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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去國 第三章 後動 文 / 荊洚曉

    在黑夜裡山丘上的古堡似乎一頭潛伏的猛獸,澎湃的浪花拍打在岩石上,是野獸的咆哮。古堡的吊橋在輪軸的「吱吱」轉動下打開,城牆上亮起幾點火光,古堡的門打開了,駿馬上的騎士高舉著火把馳過吊橋,然後他就停了下來,連胯下的馬兒也弄不懂他的意思,只是停下用蹄刨著土。

    他的身後,一騎又一騎馳出吊橋,當古堡外面的火把達到二十三把時,吊橋又被絞起。愛麗絲淌著淚在城頭,火光下她的面容悲痛欲絕,但騎士總要出征。

    從這座古堡建成的時候開始,也許是兩百年前或更遠的時間,愛麗絲知道自己沒有什麼抱怨的理由,哪怕自己將來成為這座古堡的女主人。更何況那苦行僧般的人兒,只輕吻過她的唇。

    風把城堡外的火把吹得亂舞,胡仁舉起火把在空中劃了兩圈,馬上就有四騎分左右散開搜索,儘管這些馬上的騎手大都只有十歲左右,但誰也不能否認他們是戰士。胡仁欣慰地笑了,蘇京在他身邊勒住馬,低聲道:「師父,你不向她交代幾句?」

    他的話卻讓本來有點猶豫的胡仁愈加決絕了,拉上披風上的風帽,胡仁沒有說一句話,策馬奔向那未知的黑暗中。

    身體隨著駿馬的奔馳而起伏,如同胡仁此刻的心潮。

    今天和前天大大不同了,前天一切都沒有啟動,他仍有放棄計劃和愛麗絲終老山林的選擇,無論這個選擇多麼無恥都好,畢竟他仍有這個選擇。但昨天蘇京帶來陳宣匯來的款項和胡仁讓他們購置的東西,陳宣已經和富蘭克林接上頭,蘇京已通過羅瑞子爵安排了踏上往賓夕法尼亞的旅途,一切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如果現在放棄,胡仁將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

    因為這起碼是一個表面上看來萬無一失的計劃。

    大陸議會同意了陳宣把剛買下的那個不知在何處的小島,作為第十四個州加入聯邦的文件,這份以中英兩式文字簽署的文件,已送到胡仁手中,胡仁認為派陳宣去做這件事絕對是正確的。

    單就條約中這兩項,已讓胡仁心花怒放:當在聯邦本土無戰事的情況下,每年必須以不低於3個百分點的國民生產總值支援漢人的復國活動;凡第十四州的聯邦公民,其父親為漢人者,有義務接受漢人復國運動的徵召。直到把野蠻人驅逐出漢人的領土,以上兩項自動作廢。

    如果讓胡仁自己去談這件事,三個百分點他絕對不敢提的,這個比例是二十一世紀美軍的全部軍費了;但陳宣不同,陳宣他只知道現在的美國,就是一個包括親英派在內不過二百萬人的國家,這個國家的戰爭必須依靠向法蘭西的乞討來進行。

    當然,作為第十四州,必須從七月開始,於三年內分十次給付100萬里弗爾(法國銀幣)支援聯邦。

    胡仁舉著火把馳騁在黑夜裡,賓夕法尼亞的一線大陸軍部隊哄變,這使富蘭克林要求陳宣提前履行諾言,儘管胡仁讓他便宜行事,但陳宣在骨子裡仍認為這是個賠本的買賣,更加為了日後不要引起胡仁的猜疑,陳宣把這個消息連同匯款一起送到倫敦讓胡仁抉擇。

    帶著銀幣,胡仁就要趕在大陸議會前面,去接收這支部隊,可以相信這一個萬無一失的計劃,作為一線部隊哄變的原因只是欠餉,而不是不願作戰。

    當然,計劃執行以後,天知道到底會怎麼樣?妻兒豈應關大計,胡仁自問是做不到的。那麼現在,沒有和愛麗絲有什麼關係,讓他輕鬆了許多,就算自己需要面臨什麼樣的抉擇時,起碼也不必為了愛麗絲而牽掛。

