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69章 文 / 酒微醺
第69章
都不記得他是什麼時候起疏遠了她,大約、是在沒入宮之前吧。有時候她也會想,若是他沒有做皇帝,她沒有做皇后,時間永遠停在曾經那兩年,該有多好啊。
午後秋陽暖洋洋的,照的人無比舒適。
小太監們在御花園的雨花亭內擺設桌几,宮女們端來各色精巧杯碟,點心水果也一一擺上。剛收拾停當,石子路上熙熙攘攘走來一群綵衣翩躚的人,說笑著,那光彩令園中景致黯然失色。
「給各位娘娘請安。」太監宮女們跪迎。
「都起來吧。」雲錦走在最前,引著諸人進入亭中落座,又命早就候著的戲樂人奏樂。說:「因為今日天氣好,所以我就把大家請到這裡來。這裡也開闊,有花有草,跳舞累了也可喝茶賞花,兩全其美。」
眾人都說好。
琴妃就坐在她身邊,看了看她,說:「你這個人總是多病多災的,平時可要注意身體。你身邊伺候的人不少,也都太不盡心了,也該好好管教管教。」
「多謝關心,我會注意的。」雲錦思忖著她的話是否另有含義,大約所有人都知道薔薇院內人員混雜,可是、誰又能說她們身邊的人都是乾淨的?宮裡面,就是這樣,只怕最有權利的皇后身邊也不例外。
坐了一會兒,眾人起身到亭外的空處,就著音樂排演起來。
離中秋不到十天了,眾人的舞也都已十分熟練,一眼掃去,各個姿容優美,讓人眼花繚亂。排了三回,散了,眾人或出了園子,或結伴在園中逛逛,只有雲錦獨自坐在雨花亭內憑欄看水池裡的金魚。
琴妃與樂妃一道賞花,斜眼遠遠的望了望亭內的人,目露游思。
樂妃沒有留心,眼神遙望著前方,歎息的自言自語:「眼看著入宮這麼久了,越來越覺得日子沒有意思。你我關係好,我也不瞞你,自從瑤嬪的事後,我就沒一天睡的安穩。那種死裡逃生的感覺……一輩子也忘不了。」
琴妃收回目光,安慰她道:「事情都過去了,凡事要朝前看。」
樂妃驀然嗤笑,側眼盯著她研究起來,忽而似真似假的問:「我倒是很好奇呢。從進宮起你就奇怪,不論皇上當初寵你,或者後來冷落,你都接受的泰然自若。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女人?或者、你心裡有別人吧?」
「又在亂講話!」琴妃低斥。
樂妃一怔,想到前事,趕緊收了口,苦笑:「我這毛病!」
歎口氣,琴妃幽幽說道:「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隔牆有耳,話不可亂說,要時刻記得小心謹慎。人人都想得皇上的恩寵,不止你我,但別只看得到者的風光,也得反過來看看。你瞧著錦妃,那是她命大,僥倖,若不然、早不知死了幾次了。而再反觀你我,未必有她那樣的好命。」
樂妃聽了,朝雨花亭望去,贊同的點頭:「也是,她也可憐。不過也怪了,最近皇上似乎寵起另兩人了,而且、居然還翻了月貴人的牌子。真是怪事連連。」
琴妃冷笑:「這有什麼奇怪的,宮裡的怪事多著呢,若這也怪,你的感歎怕停不住了。」
聽著似乎話裡有話,樂妃尋望的看她,她笑著搖搖頭。
轉眼到了八月十四,皇上已連著五六天未曾到過薔薇院,院中宮女們私下非議,只有雲錦一人神色自若。
「翠翹姐姐,那邊有製衣局的小太監求見。」燕兒指著院門口說。
翠翹一聽就明白,命把人叫進來,入內去回稟。
雲錦慣例是坐在窗邊看書,只不過手中托書,目光若呆滯的遙望著窗外,時而微微蹙眉。
翠翹走上去,輕聲說:「娘娘,那些衣服都做好了,你看……」
眼簾一閃回神,點頭道:「你去仔細『檢查』一遍,然後派人分別給各位娘娘送過去。」
「是。」翠翹遲疑了片刻,轉身去了。
少頃,燕兒歡快的從外面笑著跑進來,及至她跟前才收攏腳步,規規矩矩的行了禮:「娘娘,那盆鴛鴦荷開了,可好看呢。」
「哦?」雲錦放下書,起身走到門外,果然見廊下擺著的那盆菊花綻開了三分之一。花色自中心為金紅色,逐至外圍轉成鮮亮的黃色,花型大如芍葯,可以想見,待到明日盛開時定是光彩奪目,令人稱讚。不愧是菊花中的名品!
