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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去國 第九章 天根(上) 文 / 荊洚曉

    海在這夜裡,毫無遮掩的露出猙獰,不時有巨浪挾著漲潮的威勢,一次次在衝擊礁石,撞出漫天的水花,漠視嶙峋突立的岩石的嘲諷,前仆後繼的延續這億萬年的戰爭。胡仁慢慢地從窗子裡爬回牢房,示意驚訝的羅伯特給他張望有沒有獄卒過來。

    胡仁慢慢地箕張十指,再慢慢地握拳;然後輪流地高高抬起兩腿,直到膝蓋挨到胸膛。動作漸漸地加速,很快手就因為不停的緊握放鬆而發紅,胡仁停了下來,在牆上拉筋劈腿,用力的壓著身子。

    直到望風的羅伯特已經打起低低的呼嚕聲音,胡仁終於停了下來,他用鋼筆把身上的亞麻布襯衣戳出裂口,然後把它們撕成一條條,這種撕裂的聲音使羅伯特從睡夢中醒來,胡仁嚇了一跳,他這時才醒覺這種聲音在寂靜的牢房裡格外刺耳,但幸好,並沒有驚動獄卒。其實就算獄卒被驚動,胡仁也不可能停下手上的活。

    這件襯衣已經被撕成一縷縷的布條,胡仁脫下腳上的作戰靴,讓羅伯特幫忙用靴上的鞋帶綁緊在後腰的腰帶上,不要出現晃蕩的情況,然後胡仁坐在地上,用那堆布條,仔細的纏起腳來。

    他纏繞的方式有點奇怪,把除大腳趾以外的四個腳趾纏在一起,又小心地纏了大腳趾和整個腳後跟,而中間這一段卻連一根布條也不曾繞上,弄好以後把餘下的三兩根布條再次加纏在兩個大腳趾上,然後打上堅固的結。撿起剛才從窗上絞下的兩條彎鐵枝別在褲子的後袋,對羅伯特揮了揮手,胡仁又從窗口鑽了出去,站在那不到半平方的岩石上。

    用手扒著岩石,用腳摸索著一個腳點,胡仁慢慢把重量壓到找到一個巖縫的右腿上,雖然攀登是一個必修課目,而胡仁以前的成績也還算中上水平,大約5.12d的級別,但現在他的心口起伏不已,需要幾次深呼吸,才能平靜下來,去找另一個腳點。因為他現在不是攀巖,他連一條繩子、一對攀巖鞋也沒有,這是抱石。就算換作一個頂級的5.14d攀巖者,哪怕在沒有受傷的情況下,面對這種大仰角、裂巖、超過一百米的抱石,心情也不可能比胡仁更輕鬆。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找到另一個腳點的胡仁用力把胸口和腰部貼在峭壁上,也許中國人恥於做俘虜的習慣?烈風吹得他後背起了一些雞皮疙瘩,胡仁的腦海突然清晰起來,決不是這樣,他很清楚自己這樣做,決不單單為了恥於做俘虜,但他不敢再想下去,摸索著找了一個手點,胡仁把右手先移了過去,在心裡默默對自己說:軍人,應該遠離政治。

    受傷的腿在第一個腳點就出現了問題,開始感到劇烈的痛疼,胡仁只好把身體的重量調到左腿,他是絕不敢用手來承重的,這種上百米的大仰角,一旦導致本來是用於調整平衡的手,前臂用力過度僵硬,那麼和『自殺』沒什麼區別。

    也許由於把身體的重心過多的調到左腳,這時左腿踩著的一塊突的的小岩石有點鬆動,這讓胡仁心頭發毛,忙小心的又把重量調到那受過刀傷又剛摳出鉛彈的右腿,這讓他感覺到到一種撕裂的痛,但他只能把肋部盡量貼的巖壁,做了一個內交叉平衡之後,咬牙把右腳以摳著巖縫的大拇指做了一個逆時針轉動,左腳才擠進巖縫代替為承重腿。

    胡仁低頭見離他大約十碼的斜下方,有幾顆小樹,他需要一個休息點,胡仁自己也感到可笑,在第一個腳點時,就把自己累得需要一個休息點,這餘下的路程,怎麼攀爬下去?