    愛麗絲在城頭望著那人兒遠去,她默默的為他禱告,願上帝帶領他,賜福於他,無處不在、無所不能、無所不知在天的父啊,讓他平安歸來吧,我必讓我的子女信主的教……

    在巴黎密斯雷路那棟大廈裡的花園裡,陳宣穿著中式長袍躺在靠椅上,兩個十五六歲的女孩中,有著典型希臘式臉龐的少女給他捏著肩膀,另一個披著一頭金髮,上半身的曲線幾欲脹破那件小小的中式肚兜,下穿闊腳撒花褲的少女輕輕的給他捶著腿。

    陳宣用手中的紙折扇架住那個穿肚兜少女的下巴,那女孩淺笑望著他,卓墨在邊上搖頭道:「真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裳,現在哪裡還認得出,是前天我們買下的這兩個泥猴奴隸?」

    陳宣微笑問那女孩說:「他說對不對蘇菲?」

    那個叫蘇菲的女孩,乖巧地用生硬的中文說:「是,主人。」陳宣哈哈一笑,抖開折扇向兩個女孩揮揮手示意她們下去。

    陳宣把描金紙扇輕搖了幾下,才對卓墨道:「這叫排場,你也是官宦人家出身,應該懂,我下個月就要和羅尚博伯爵去美國,這張椅子就你來坐了,排場該擺時,也得擺起來,你又小,擺擺排場才不至於讓人小瞧了,做生意這些東西難免的……」

    卓墨嚥了一口唾沫,站了起來一磕腳跟說:「先生放心,這期間我一定對她們好好**,讓她們學會漢話……」

    「啪!」卓墨的臉頰馬上浮出烏黑的五道指痕。

    陳宣扇了他一巴掌仍不解氣,又踢了他兩腳,才合攏折扇指著卓墨的鼻子罵道:「教她們說漢話幹什麼?我連神父都不太願意讓他知道我們的事呢!你有沒有腦子?咱幹的是什麼勾當?成功就千古留名,一旦風聲走漏,那是千刀萬剮的事!」

    「學生謹遵先生教誨!」卓墨挺著胸,目視前方。

    陳宣點點頭,招手讓邊上侍候著的管家給卓墨上了藥,他把扇子別在領上,躺在靠椅上拈起一串葡萄咬下一顆,等管家收拾完畢走遠了,才對卓墨道:「來,坐下,校長不在,該放鬆的,我還是盡可能體諒你們,但凡事得分輕緩急重,對了,斐利克斯說要幫我們出手的那批蘇繡,價錢談好了沒?」

    「這個,他壓得有點低。」卓墨不敢去摸那腫起的臉頰,越說聲音越小:「他知道我們匯了一筆款子去英國,急著套現,所以價格死命的往下壓。」

    陳宣閉上眼,想了一會才說:「不要管他,抬高三成,你叫兩條船的船長下午過來見我,我們有固定的供貨渠道,只要不遇上海盜,利潤和質量都比他們強,他不吃就算了。我已經和羅尚博伯爵談了這件事,他承諾向王室遊說購買我們的商品,你知道,一個軍人的承諾,我更願意相信些,就這樣,你上午和斐利克斯再談一次,談不成就算了!」

    望著卓墨快步離去的身影,陳宣嘴角掛著一絲冷笑,如果不是用人之際,他立馬就想把卓墨幹掉,其實從埋在客廳聽聲的銅管,法語水平大有提升的陳宣,早就知道和斐利克斯談不下來的原因是卓墨索要的回扣太高了。

    上好的茶葉和瓷器已出手了一小半,金額絕對足夠支付和大陸議會簽的那份文件裡提到的一百萬里弗爾。畢竟在中國離岸時,也花了一百多萬兩白銀兩購置的。如果沒有相當的利潤比例,那麼遠洋貿易就沒有意義,但其中一部分貨物的銷售是向西班牙的,這個連卓墨和神父都不知道,是陳宣用英語夾雜法語通過富蘭克林聯繫的渠道。

    陳宣搖鈴讓那兩個女孩子過來,發育良好的蘇菲穿著那小得可憐的肚兜,舉手抬足間,總有春光乍現,但陳宣並沒有太過在乎這一點,那怕蘇菲或那個叫阿納斯塔西婭的希臘女孩把上半身壓在他的背後、腿上,讓他清楚的感受到那小小的凸起,陳宣也會嚴厲地提醒她們,離開一些。

