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64章 文 / 酒微醺
第64章
走入大門,院中立著一隻大香爐,香爐內三隻香體煙霧繚繞。在正對的主殿裡,菩薩的金身映著台上燭光,閃耀著流暢光彩。
雲錦走進去,見菩薩跟前的長案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許願燈,上頭還分別做著標記。皇后自然是為首的,下面有樂妃、琴妃、蘭妃、珍妃等,也有月貴人、如常在一些人。好像就缺了她呢。
「阿彌陀佛!」有老和尚上前唱佛語。
翠翹忙說:「大師,這位是錦妃娘娘。」
「娘娘金安。老衲敢問娘娘,是燒香還是許願?」老和尚問。
雲錦笑睨著案上那些燈,說道:「勞煩大師幫我點盞許願燈。」
老和尚自去準備。
雲錦走到蒲團前,不經意看到殿後有抹人影一閃而逝,瞭然。對翠翹說道:「我要獨自在這裡呆一會兒,你到外頭偏殿等我吧。」
翠翹覺得奇怪,又不好問,只得出去。一路跟隨的小歡子遠遠的站在外門,看似恭順的等待,卻讓她有種在望風的錯覺。本就覺得這次燒香不尋常,事到如今,翠翹也只能按壓疑惑。
望著眼前的千手觀音,那份仁慈與和善都包裹在閃耀的金光下,彷彿是在昭示,有祈求就得有付出,對等才公平。天下沒有白得的午餐,自古名言。
跪於蒲團之上,雙手合十,平生第一次拜了菩薩。
求什麼?當第一拜彎身時,她想到的是娘,大約總覺得娘死的不值,總認為娘是被一個男人給誤了。第二拜,她想到如今身處的皇宮,一張張或嗔或怒,或喜或悲的臉,如同一場舞台。每人唱著自己的戲,真真假假,讓人信不得。第三拜……她眼簾微微一動,心中有點莫名的痛。若是還能選擇多好,她想跟著那人去龍日,只為那或許不一樣的天空。
老和尚在點許願燈。許願燈是一隻碗口大小的三層金蓮花,裡面盛著香油,一根燈蕊。
當寫著她名號的牌子擺上去,她看的發笑。她是不信菩薩的人,望著一盞盞許願燈,覺得諷刺又可笑。求菩薩就能心想事成嗎?且不說是否靈驗,只說菩薩是慈悲心腸,能幫著這群算不得善良的人實現貪婪的願望嗎?
繞過佛像,後面有扇小門,無人來阻攔,她便自小門內走進去。
小門一入,是條走廊,走了幾步,突然從一扇開著的門裡伸出手將她拽了進去。門隨即關上,因下雨的關係,房內光線有些暗。當她定下神一看,圈抱著她的人正是齊佑辰。
如今她已不像當初那般驚慌,很快鎮定神色,冷淡的說道:「你約我來做什麼?」
「手好涼。」齊佑辰握住她的手,並不顧她的掙扎握之不放。
「放手!你……」將要出口的斥責在看見他眼中的肆意時消散。能訓斥他什麼呢?說禮法?教條?不說他嗤笑,就是她也覺得可笑。
齊佑辰只淡看她一眼,溫柔的幫她取下斗篷,把她按坐在椅子內。手指挑起她肩上被雨水浸濕的髮絲,突然拈著枚梅子遞到她嘴邊:「如今天氣涼了,不適宜再吃冰鎮的東西,不過這梅子即使不冰鎮,依舊好吃。我特地給你帶的,嘗嘗看。」
眼睛低垂,看著緊挨著唇邊的梅子,梅子的香甜已經體會到。再掀眼看面前的人,優雅含笑,那從容的神態,彷彿所做的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眼簾一扇,她妥協,張口含住梅子。卻不知他是有心還是無意,將手指也伸了一下,順著她的唇抹開。
欣賞的看著她臉上浮起的淡色緋紅,抿了笑:「味道如何?比涼關蜜酥,哪個更好吃?」
雲錦一愣,不懂的望著他。
雖說張豪給她送蜜酥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但他突然說這話不似隨意相問,他在暗示什麼?她不敢隨便猜測,可心裡鼓跳的厲害,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別怕,我不過隨意問問。」伸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卻引得她一陣戰慄。
雲錦含著口中的梅子,已經吃不出任何味道。吐出梅子核,冷冷的問:「你到底想說什麼,想做什麼,不要拐彎抹角,全都說出來吧。」
齊佑辰帶著點讚賞,笑著說:「還記得我上次說的話嗎?」
雲錦看著他的眼睛,根據那點似有若無的提示,想起上次在紫苑他與她說的話,再結合他剛才提到涼關之事,心裡一沉:「你……」
他頓時笑容燦爛,閃耀的刺眼:「雲娘,涼關城名動一時的名妓,曾是臥香樓花魁。十六歲出道,紅極三年。三年後突然消失,時隔一年再次出現,成為臥香樓的新老闆。外人不知道,從那時起雲娘的身邊就多了個人,那就是你——她的女兒:雲錦!」
雲錦臉色發白,雙手慢慢攥緊,咬著唇不眨眼的盯著他。
他繼續說道:「在你八歲那年,張豪調任涼關知府,你應該是記得他的吧?後來,很不巧,臥香樓著火,你逃出升天,而你娘卻葬身火海。」
雲錦嘴唇微微發抖,垂下眼,什麼也沒說。
突然他遞上一件東西,她看的大驚失色,錯愕不已。他手中所托的是枚青玉,那花紋與樣式她再熟悉不過,上面還帶有火燒過的煙痕。這不就是當初娘拼了命也要護的玉珮嗎?怎麼會在他手裡?
