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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十年 第二十八章 包天 文 / 荊洚曉

    風漸漸的帶些霜意了,楓葉也開始從橘黃泛紅,唯有幾簇常綠樹固執地綠著。在天空早已不見大雁的如今,山野間敗落的殘枝,已被顯眼的金黃遮蔽得無人注意,間中幾點橘紅,只不知哪片楓葉可以到最後泛起瑰麗的血紅。

    大牛推開門,幾葉枯乾的葉子也隨著風湧入,見胡仁陳宣和劉逸成仍在裡屋,便對劉青青笑道:「青姐,那小乞兒倒似對你有意思。」劉青表嗔怒道:「好你個大牛,平日扮著老實模樣,你師父他們一走開便油嘴滑舌,看我一會不和胡大哥說去。」

    大牛忙擺手驚慌道:「青姐你千萬別!一會大師兄又找到藉口整治我了。」劉青青見這老實人嚇成這樣,便也笑著作罷。胡仁此時已走了出來,陳宣在身後一臉不快,劉逸成滿臉的皺紋都在展示一種無奈。

    胡仁示意陳宣和大牛溝通,便招呼劉逸成一塊出去見那朱慎。

    陳宣望著胡仁的背影,惡作劇的笑意便代替了原來的不快,他扯過大牛道:「師弟,以後,苦了你呢!唉。」

    大牛摸不著頭腦的傻笑著,這倒讓陳宣有些無奈,幸好劉青青代替了大牛發問道:「此話怎講?」

    陳宣便來了精神,從大牛平日一餐飯量頂他三餐開始,說到大牛腳上的靴子,最少也得十來家農民勞作一整年的收入才換得來。最後拍拍大牛的肩膀道:「師弟啊,師父要收那小乞丐為徒啊,你想那乞丐,拋開身份不說吧,你說乞丐能吃不?你好好想想吧,以後怕單就吃飯,你也不能和平時一樣放量干啊!」

    大牛還沒回答,劉青青在邊上點頭道:「那是,大牛以後也是師兄了,要讓著人家一點,陳宣向來不是都讓著你嗎?」陳宣一聽這劉青青不著道,忙扯著大牛到裡屋,低聲對他道:「萬一那乞丐說皮靴他穿不習慣,要穿草鞋,你知道師父那人的,講究什麼一視同仁,你啊,等著穿回草鞋吧。」

    「不行!還是靴子好,我再也不穿草鞋了!」大牛急了:「師兄你說咋弄?」

    陳宣小聲道:「練!把他給練傻了練怕了,他就不敢胡說八道了!」大牛深以為然點了點頭。卻不知他師兄心裡狂笑,陳宣向以讀書人自許,如果說收下身家清白的大牛,他只當多個小廝,現在要收這小乞丐,他是絕對不願意的了,用陳宣的話說,狗一般的人,也配和我稱兄道弟?但他知道胡仁講究紀律,如果自己出頭,必沒有好果子吃,於是便起了把大牛當槍使的念頭。

    這時胡仁在外面喚他們兩人出去。胡仁對朱慎道:「這是你大師兄陳宣,這是你二師兄大牛,你這兩天先想清楚吧,為什麼要拜我門下?」說完向陳宣使個眼色,留下大牛和劉逸成安排那朱慎的生活瑣事。

    陳宣跟胡仁走到背風無人處,拉住胡仁一臉嚴肅低聲道:「師父,若是佔山為王,或可為之。但蒙師父啟迪,吾等是為解民之倒懸,弟子竊以為,何其謬哉!為將帥者,須得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每每陣列於前,決非好事,弟子越禮,不勝惶恐……」

    「我呸,牙都給你酸掉了!」胡仁笑著拍了拍陳宣的肩頭道:「我不上,憑你倆敢打包票?行了,等有了隊伍,你再和我說這個不遲。」

    胡仁嘴上雖這麼說,心裡卻有一股子暖意,這個徒弟倒也貼心,也懂道理,知道如果是落草為寇,做為匪首,衝鋒在前倒無不可,如果要做大事,老是憑一股子血勇,卻是「何其謬哉!」。他卻萬萬想不到,陳宣是打著不讓胡仁上陣,可以把小叫花子朱慎弄死的念頭。胡仁還忙著去安排要做的那件大事的事前工夫,吩咐了幾句便自和劉家父女下山去了。

