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84章 文 / 酒微醺
第84章
「那錦兒就不客氣了。」雲錦笑著接受,套上棠木屐。
因兩人走在一起,翠翹手中的傘顧不了,便用了皇上的華傘。皇上的傘不僅是華麗,且骨架大,撐開足能遮住兩人不被淋雨。這樣傘自比一般的傘重些,撐傘的是隨駕貼身侍衛。
一行人慢行慢走,估摸著用了兩三盞茶的功夫看見了一座湖。
湖裡的水面上遍是衰敗殘荷,雨啪啪的敲打著殘葉,兩隻水鴨子縮著腦袋躲在荷葉下避雨。湖邊的柳樹地下繫著艘小船,不遠一座蜂腰石橋凌駕於湖上,橋的一頭是望雲樓,另一頭是聽雨閣。
透過雨幕望向聽雨閣,樓上敞開的大排窗裡映著幾抹身影,其中有雙眼睛正好刺辣辣的盯著她。那人是蘭妃!
雲錦停下腳,說:「下面的路就讓錦兒自己走吧。想必肅王也該到了,我就不勞動皇上操心了。」
「你先別急著走,跟朕到望雲樓去。」齊嘯天不由分說,鉗著她的手腕繼續往前:「你剛才不是抽筋了嗎?朕讓人在望雲樓點了風爐,你去喝杯熱茶,暖暖身體,順便也陪陪朕。等著肅王到了你再過那邊去。」
見他如此說,雲錦只得依從。
走在平坦的石板道上,兩側種著幾株芭蕉,經過雨水洗禮,愈發油綠似蠟。望雲樓旁邊還有兩棵高大的梧桐,葉子依舊茂盛,結了一串串的桐花,讓她想起常唱於口中的「仰頭看桐花,桐花特可憐」。其實,哪裡是桐花可憐,是樹下的人可憐。
齊嘯天指著那梧桐說:「梧桐,聽秋雨最妙。你旁邊種的更多,不但梧桐,更有芭蕉,楓樹,處處皆是秋情。」
也處處都是淒涼。雲錦默然在心內接了一句。
望雲樓修的大氣卻不簡陋,共三層。登上頂樓,但見出了樓梯口就是一架松鶴扇屏,繞過扇屏,整個房間是通敞的大間,但感覺得出,比下面要小上許多。
正疑惑,只聽他說道:「覺得比下面小?你來看。」
說著她就被領著走到一扇窗邊。往外一看,順著窗根兒竟是接連著一丈多寬的平台,整個平台將三層的房屋繞了一周,四面邊緣皆用半人高的浮雲欄杆圍就。這樣的巧妙的設計,猶如亭台,正好憑欄遠望。
只是此刻外面望的不是浮雲,而是潺潺雨幕。
「這地方如何?」齊嘯天問。
「好是好,只是若聽雨,應該不如對面的聽雨閣。」雲錦說的疑惑:「皇上既是約肅王聽雨,為何不到聽雨閣,卻來這裡?」
深味的笑笑,他並不言講。
樓梯上一陣腳步響,隨後就見完顏肅走了上來,全德跟在身後,笑著稟報:「啟稟皇上,肅王到了。」
「肅王,可是讓朕好等啊!」齊嘯天笑著迎上去。
「因看景致誤了時間,多有耽擱,望齊帝寬宥。」完顏肅道了原因,看見她也在這裡,眼裡有了點波動,但轉瞬即逝。
齊嘯天看的分明,笑著說:「這是朕的錦妃,肅王也認識。她這個人迷糊,別人約她聽雨,她卻連地方也找不到。朕還以為肅王也是迷路了,正準備追究是哪個奴才給你領的路,竟把人給帶丟了。」
完顏肅面色平靜無波,說:「齊帝不必動怒,也是我仗著上次來過,所以並未讓宮人帶路。」
「哦,原來如此。肅王請坐!」齊嘯天見她站在那裡,才趕緊說:「把你忘了。你快過那邊去吧,她們也該等急了,朕與肅王有話要說。」
「是,錦兒告退。」雲錦施了一禮,根本不敢看完顏肅,一是怕他那雙眼睛,再則也怕另一人起疑。
下樓時,依稀聽見齊嘯天在說:「這望雲樓雖聽雨上欠佳,但賞雨是十分難得的。你們龍日在那個方向,山高路遠,簾雨重重,這一走,你我何日才能再見呢?朕對肅王十分欣賞……」
後面的話漸漸遠了。
出了望雲樓,過了芭蕉道徑,走過蜂腰橋便到了湖對面。