    「疼痛,只是幻覺!真實的情況是人性的軟弱!」胡仁不停地對自己如是說,或者這種自我催眠,起到了一點作用,胡仁成功的平移了幾個點,現在他離那幾顆小樹只有三碼左右,也許跳過去?不,那樣只會撞斷小樹然後摔個粉身碎骨。

    也許他的自我催眠水平仍不能達到很高的水準,也許催眠的效果在尖銳的巖壁和烈風下消蝕無存。拗著腰貼在岩石上胡仁感覺體力已到了極限,這是他第一次痛恨為什麼身上有那麼多肌肉,而不是脂肪。要知道肌肉比脂肪重得多!胡仁為了自己這個奇異的念頭苦笑起來。突然他又想著名的飛將軍李廣,那個被俘又得脫的傳奇式英雄,胡仁咬了咬牙,心裡對自己說:「操他媽,來吧,只要老子不死,又一段飛將軍式的傳奇!」

    他終於到達了那幾顆小樹,用左肘部勾住一顆小樹,劈開右腿架在另一顆樹上,左腳外側摳著一個巖縫,胡仁拔出後腰別著的彎鐵條,小心地摳著一條巖縫,弄出了一個相對於小樹比較安全的大手支撐點,胡仁就這麼貼著交替甩手,休息了一會。

    但這麼擱在巖壁上,還是大仰角的巖壁,雖說是休息,其實對腰腿也仍是很疲累的,不過胡仁實在已經沒有爬下去的動力,他尋思著要不就這麼掛著,什麼時候撐不住,就摔死算,人在絕境裡,總會有一些自暴自棄的念頭。

    他稍為偏轉頭,想再望一眼大海,這時遠處英國皇家海軍的艦隊,桅桿上飄揚著的旗幟映入眼簾,儘管這麼遠,加個風和海浪的水霧,連分辨旗幟的輪廓也不太可能,但這卻讓胡仁重滋了求生的念頭,因為他想起五星紅旗,想起軍旗,想起給自己下達的那份驅逐韃虜的命令。

    更重要的是,他已經擁有的旗幟,那面十四州警衛隊的旗幟。

    對了,這才是他越獄的初衷。

    陳宣已控制了經濟,如果沒有意外,法國派遣到北美的陸軍司令,不管這人是誰,隨行的陳宣也一定取得較好的關係,這一點他總能做得很好,比胡仁更好。那麼蘇京帶去會師的十四州警衛隊,胡仁幾乎現在就可以想到,陳宣一定會以為救援胡仁的名義,或是為胡仁報仇的名義,通過軍階順位,從蘇京手上取得領導權,而就算蘇京有異議,對陳宣一向感恩戴德的陳甦鴻,也必然會幫陳宣控制部隊,然後架空蘇京,在向約克敦進軍的過程中,陳宣有足夠多的時間把不服從的人編為衝鋒隊。

    那麼,陳宣很可能會帶著以十四州警衛隊為骨幹的部隊回故國,以他的個性,不會去理會外國人的概念,當時明滅亡以後,還有向企圖向日本借兵復國的遺明志士呢。那麼,如果成功了,陳宣必定會成為一個克勞威爾!這已經是最好結局,如果失敗了,那麼歷史上將會再記錄下一個吳三桂。

    「不,我絕對不是要這樣!」胡仁突然怒吼起來,幸好海浪的咆哮不會讓誰聽到他的吼聲,也許是中國人習慣性的人死留名,名留青史給他的動力,他現在拋開所有的雜念,在巖壁上緩慢而有秩的向下移動,不到五分鐘,下移的距離已是前面近十五分鐘痛苦攀爬的結果的兩倍。他的右腿外側滲出一條長長的暗紅痕跡,那是包紮的刀傷被撐裂,鮮血滲出繃布又染那帆布褲管內層,而右大腿的正面,那個挖出鉛彈的地方,鮮血已經滲出褲管表層,每一次做外交叉平衡,就在空中灑出一道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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