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36章 文 / 酒微醺
第136章
然而事有湊巧,不料那天皇上竟真的去了御花園,並與她迎面相遇。當時她就被帶著一起去了朝露閣侍寢。回到住處卻得知,紋繡失足跌入御花園的湖中,救起時已溺亡。
第二天,聖旨到,她被賜封為貴人,居於爽秋院。
一聲幽幽歎息,房中再度寂靜。
夜半,已經歪著頭睡著的芸香被推醒:「貴人?」
月貴人微微一笑,略帶歉意說道:「芸香,我餓了,想喝米粥。」
「好啊!」一聽她有胃口吃東西,芸香高興的揉著眼睛笑,並說:「我馬上就叫人去準備……」
「你去吧。」月貴人說:「我想吃在家生病時,娘做給我的那種瓦罐粥,你不是會煮嗎?」
「可是……」芸香不放心她。
「你擔心什麼,快去吧,我等著吃呢。」月貴人笑著催促。
芸香見她神色比先前要好,逐漸放了心:「好,貴人你等著,我會盡快回來的。」
等著芸香離開了,月貴人眼中光彩逐漸消失。
掙扎著從床上坐起,拖著無力的身體翻箱子,找出一身素淨的月華衣。又自己開了妝奩,對鏡梳妝,最後找出一匹白綾,拿剪子裁出三尺。
托著素淨白綾,她的眼神有那麼一會兒的失迷。她從未想過自己的一生會終結在三尺白綾之上,她原打算無爭無鬥,默默的老死宮中,卻不料……
踏上椅凳,抓著白綾,最後看了一眼住了六年的地方,猶如牢籠一般。今日,她便可求一解脫。唯一放不下的芸香年紀已到,今年便可恩准出宮還鄉。
再也沒什麼放不下……
芸香走到半路,越想越不對,驀地手一抖,燈籠油傘全部掉落在地,轉身就往回跑。
當芸香回到爽秋院,周圍連雨聲似乎都消失,死寂異常。
顫巍巍的走到房門前,推開房門,一股冷風也跟著灌入房中。屋內燈火瞬息被吹滅,可那道懸掛於房梁正中的白色身影,依舊十分清晰的映入眼簾。
腿一軟,癱坐在門口,盯著那片如蒲柳般的身子隨風晃悠,半天回不了神。
次日一早,雨停,天色依舊陰沉,宮女們端著洗臉水來服侍。
「貴人,奴婢們進來了。」宮女說著,推開了門。
門剛推開,只聽銅盆「匡當」一響,宮女們幾聲尖叫——
「快來人啊!不得了了,貴人上吊了!快來人啊……」
這爽秋院中如今只有月貴人居住,冷清清,寂颼颼。屋中除了自縊的月貴人,在其腳下,芸香倒在地上,週身一大灘血跡,身旁不遠散著茶碗碎片。
血腥氣瀰漫了整間屋子,其相慘不忍睹。
清晨本就安靜,眾人都剛起,忽聞幾迭聲的尖叫,臨近幾院中的貴人都被引了來。當值的太監和侍衛們一聽又是爽秋院出事,除了歎息,似乎也沒了別的感覺。
各院的貴人們並沒有進入院中,爽秋院接二連三的出事,已被眾人視為不祥之地。
半個時辰後,兩具屍體被抬了出來,身上遮蓋的白布經風吹起,露出月貴人森白的臉,吐出的長舌。而芸香的手腕垂了下來,一道清晰的割痕,腕上已無血色。
眾人看了,心中驚懼,紛紛議論不止。
此時雲錦正走出門,站在門廊下看沾滿雨水的秋菊,當聽見幾聲尖叫,直覺就想到了爽秋院。果不其然,隨後就有小太監來稟報,應證了她的猜測。
心中微微一晃,好似離了枝頭的秋,恍恍惚惚。
自始自終月貴人一直努力的退隱,可她身在紛雜爭鬥的後宮,即使本身不尋事,事卻來尋她。只是,想不到她竟自尋短見。
她的小產,不正好使她徹底的退出紛爭嗎?怎麼眼看一直期望的目的達成,卻又決然了此一生?
雲錦不明白,想不通她為什麼絕望至此。
「娘娘,進屋吧。」翠翹輕聲說。
雲錦悠悠一歎,忽然說:「陪我去望雲樓走走。」
早膳畢,雲錦加了件海棠紅錦披,只帶了翠翹,走出薔薇院。
剛出院門,忽見珍妃罩著緗色錦披,神色恍惚的走了過來。
雲錦頓了腳步,等著她走近說道:「在想什麼呢?」
珍妃驀地抬眼,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哦,我、我在想月姐姐,想不到她……」
「那是她自己的選擇。」雲錦望了望天,沉沉的,風吹著冷的如同冬日,不由得緊了緊披風:「我正要往御花園去走走,看你也悶著,不如一同去散散。」
「好。」珍妃勉強抿出一笑,與她並肩而走。
一路相互沉寂,誰也未曾開口說話。
出了景雲宮,沿著空曠幽深的宮道慢慢前行,風吹拽的披風呼呼作響,頭上的朱釵叮鐺微動。
各自想著心事,到了望雲樓。
因是臨時起意,並沒有宮人前來打理,樓上樓下皆冷清清的。行至頂樓,繞過松鶴畫屏,屋內暗沉。
翠翹環視著,說:「娘娘,天氣太冷,我與碧荷去取些東西來。」
「嗯,去吧。」雲錦說著走到門邊,動手將一面的門全數打開。
冷風迎面而來,她也不嫌冷,走出去,憑欄遠望。視野所到處,上是灰色暗沉的天,下是棋局密佈的深宮。聽著周圍樹葉颯颯作響,清寒似已侵體。
珍妃也跟了出來,沉聲望了一會兒,又是一聲歎息。
停頓片刻,珍妃忽念起一首詩:「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雲錦側目,復又望向遠方。
她想起那日秋雨;想起那夜北山;想起凌空一舞……
那夜清池承恩;晉封為妃;重見青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