    大牛蹲在樹梢上盯著朱慎吃飯,只等吃飽便立馬捉他訓練,誰知朱慎吃余半隻雞腿一張烙餅,便把它們鄭重捲起,要塞入懷裡。大牛一個空翻下樹來,問他道:「你這個作啥?」

    朱慎頭也不抬地道:「不留點回去給老乞丐吃,那老東西壓根過不了冬……」說到這裡,毫無徵兆的眼淚叭叭地直淌了下來,他此時醒覺那老乞丐已不等他帶東西回去吃了,便是自己把他裹了草蓆埋了的。那手上烙餅無力地放回銅片上,抱頭大哭了起來。

    本對他也沒什麼深愁大恨的大牛,一問之下,想起胡仁那時在路邊給自己兩塊餅的情景,也很是同情,對朱慎道:「算了,別哭,跟著師父,不會餓肚皮的,放心好了,師父留你下來,你的仇就有希望報!」

    這時陳宣信步走了過來,見這兩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團,問知緣由,心裡便說了聲兩個窮鬼!便想想師父說的,窮人總是比有錢的多,要成事,起碼就得有李闖前期的民心,於是也走過去硬把胖臉擠出一絲言不由衷的悲愴,好言慰藉。

    那朱慎見了陳宣過來,卻不敢同大牛那般隨便,要知此時陳宣也算聲名在外的少俠了,當下整理衣衫,站起來深深一揖口稱見過大師兄,陳宣終是瞧不起他的出身,等他行完禮了才虛虛把手一擺,大牛在邊上有點不快,這大師兄什麼都好,就是架子比師父還大,但他對陳宣的不滿,很快便就轉移到朱慎的身上。

    只因行禮時見到陳宣長衫下也穿和大牛一般無二的靴子,煞是威風,起身便問:「兩位師兄,這靴子,這靴子是不是每個弟子都有的?」他本意是要自己花錢買可就穿不起,如是師父規定每個弟子都要有一雙,那就盼兩位師兄誰有穿舊的借一對應景,或是幫著向胡仁美言幾句。

    陳宣一聽樂得和偷著油的老鼠似的,瞟了大牛一眼,頗有深意地笑道:「對,師父人好,講究一視同仁的。哈哈,放心!」說著便脫了長衫,哼著小調換上劉青青這兩天給他們用草汁染的迷彩服,端著那把後裝線膛槍林中練瞄靶去了。

    朱慎剛鬆了一口氣,便聽大牛叱道:「操!快點!」回過頭去卻見方才親切憨厚的二師兄黑臉上比這初秋還冷些,咬牙切齒的似乎自己淘了他家泔水缸一樣罵道:「日!聽到沒有?打什麼冷顫?把這包石頭背上,跟著俺跑!跟不上回來有你好看的!狗日的!快點!」

    在萊陽街頭,差不多又到地主請佃戶的日子了,劉逸成和老友李秋棠不雅地蹲在路邊酒肆長凳上,把著海碗對飲。地上已有兩個空酒罈子和兩人垂落長衫的裾角相襯成趣。幾隻土狗盤繞在桌邊全然不理那兩手油垢的駝背店主吆喝,只等那桌上幾時再扔下骨頭來。

    李秋棠歎了一口氣,把海碗裡的酒一乾而盡,喚著劉逸成的字道:「公立兄,門內拜過夫子的,本就不多,余又與兄生死之交,實不忍相欺,總堂已有密信,如下月你還不啟程回總堂,便怕……」

    「觀魚兄,多謝了。但總堂給我的信裡,卻要我務必帶回寬城子分舵存下的三千兩白銀,這教我如何起行?」劉逸成搖頭晃腦苦笑著,那鼻子在酒精作用下愈是紅得通透,喝了兩碗酒,打了個眼色讓李秋棠附耳過來,才道:「兄不瞞我,我便透露個秘密給兄知曉,我今日便離萊陽而去,到一處秘密的所在,我那兄弟胡仁,說半月內便能給我湊齊三千兩銀子與我會合。」

    李秋棠苦笑著勸劉逸成喝酒,卻不搭話,只因他本來可以抽出一些銀兩先給劉逸成回總堂交差,堂裡的幾個老弟兄,也大都曾和劉逸堂並肩殺敵,就是明說也沒什麼問題,便是這胡仁來到,把他分舵的積蓄敗得幾乎精光,使得他現在有心無力。此刻這胡仁卻說有法子幫劉逸成的忙,那前些日子又何必一再讓劉逸成撕破臉皮找自己?