湖這岸芭蕉多,其間也點綴著大紅、鮮黃及紅粉等色美人蕉,經雨一淋,艷麗的花色帶雨微微低垂,頗為楚楚可憐。聽雨閣就座落在一片梧桐楓葉的簇擁下。
那幾人正在窗邊望她,特別是琴妃樂妃兩人,趴在窗口上笑著與她招手:「錦妃娘娘,帶朵花兒上來!」
雲錦讓燕兒就近擷了幾支鮮黃的美人蕉,脫去腳上負累上樓,頓感腳步輕盈如乘清風。
到了二樓,屋內兩側燃著兩隻銅鶴爐,飄散著淡雅蘭香。屋內裝飾著秋香色帳幔,與秋相映,也和她今日穿的衣服顏色極為相同。那四人分座在窗邊的兩張橫榻上,面前的桌几上擺著香茶,另有一隻天藍釉花囊。
「快把花插在這裡。」琴妃指著花囊說。
「那麼多宮女不使喚,卻使喚我。不過,看在你給我『揉腿止痛』的份上,我就讓你使喚一回。」雲錦說的話裡有話,將幾支美人蕉依次插於花囊,調整著距離高矮。
琴妃轉了抹眼色,倚老賣老道:「原該這樣。錦妃是誰呀?可是皇上心口上的寶貝,平日裡連皇上都時時刻刻掛念著,生怕你受委屈,我們哪敢使喚你呀?難得你念著我的情,得了個機會,我不用就白錯了。」
雲錦故作冷哼:「我是皇上心口上的人?那你還讓我在雨地裡給你摘花兒,你真可真大膽!」
「哎喲喲,說的我真怕了。」琴妃拍拍胸口,作出一副驚嚇狀,引得屋內宮女們都笑了起來。
雲錦看見珍妃低著眼看美人蕉,想起前事,眼風一閃,道:「哎!我的琴妃姐姐,你剛才那話說的,可真得罪人了。瞧見沒,珍兒心裡不舒坦了。」
幾人都望向珍妃。珍妃驚愣的抬眼,紅唇動了動,急著辯解:「我、我沒有呀,我沒不舒坦,我只是在看花……」
幾人聽說又失聲笑起來。
蘭妃也抿著淡笑說:「錦妃跟你玩笑呢,又當真了。」
「哦。」珍妃自已也笑,不再看花,倚著窗戶悵望秋雨,透過雨簾,對面的望雲樓上映著那道明黃的身影。他的心裡,究竟是否裝過她?哪怕、只有一次,只要是真真正正,純粹的喜歡她一回。
一時間屋內靜了,幾人或品茗,或看花,或賞雨,或凝著眼發呆出神。
宮女端來茶,擺在雲錦面前。雲錦端著茶,體味著暖暖的熱度自手心裡逐漸蔓延的舒坦,屋內很靜,充耳內儘是雨聲。
秋雨瀟瀟。且不說風吹清冷,沾雨微寒,只聞著外面雨打殘荷,雨撲楓葉桐花,一股淒涼之感便從心裡慢慢的升騰起來,這才是秋雨衍出的秋情,讓人唏噓感歎。
「怪沒趣兒的,這雨聲聽多了,人也跟著無端起惆悵。」蘭妃忽而淡淡開口,含著滿眼的笑掃視眾人,提議道:「不如我們吟詩吧,也不規定格律,一句、一首都可以,只要吟出了秋雨的味道就算。怎麼樣?」
雲錦覺得,蘭妃是針對她,她可是不會吟詩的人。
「好啊!」珍妃第一個附和。
「也好。」琴妃樂妃也無異議。
見狀,雲錦自然不好拒絕,便笑著說:「既然你們都這麼說,我也不能擾了你們的興致。我若說的不好,你們別笑。」
「不會。我提的議,就由我開始吧。」蘭妃說著,略一思索便張口吟出。
另幾人吟詩作對也都不是難事,等著珍妃時,她念的極為惆悵:「滿池秋荷一江風,芭蕉凝淚濺落花。清寒已乘窗紗入,哪堪秋雁送淒涼。」
輪到雲錦了。抿了抿唇,少不得搜刮腹內存數不多的詩詞,當無意間眺望窗外,望雲樓上,那兩人似乎相談甚歡。忽而語到嘴邊,便念道:「莫道秋情閒,莫言秋花殘,秋雨染衣輕,卻能侵體寒。」
少頃,琴妃笑著搖了搖頭,樂妃似也品出味來,珍妃悄眼看了看蘭妃,蘭妃眼色忽明忽暗,最後笑著讚道:「錦妃好句,平日何須自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