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13章 文 / 酒微醺

    第213章

    聽外間很安靜，她便刻意舉動輕盈，穿戴之後走出去。在外間靠牆的一側，架著簡單的床鋪，翠翹與燕兒睡的正熟。翠翹睡眠一向很淺，必定是昨晚發生的事讓她想的太多，以至於睡得很晚。

    她就站在空蕩蕩的屋內，靜靜的看著床上的她們，茫然失神了一會兒。

    翠翹的執著相隨，燕兒的單純，她們是她身邊最可靠最信任的人，本想讓她們好好兒的生活，卻沒料到結果會這樣。如今她自暇不及，已經沒有能力為她們謀什麼了。

    思緒一頓，她倒想起一人，那人是可以幫忙的。不過，若是她們走了，再撥過來的人她不能放心，她可以忍受任何事，可是肚子裡的孩子不能忍。

    轉身出了門。院中更是蕭索清冷，濛濛亮的時候，只有東方天際那抹銀白最為顯眼。

    忽而聽到「吱呀」一聲輕微的門響，翠翹猛地張開了眼，看了眼身邊熟睡的燕兒，輕手輕腳的起身。待查看裡間的床上已沒有人，翠翹有些緊張的趕緊跑出去，當看到她站在院子裡，狂跳的心才漸漸回位。

    「娘娘，清晨天冷，回屋去吧。」翠翹走上去輕勸。

    「屋子裡有點悶。」雲錦笑笑，遙望著將明的天，說：「以前問過你一句話，現在還想再問一次。若是你出了宮，你想去哪裡呢？想做什麼？」

    「……我放心不下娘娘。」翠翹沉默之後，說了實話。皇宮的險惡她知道，她也不願意呆在宮裡，可又擔心她，這讓她很矛盾，無法做出爽快的決定。

    「你真像我親姐姐。」雲錦說這話時，眼睛裡浮上一層水汽。恰巧朝陽鑽出雲層，絢麗的金光照在她臉上，使得她的雙眼泛動著琉璃般迷人光彩。

    天亮後，冷宮門口駛來兩輛宮車，車上裝的都是柴薪。幾個小太監將柴都搬到院中堆放，又提了幾隻白布口袋放在旁邊。

    翠翹剛好和燕兒在外牽繩曬被，一見這情景就明白了。沒顧得歎氣，趕緊跑上去詢問幾樣要緊事，小太監對她的話愛理不理。見狀，她將一對玉耳墜摘下來塞給對方，對方這才語氣稍佳，為她一一指點。

    等著那些人都走了，燕兒才小聲問：「翠翹姐姐，你剛才在問什麼？」

    翠翹望著眼前堆積的木柴，居然都是未曾劈開的圓木，不由得歎了口氣：「入了冷宮就沒人服侍，凡事要自己動手。其實這樣也好，若那些小人見風使舵，故意將飯菜遲一頓，缺一頓的，娘娘哪裡受得了。我剛才在問小太監，水井在哪裡，還有咱們以後吃飯，洗衣等等一切雜事。」