    幾天後,歷城蘆南村外雲台寺前,多了個照例向人討錢、照例給乞丐頭兒交規子錢的乞丐。也許唯一的問題就是這乞丐並不整天討錢,但他給乞丐頭兒的規子錢卻並不比人多,也不比人少。朱慎重操舊業實為收羅消息,胡仁以為鷹犬總能找到劉逸成,定是洪門中人有臥底通風報信,猶其是通過洪門索要朱慎之時,六扇門鷹犬再不濟事,必也知曉這少年尋訪的大俠胡仁,在黃天霸和其弟子的兩役中,都與劉逸成在一起,送朱慎來的馬車居然走的是官道,而半路上設下的幾處觀測哨,馬車過去後半天都沒有發現跟蹤者,更讓胡仁確定洪門必有清庭的臥底。是以不想通過洪門的線索得到消息,亦讓劉逸成不通過洪門離開萊陽。

    蹲在那個額外給錢向乞丐頭買來的「寶地」上,朱慎和半個月來的每一天一樣,在那裡拿了根棍子支著頭上的破草笠,一隻烏黑的手端個破碗念叨:「老爺少爺小姐夫人大媽,可憐可憐我吧,我都三天沒吃過飯了。」兩個銅板從一個富家少爺手上扔了過來在破碗裡打了個轉。朱慎哭哭啼啼撲到那少爺的腳下說:「爺啊,給我一錢銀子行不?兩個銅板我怎麼開飯啊?」

    那少爺身邊的黑瘦伴當衝過來一腳把他踢了個跟斗罵道:「狗日的,你個叫花子難不成還要上太白樓喝酒啊?」那少爺拉住伴當,連聲說算了,又扔兩個銅板到碗裡。這便惹起周圍乞丐的嚎啕了,一隻隻污黑的手向那少爺舉著同樣骯髒的碗。那少爺在那伴當的拉扯下,才在這一片彷彿從地獄裡伸出來的手中脫了身往寺裡去了,周圍便傳來遊人的低笑,紛紛訴說著這些乞兒千萬不能施捨給他們一個錢。

    四個銅板有一個缺了角,朱慎心頭一顫。這時邊上一個小乞丐洩氣地說:「皮猴,你運氣真好,我一個子也沒討到。」朱慎笑了笑,留下那個缺角的銅板,其他三個放給周圍的幾個乞丐,街對面上的老乞丐沖朱慎挑起大拇指。朱慎方纔那一撲,便是過往情報無變化的暗號,他暗暗摸著那缺角兩條邊銼出的痕跡,三長四短,那便是中午動手了。捲起鋪蓋把這塊「寶地」讓給邊上乞丐,拖著那幾乎比他身子還大的破麻袋喃喃道:「我去洗個澡」便走了。

    歷城最出名當然就是泉水了,小小歷城周邊,便有好幾道泉水被列入明七十二泉詩和清七十二泉記。朱慎要去的卻是雲台寺院內西崖壁下喚作永保泉處。並非朱慎真有如此閒情逸致,便是二師兄大牛那一腳,也踢得他胸口至今猶隱約作痛。只因布政使於易簡喜游此泉,而朱慎卻又是胡仁行動中的一環。

    此時布政使已到了,於易簡白臉長鬚,身材修長雖不著官服卻也自有官威凜然。所經之處遊人香客早已被護衛驅散,邊上有方丈、士紳等人陪同,指指點點,轉眼間泉壁上方那「大明弘治十一年重建雲台寺碑記」已入眼簾,這時有侍衛眼尖,見有個和尚頭戴僧帽,身著月白僧袍跌坐在泉邊,便要去驅逐,於易簡笑道:「快些住手,莫作焚琴煮鶴之事!」

    那和尚自閉眼跌坐,手下一具古箏,奏的卻是於易簡從未聽聞的曲子,隱隱有些生硬,但新奇之至,也合樂理,卻全然與坊間曲調截然兩樣。於易簡不禁駐步聆聽,那方丈卻怕那和尚的曲子惹怒這位大人,自己吃罪不起,忙在邊上道:「此不是本寺僧人,也未曾掛單,每日清晨自來,日落自入林間餐風宿露,貧僧曾想勸其離去,卻不料寺人僧人自貧僧師弟以降,與其辯論佛理之後,皆甘拜下方,便不了了之……」

    那方丈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已近乎耳語,皆因於易簡惱他亂了箏聲,回頭怒視所致。此時卻見那和尚一曲明顯未完,閉眼搖頭道:「命也,數也!」掏出幾枚銅錢,扔在地上,卻不睜眼也不摸索,笑道:「原來如是!」又復奏起曲子,此曲一起,卻與之前綿綿之音大為不同,音節錚鏘急促,令人有熱血沸騰之感。曲子未完已斷了三四根弦,然那和尚憂然不覺,也毫不礙他繼續彈奏那首曲子。