    只因陳宣從小就被侍候慣了,雖然胡仁不斷的給他灌輸平等的說法,但他總認為勾引主人的奴僕是不貞的,而且,儘管阿納斯塔西婭和蘇菲都被要求每天洗上三次浴,但陳宣每見到她們那從小幹活、骨節粗大的雙手,就沒有什麼太多的綺思,這和他的審美觀點不合,正如胡仁覺得劉青青實在不能接受,而陳宣認為還湊合一個道理。

    慢慢地,陳宣就在陽光下進入夢鄉,他每天要做太多的事情,以至總是失眠。能睡上一會,對他來說,無疑是最好的。

    阿納斯塔西婭憂鬱的望著這個東方的貴族,她很擔心這位貴族少爺會把她送給別人,自從繼母把她賣給人販子以後,她只有來到這位主人這裡,才過上好日子,但這位東方的貴族卻從沒有讓他侍寢,這怎麼能不讓她擔心?她抬頭看見蘇菲的眼眶也有些微紅,這位可憐的姑娘,是作為抵租而成為奴隸,她們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但蘇菲堅強一些,她低聲的告訴阿納斯塔西婭:「stacy,不要擔心,我們和主人一起坐在餐桌。你明白嗎?」

    阿納斯塔西婭感激地點了點頭,也許這是唯一可以讓她們開心的事,因為這會讓她們忘卻奴隸的身份。但阿納斯塔西婭覺得,一定得為自己找個歸宿才是安全的,也許那個叫作「卓墨」的小孩,是個不錯的選擇。

    夕陽西斜,把賓夕法尼亞通往費城的路邊山丘染得一片通紅,一隊衣衫褸襤的大陸軍走在路上,不成隊列地拖著前裝槍咒罵著,長途的行軍似乎沒有磨滅他們對大陸議會的不滿,因為發到他們手上的大陸紙幣,在這個時代裡幣值就等於零,有人在路邊桑樹底坐下,軍官的勸說全然無濟於事,哄變的士兵拒絕接受軍規的約束。混亂終於從一個心情鬱結的老軍士追打一名中尉開始,周圍的士兵嘻笑著如同欣賞鬧劇,也許這是他們走到費城的路途裡唯一的樂趣。

    「嗒嗒」的馬蹄聲在山道上急促響起,駿馬上的黃色皮膚的騎士甩開風帽,露出烏黑如針的短髮和黑色的眼睛,他那黃皮膚的手持著一支火紅的長矛,風馳電掣的奔向山丘。

    「整隊、整隊!」軍官的口令淪為笑柄,沒有人願意理會他們,大家支起腦袋打量奔上山丘的騎士,甚至沒有一個士兵想到給那手中的槍裝上彈藥,山丘並不太高,所以路也很短,騎士很快就到達了丘頂,他勒起韁繩,駿馬嘶鳴著人立而起,翻踢著前蹄,「唰!」那桿長矛被狠狠的戳進土裡,鮮紅的旗幟迎風展開,上面用中英文寫著:「美聯邦第十四州」

    胡仁躍身下馬摔開披風,露出一身黑色牛皮作戰服,他對路上的士兵伸出雙手,吼叫道:「你們要去找大陸議會那班混蛋拿回屬於你們的軍餉嗎?」

    下面注意他的人更多,坐著的人站了起來,仰望著山丘上的胡仁。

    「我告訴你們,那幫雜種一個子兒也沒有!否則早就派人帶著銀幣來讓你們回去前線了!」

    胡仁這幾句話和他剛才那勒馬插旗的動作一樣練習過了無數次,下面的士兵開始交頭接耳,有不少人認為胡仁說的有道理。

    「我們十四州有錢!」胡仁打開馬鞍後一個皮箱,掏出大把的銀幣,下面有人發出歡呼,胡仁把箱子蓋上,喝道:「參加十四州的軍隊!一樣的揍英國佬!但你將得到訓練、制服、軍餉!裡弗爾!不是那見鬼的紙幣!」