接收到她滿眼的疑惑,他便說:「我若要查一件事,再難,也只是時間的問題。我若要找一樣東西,即使入了墳墓,也會挖出來。當然,我可沒有掘你娘的墳。當年你娘被衙門的人抬回去,定性為意外失火死亡,張豪大約念著那一夜風流,出錢葬了你娘。這玉珮……是當時的仵作貪私,拿到當鋪裡當了,也是機緣巧合,無意中得知,這才輾轉找了回來。可是你娘的遺物?」
雲錦就這麼靜靜的盯著青玉,好半天才捲起一抹幾乎不能算笑的笑容。把青玉拿在手中,似乎還能想起娘當初是怎樣盯著它發呆,彷彿當年的一切全都重新席捲而來,壓的她幾乎不能喘息。
齊佑辰審視著她的表情,看不透。
其實當年的事他查的很清楚,遠不止所說的這些。但他選擇隱瞞了其中的一部分,只為了後面的計劃更為順利,也為了能更好的掌控她。
雲錦覺得眼眶有些酸澀,脹脹的難受,拚命的眨了眨眼,將眼淚忍住。攥著手裡的青玉,想起當年娘被抬出火場的情景,嗓子裡哽咽,卻不願像當初那樣痛哭。
她只是孤單的一個人,柔弱也沒人真的心疼,她只能堅強,再苦也不願掉眼淚。對她來說,遭遇不幸不算什麼,遇上虛假的關心與憐憫才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事。沒什麼比這更悲哀!
齊佑辰俯視著她,伸手輕輕將她的臉抬起來,探究般的輕問:「為什麼不哭?」
轉臉脫離他的手,她抿出一笑反問:「哭?我為什麼要哭?」
「真是個可憐的小東西,連哭都不會了嗎?」他用歎息的語調說著悲憫的話,見她橫來一眼,就笑起來:「剛才在菩薩面前許了什麼願?」
「我不信佛。」她說。
「哦?」他淡淡一笑,走到窗邊佇立,心情怡然的欣賞著外面的雨景。
見他半天不入正題,雲錦忍不住又故話重提:「睿王爺,你究竟想做什麼?」
齊佑辰靠在窗邊,目光將她從頭到腳細細打量,讚歎道:「的確是個天下間難覓第二的美人,又有著這樣絕等的風情,怨不得他如此寵愛你。若是我,也會愛憐不已。」
他每說一句,雲錦就覺得不安一分。
緊接著他又說:「你難道不想知道張豪是如何做的侍郎嗎?」
雲錦一聽就明白:「是你?!」
他笑的坦然,說:「自然是我。若非我暗中打點,他一個靠裙帶做的邊城知府,如何能入朝做到從二品的侍郎?當然,我做這些並非為了他,而是為了你!」
「我?」雲錦只覺得身周散開了一張網。
他輕然頷首,踱步走過來,挑起她的下巴曖昧的傾吐氣息:「你是個難得的美人,是個能讓他愛的美人,可就缺了一樣:家世!」
雲錦何其聰敏,他這麼一點,她立刻通透。教她和張豪扯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