    於易簡伸手止住眾人,待和尚彈完了,上前幾步道:「大師……」

    那和尚不斷他說完,大笑道:「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於易簡也是滿腹詩書的角色,一聽之下臉色大變,不禁後退了一步,那和尚說的,是詩經裡的一句,意思便是朝廷裡的官員在公家吃完飯後,威風的回家。也許別人只是佩服那和尚末睜開眼便知來的是大官,便那於易簡卻知和尚另有深意。

    他上前一揖到地,讓隨行的官員待從很是驚訝,他們卻不知於易簡是個軟骨頭,見了平級的巡撫,都可以跪拜的。只聽於易簡道:「請大師指點……」

    和尚仍那副不死不活的樣子,閉著眼把地上幾個銅錢撿了起來,又灑下去,用一種近乎耳語只有於易簡才聽得清楚的聲音道:「雀無角,女無家。」

    於易簡渾身都幾欲滲出汗來,他自然知道詩經裡行露裡「誰謂雀無角……誰謂女無家……」下一句同樣句式的就是「誰謂鼠無牙?何以穿我墉?」!這不便是暗指他貪墨麼?此事於易簡自認做得機密,當下便起了殺心要把這和尚除掉。

    誰知這和尚又一拋銅板,側耳了一陣,突然道:「狀元爺的弟弟?」

    於易簡一愕,答道:「是。」他哥哥正是乾隆三年高中的狀元。

    「狀元高中之前,我曾答應為他再求一卦,貧僧已將圓寂,施主讓狀元爺速來了此舊帳吧。」那和尚緩緩如是說。

    於易簡搖頭道:「家兄已於三年前騎鶴西去。」

    那和尚點點道:「命也,數也,四十年間,我三次問他可有難關要我幫他佔上一卦,他都咬牙推卻,要把這一卦留到最後關頭,想不到最後關頭貧僧去了天竺,卻是失信舊人了。」

    於易簡見和尚乍一望似是三十上下,仔細打量,卻又似六十左右,侍要看真些,又似乎七八十也有了,便知是有道神僧,連忙道:「大師,不如你給我算上一卦,也算還了當年與先兄之諾。」頓了一頓又低聲道:「家兄所承大師卦金多少,本官必當照數奉上。」

    那和尚大笑道:「施主,貧僧化外之人,要黃白之物何用?也罷,就當了結心事。」說罷收起銅錢一灑,將身邊木魚柄子往地上一戳,對於易簡道:「待無影之時,到寺內至陰第三排第五間房舍內,五心朝天靜坐,備清水一壺,不可進食,不可騷擾,如有異象,應作如是觀,無眼耳口鼻,無無明盡。」

    說罷銅錢古箏木魚皆置於地上不理,仍不睜眼,起身向山林走去,低聲吟誦些不知名的經文,走入山林之中那月白僧衣仍十分惹眼,卻聽那和尚的聲音遠遠傳來:「貧僧去也,施主好自為之!」那月白身形就停在那裡,一動再也不動,於易簡等了半晌仍不見動彈,便要吩咐手下去察看,卻見那身影緩緩上升飄去,瞬間便不見蹤影。那方丈和一眾僧侶知那高僧已圓寂而去,忙跪誦經文。於易簡使人去看,麻耳僧鞋足印到那消失處輒然而止。

    當下深信遇到高僧無疑,便備了清水,守到正午太陽懸在頭頂,那木魚不見影子,便急急吩咐手下不要讓人敲門,自行入內去了。方丈自不敢阻擋,心中還暗喜那租住客人今早離去,否則怕還得費上一番口舌才能討好布政使大人。

    過了一會,那朱慎洗了澡便拖著麻袋回來。把佔了他「寶地」的乞丐哄開,蹲在那裡開始討飯的工作。不小心朱慎撲到一侍衛腳下討錢,給踢了幾個跟頭還不解恨,就把乞丐們全趕下山去,這一路上大小乞丐都埋怨朱慎,須知每月廟會卻是他們收入最高之時,也有不少人打踢了朱慎幾下,半路上朱慎忍無可忍,哭訴道:「你們欺負人,我去跳崖死給你們看!」,拖著那麻袋便沖懸崖邊去了,眾人初時以為不過賭氣,後來見他不回頭來,才趕了過去,這時懸崖那還有人?一幫乞丐噤若寒蟬,那剛才打了朱慎幾下的,更是怕晚上鬼魂來找他報仇,便爭先恐後一路朝山下去了。