    「隨你們的便!去費城和那些議員扯蛋,等到打完仗才能拿到軍餉;或者加入十四州的部隊,馬上就能領到雪白的裡弗爾!」

    下面的士兵沸騰起來,他們大聲的歡呼,如同贏得一場戰役,直到胡仁再次吼叫:「嘿!你們這班狗娘養的,難道不找一個軍官來檢驗我的合法資格麼?」

    才有幾個軍官攀爬上來,下面的士兵托著他們的屁股,吆喝他們利索點。

    大陸議會同意第十四州加入聯邦的文件,幾位軍官都確認了簽署無誤,並且他們都注意到上面有一條:允許第十四州在戰爭期間動員聯邦公民,組建州警衛隊協助大陸軍對抗外敵,所有軍費由十四州自負。

    這一切都是合法的,軍官向下面的士兵高呼,但胡仁舉起手,也許是因為銀幣的緣故,拖著長蛇一般的隊伍靜了下來,「我只要五百人!最強的五百人!」

    儘管如此,留下的五百人裡,仍有不到十四歲的孩子。這五百人站在山丘上,目送著同僚向費城繼續前進,胡仁皺了皺眉頭,眼前的隊伍體形各異,他們沒有制服,還有些人光著腳,他們站在一起如同把五百個發臭的雞蛋堆在一起般令人作嘔。

    但這對胡仁來說,已經很美好,畢竟是第一支合法掌握的軍事力量,他深信蘇京派出的尖兵已找到河水,可以把面前這些人弄乾淨,再讓他們穿上從英國那個小村莊發動農婦們製作的迷彩服,一定會變個樣子。

    「都有了!立正!」胡仁吆喝著這五百個士兵,但只有極少數人移動,其他的人並沒有動彈。

    「嘿!我們的錢呢?」胡仁面前伸來一隻髒兮兮的手。

    回答他的,是架在頸上的刺刀,胡仁冷冷地說:「我說過會給你們軍餉,但你們首先要像個軍人!」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如果你們想拿到軍餉,就給我像個軍人的樣子!」胡仁收回刺刀,踱步在這些人面前,怒吼道:「你們這班混蛋是軍人嗎?你們是垃圾!是狗屎!」

    對於這種給老兵的訓話,胡仁無疑比訓練新兵在行許多。就在隊伍中開始有騷動時,胡仁吹響了哨子,蘇京帶著八個小孩,九匹馬狂奔而來,勒馬,下馬,列隊,整隊,報告。

    胡仁對著那五百個髒兮兮的傢伙吼叫:「這才是軍人!儘管他們年紀還很小,但如果九個人對九個人,你們會和狗屎一樣被殺掉!有沒有人懷疑我的話的?那麼,你們出列!讓出一塊空地來,好了,我先和你們九個說,比試是有生命危險的,對,有沒有人退出?沒有?很好,你們起碼是九砣有膽量的狗屎!」這引起那四百多名士兵的哄笑。

    「開始!」

    比試在一瞬間結束,其中四個人還沒有反覺過來,蘇京扭斷了一個傢伙的頸子,然後八個小孩付出兩人吐血的代價,合作踢爆了兩個比他們高出一頭的對手的睪丸,再挖出兩對血淋淋眼珠子。

    胡仁把兩個皮箱從馬上弄下來打開。銀幣的光芒在夕陽下格外柔和,蘇京站在隊列前面開始整隊,隊列裡沒有人再有異議,按著蘇京的口令,他們列成隊走向山丘下查勘好的那條河流。在路途中,不斷發現有一些黃皮膚穿著制服的小孩從泥土中草叢裡端著槍走出來,這種詭異隨著天色漸暗,讓許多人感受到毛骨悚然,幸好這些小孩都笑著對隊伍說著一句胡仁設計的台詞:「願主保佑你們,阿門。」才讓他們的心裡平安些。

    胡仁牽著馬走在隊伍後面,望著叫著號子的蘇京,他的心裡有些酸楚,如果他的軍官團都在,那馬上就可以安**隊伍裡擔任基層骨幹,那該是多麼美妙的事情!但他已經沒有空想太多,身邊有一個小孩跑過來,眼眶紅紅地對胡仁報告,剛才吐血的兩個小孩已經不行了。胡仁示意他按操典處理,操典是胡仁和陳宣一起編寫的,這種情況,就只能就地掩埋了。

    胡仁仰起頭向著天空,他記得其中一個小孩,對於狙擊很有天分,想不到死在這裡,但在這亂世中,誰又能保得住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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