燕兒在旁小聲嘀咕:「可惜,這盆懸崖菊就太小氣了,才開了兩朵。」
「花開各有期。」雲錦淡淡一歎,突然覺得自己是否在鬧氣。
翠翹吩咐完事情走過來,借口讓燕兒離開,道:「娘娘,翠翹大膽,敢問娘娘就不著急嗎?」
雲錦抬眼瞥她,豈會不明白她的意思,卻是微微聳了聳肩,無奈笑道:「好姐姐,急有什麼用?我已經失寵了。這樣也好啊,起碼沒人再處心積慮的要置我於死地,悠閒的多活兩年不好嗎?」
「娘娘……」一聽她這樣玩笑,翠翹更急。
「我知道我知道。」笑著擺擺手,不再逗她,說道:「你放心吧,我都明白的。明日就是十五了,就算我想清閒,也不能啊。」
翠翹跟著在心裡一歎,猶豫道:「娘娘,您看皇上這些天是怎麼了?難道、真是……」
雲錦坐在廊下橫桿上,斜倚著身子看菊花,沉默了一會兒才問:「近來皇上宿在哪裡比較多?」
翠翹說:「皇上近來也曾翻牌子,也去蘭妃和珍妃那兒,不過、似乎更偏愛珍妃。從八月九日那天起,皇上一直宿在芍葯院,白天有空的時候,也都與珍妃賞花作詩。只聽說、聽說皇上龍心甚悅,連著賞賜了珍妃兩次,並一干宮女太監也都賞了,而且……聽小歡子說,昨日在朝堂上,皇上誇讚珍妃的爹爹趙大人為官勤政,將其自從五品的員外郎補升為從三品太僕寺卿。」
「太僕寺卿……」雲錦冷笑,這四個字她可不陌生。瑤嬪之事後,其父被斬,這職位一直空缺至今,如今補給了他。
從三品……張豪是從二品,品階倒是高些。
這場短暫的較量,她處於劣勢。他可以在疏冷她的時候寵幸其他人,而她呢?
遠遠的有小太監端著只精緻的碟子走來,翠翹早就不再奇怪,知道那是相思梅,只要這裡沒了,就立刻會有人送來。雖然沒問,可她也有自己的思量,卻不知道,怎麼會牽扯那人。
轉眼已是黃昏。
全德走入殿內,對正看書的人輕聲說道:「皇上,快用晚膳了,您還是往芍葯院去嗎?」
齊嘯天將書一合,眼神一轉卻是問:「這些天錦妃都在做什麼?」
「呃?」全德微怔,笑回道:「錦妃娘娘也沒特別做什麼。每日裡不過是看書,撥琵琶,跳跳舞,在院子裡看看花。除了每日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偶爾去與琴妃說說話,幾乎不出院子。」
「哦?」齊嘯天壓著笑,又恨又無奈:「這小東西,倒是很沉得住氣,明兒都十五了。」
全德故作疑惑道:「皇上,奴才實在愚鈍,您難道不喜歡錦妃娘娘了嗎?」
手指輕敲著桌面,也不回答,少頃吩咐:「晚膳擺在珍妃那裡,另外,你親自去請錦妃,讓她到芍葯院一同用晚膳。」
「是……」
「等等!」又忙叫住,補充道:「這麼突然請她也不好,得有個名頭。」
全德思慮半刻,試探的說:「皇上,不如送樣東西,順便請她?」
「送什麼呢?」齊嘯天問。
「這……奴才不知。」送東西這一點,全德可不敢妄自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