    「我不怕苦，可是娘娘……」燕兒朝房中望了一眼，心裡酸澀的難受。在她的眼裡，雲錦就是高貴的娘娘，美麗的猶如不染人間煙火，實在不能想像她有如今的遭遇。

    翠翹抿了抿唇，強起一笑：「好了，娘娘還等著吃早飯呢，咱們將這些米面抬進去。」

    儘管翠翹與燕兒動作利落，可要忙完一大攤子的事兒，終究還是勢單力薄。好不容易在巳時初，簡單的熬出了米粥，備了兩樣青菜。

    燕兒看著面前的早飯，有些猶豫：「這個……娘娘吃得下嗎？」

    翠翹也不知道。

    將飯菜擺在桌上，雲錦看著面前的東西，沒有立刻動筷。翠翹與燕兒站在一側，有些緊張，更多的是心酸。

    翠翹輕聲說道：「娘娘，如今條件不好，萬望娘娘將就一些，為了孩子多少吃一點。這菜是燕兒做的。」

    因為她也是自小在南花園，飲食有人服侍，對於烹飪也十分生疏。燕兒不同，燕兒十四才入宮，之前在家中沒少做家事。

    雲錦拿起筷子，夾起青菜嘗了一口，笑道：「燕兒，如今到了這裡，也不用再講究了。」

    兩人相互看看，最後依言落座，三人沉寂無聲的吃完了冷宮裡的第一頓早飯。

    早飯後，翠翹搬了把椅子放在院子裡，說：「娘娘，你坐會兒，我與燕兒去擔水。」

    「嗯，你們去吧。」雲錦點頭，看著兩人走遠，閉起眼享受早上不算太烈的陽光，前所未有的安心。現在，她再也不用去想隱瞞秘密。

    擔水的地方離冷宮不算很遠，可依照兩個柔弱的人，三次下來也累的厲害。水儲備好後，燕兒就在院中洗衣服，翠翹則不知從哪裡弄來一把斧子，準備劈柴。

    雲錦本不想自我可憐，可強撐的自傲在看到她們時被擊的粉碎。

    如今有她們跟著，若是她一個人，這些事情她如何做得下來？她如今尚且有身孕，若是……或許，齊嘯天就是不信這個孩子。

    望著碧遠的天，她低低的唱起歌，隨著曲調，聲音逐漸高亮清麗，猶如天外之音，蕩而迴腸：

    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復多情，吹我羅裳開。朝登涼台上，夕宿蘭池裡。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蓮子。仰頭看桐樹，桐花特可憐。願天無霜雪，梧子解千年。淵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復何似……

    聽著這熟悉的歌聲，翠翹心裡似被撞了一下，眼淚一下就往外湧。怕她看見，忙轉過身悄悄擦乾。這次不是為別人，只是為自己哭。

    此刻，一抹標誌性的明黃正踱步走在幽長的宮道中，忽而聽見前方遙遙傳來歌聲，腳步停止。待那歌聲停歇，他仍靜靜的站著，又在猝然間轉身，朝來路離去。

    跟在後面的全德始料不及，愣了一下，隨後趕緊小跑著跟上。

    冷宮的生活雖清苦單調，卻很安靜。大約是有皇上旨意，已經三天了，沒有任何人到過冷宮。

    翠翹和燕兒已經適應了冷宮的勞作，做起事情來有條不紊，就是劈柴這樣花力氣的活兒，總是難以習慣，兩人每次都是換著來。

    雲錦總是在一旁看著，她插不上手，特別是看著翠翹那雙與她同樣細嫩的雙手逐漸磨出血泡和硬繭，她心裡就覺得難受。但是，她從來不將這些情緒表露，總是淡淡的觀望。

    這天午後，燕兒將衣服洗好，坐在旁邊圍她輕輕的揉腰。因懷孕的關係，她總是覺得腰酸。翠翹照舊是在院子裡劈柴，一聲聲悶響迴盪在空寂的冷宮內，不多時翠翹就已滿頭大汗。

    「歇一會兒吧。」她說著給燕兒使個眼色。

    燕兒會意，趕緊拿著手絹跑上去要翠翹擦汗，順便將斧子拿開：「翠翹姐姐，你坐著喝茶。」

    翠翹笑了笑，走回小桌邊坐下。

    一片安詳的靜謐中，忽聞一陣窸窣的腳步響從冷宮門口傳來，三人循聲望去，看到的是一片綵衣翩躚。對於來人，雲錦絲毫不感到意外，她們來此的意圖，也猜到了幾分。

    「娘娘？」翠翹和燕兒卻是萬分緊張。

    雲錦站起身，面對來人。來人是以皇后為首，蘭貴妃，珍妃，琴妃，樂妃，另外一名女子看著有些面生。

    蘭貴妃似笑非笑先開了口：「錦妃……不對，如今你已經被貶為庶人，或許庶人也不算，是戴罪之身。皇后念著舊日情分，特地帶我們來看看你，不行禮嗎？」

    雲錦心中雖抗拒，但顧忌著懷有身孕，怕衝撞之下傷了身。於是什麼也不說，跪地三拜。至於什麼屈辱，傲氣，此刻她都不能再有了。

    眾人享受著她的禮，皇后未讓她起身，她便跪著。

    過了一會兒，皇后才慢悠悠的開口：「今天本宮與諸位娘娘來，一是看望看望你，二是有件事告訴你。這位你可能不認識，她是皇上今日新封的慧妃。皇上說，女人容貌是其次，最愛的就是品行端莊，德心仁慧。這一點，慧妃可是佼佼者，比你也強百倍，皇上可是很喜歡的。」

    蘭貴妃將話接過：「原本慧妃是要住你之前的院子，可皇上說那裡不乾淨，畢竟是你住的地方。」

    對於這些話，雲錦表情漠然。

    皇后看的生怒。雖然她最終計劃成功，將雲錦打入冷宮，可沒有計劃中利落，留著終究是禍害。而因為此事，皇上對她的態度大變，就連說話都找人相傳，不願見她。

    「雲錦，今天本宮來，還有一件事。」皇后話音忽而冷厲，眼中帶著譏誚：「之前你隱瞞了出生，魅惑皇上，想必你入宮的動機也不單純吧？本宮問你，你與何人有染？或許你照實說，能保得了一條命。」

    雲錦低著頭，始終不做聲。

    「好大的架子！你以為你還是錦妃嗎？皇后問話居然拒答！」蘭貴妃就怕找不到機會，見此情景，揮喝左右就要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