    此時那於易簡的手下侍衛有從軍中來的,便已覺不對,那和尚叫大人去靜坐,卻不說什麼時候可以出來,大人身為布政使,有政務處理,如果坐個十天半月,如何是好?便覺有詐,當下點著沖天花炮知會山下袍澤封鎖下山各路口。

    山下護衛攔住那班要下山的乞丐,使人上去報知也不曾見有人下山,那行伍出身的侍衛又使人入那片不大的山林查看,搜索了兩個時辰,找到三個地方有新土和螞蟻的跡象,挖開裡面全是動物皮毛和烤熟過的骨頭。哪裡是什麼餐風宿露!

    於是把方丈鎖了,又要去敲門,那兩個把門的卻是於易簡的族弟之流,死也不讓那侍衛開門。把那侍衛逼急了道:「你附耳門上聽聽可有呼吸聲!」當下聽了確無氣息,才撞門而入,裡面哪裡還有那於易簡的蹤影!那行伍出身的侍衛看了半晌,揭起牆上一幅中堂,卻見後面破了個大洞,和隔壁相通,那隔壁僧捨窗戶洞開,那侍衛不禁大叫一聲:「休矣!」

    不待說那和尚便是胡仁,只不過他走到遠處,用準備好的十字木架把僧衣和帽子架在那裡,裡面穿著一身迷彩混入林中走遠了,在樹上拉動綁在木架上的繩子把罩了僧衣僧帽的木架拉起拉近,再撤了木架用手扯著僧衣在樹上走掉罷了。

    至於臉上瞧不出年齡,不過是用顆粒細膩的深淺不一土粉磨得極細,和著蛋清在臉部做了一層濾鏡效果,再用淡墨滌洗後風乾,這也是胡仁不敢大幅度動彈的緣故。那兩間相鄰僧捨卻是劉逸成租住了半月,今早方行離去,半月來和胡仁夜裡慢慢無聲無息掏空的,便是有人入住,不揭起那中堂條幅,自也發現不了,當然,如是兩間僧捨皆有人入住,那便必然被發現,但凡計劃,總不能萬無一失。

    大牛和陳宣早在於易簡進屋前潛伏於那屋裡,於易簡關上門剛坐下,大牛已一掌砍在他頸動脈上,當時晃了幾下,陳宣又補一掌,便立時倒地了,兩人脅力,塞了麻核綁上嘴,再按胡仁所教的把鐵絲髮絲混了牛筋的繩子往於易簡的關節處勒緊,又把於易簡雙腿硬拗到肩頭交叉,活生生捆成「人球」,痛得這布政使大人痛醒之後又痛昏過去。

    朱慎那從不離身的袋子帶的就是這捆繩索,那陳宣和大牛自然不可能帶著這麼一大包東西光明正大離去,還好那布政使大人雖刮了不少民脂,卻不算太重,也算半大小伙的朱慎這半個月不停的鍛煉,前幾天又停下來儲備體能,陳宣和大牛幫他扛到寺後無人處,朱慎還算能把這麻袋拖到寺前。乞丐們被哄下山,朱慎就是人家不打他,也找個藉口去跳崖,不然他怎麼扛著這一百多斤走上兩里下山路?陳宣和大牛早在林間等他,一見身後無人,三小扛著袋子來到崖邊,老樹上繩子索了個活結,大牛下到一處平台之後,把麻袋放下,然後陳宣和朱慎再依次下去以後,把繩子一抖,那活結便被抖開,繩子收了好一會,那群乞丐才趕了過來。

    那些侍衛直到太陽下山,從才一個剛才打過朱慎、現時嚇得雙腿發抖一個勁兒念叨「不要找我報仇」的乞丐身上,打聽到有一小乞丐拖了個大麻袋跳崖去了,到了崖邊見那老樹上被繩子勒出痕跡,三小和接應他們的劉逸成早已駕著馬車上路一個多時辰了。

    等他們垂頭喪氣回到雲台寺,山下侍衛卻來報知有人遞了一封書信給侍衛頭子,拆開一看,卻是於易簡的手書,上面大約意思便是:仙師攜余共游,切免驚擾沿途一眾官紳百姓壞我修行,否則嚴懲不赦。七日後余應可到日照,爾等自來接應便是。

    各侍衛明知此事有所蹺蹊,但劉逸成多年師爺不是白當的,動作之前早已研究了於易簡手綠色∷小說(|com|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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