,再加上衛特拉聯盟的十萬鐵騎,力量應該是夠了。

    實際上,皇太極不求大勝,更不求像在崇禎時那樣,在關內縱橫馳騁,他求的只是盡可能地消耗陳海平的力量。

    只要堅持到懿安皇后進兵山東,那這一回合他就算勝了。皇太極現在要的就是時間,給他時間發展自己的力量。而要想求得必須的時間,那天下就要繼續維持以前的平衡。

    每一天黃昏的時候,皇太極都會來這兒眺望一會兒歸化,今天也不例外。

    夕陽漸漸沉入天際,看不見了,皇太極正要帶著範文程等人回去,就在這時,一騎快馬絕塵而來。

    「什麼?圖魯拜琥全軍覆沒!」皇太極聽到這個消息,身體一栽歪,差點摔倒。

    推開扶住自己的範文程,皇太極詳細問過了這個哨探。當最終確信事情無誤的時候,皇太極又轉身,凝望著歸化沉思不語。

    良久,皇太極平靜地問道:「文程,這是怎麼回事兒?」

    沉吟片刻,範文程聲音顫抖地道:「大汗,臣……不知。」

    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皇太極又問道:「情報是不是有誤?」

    皇太極問的這個情報不是圖魯拜琥有沒有全軍覆沒,而是問的是歸化的兵力情況。

    範文程立刻道:「大汗,這個不會有誤,陳海平的那些精銳不光我們盯著,很多人都盯著呢,而且陳海平也不介意別人盯著。」

    確實,雖然情報工作由範文程負責,但皇太極的情報來源自然絕不會只有範文程這一個。

    沉吟半晌,皇太極問道:「他們這是不是破釜沉舟?」

    範文程道:「就算是破釜沉舟,但以五萬拼十萬,臣還是想不明白。」

    望著歸化,皇太極眼裡突然爆射出一道凶光,厲聲道:「傳令,即刻攻佔歸化!」

    弦月如鉤。

    一封密函,一紙便箋,便簽上寫著四個字。

    陳海平盯著便箋上的四個字,默然良久,突然就放聲大笑起來。

    那笑聲……真是暢快到了極點。

    密函是袁崇煥的,便簽上的四個字是:瀋陽聚首。

    「大人!」

    帥府之中,布木布泰眼中含淚,望著袁崇煥,神色激動之極。

    臉色沉靜如水,袁崇煥看著愛妻,緩緩地說道:「夫人,仇恨一旦種下,便很難化解。你和陳海平的仇恨,在我看來根本就算不得仇恨,但仇恨就是仇恨,你認為是,它就是。」

    袁崇煥的聲音越來越悠遠,布木布泰聽在耳裡,好像做夢似的。

    「遼東是我的宿命之地,我為它而生,也願為它而死。那些死去的兒郎都是我的血肉兄弟,這和你對三哥的感情一樣深厚。為了遼西的百姓,為了活著的人,我不得不放棄仇恨,正如你為了孩子們也改變了很多。但,機會如果來了,也如同你會殺陳海平一樣,我也會殺皇太極。」

    袁崇煥的聲音平淡,卻有萬山不拔之重。

    「兄弟們,我們去報仇雪恨!」

    袁崇煥平平淡淡的一句話,三萬關寧兒郎熱血沸騰,如一道洪流滾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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