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最長的一月 第115章 天選者(1) 文 / 半隻青蛙
第115章天選者（1）
長泰夜裡的戰鬥過後，第二天一早，按照後方指揮中心發來的指令，昨晚「新誕生」的一百六十八名半覺醒者，現在正要被送回天河市，而護送押運的任務，則被交給了泰虎所在進化者營。
這個消息傳來後，在林楓的部隊裡引發了一場小小的「風浪」。
「回家送人的好事，居然交給了八十八師出來的那幫傢伙！媽的，我們難道是小妾養的，好事沒份，壞事髒活儘是我們來幹！」
叫罵個不休的人是蕭白瀾，昨夜的戰鬥殘酷無比，林楓的這個營雖然傷亡最低，卻也有數十人陣亡，十餘人受傷變異成半覺醒者。
王超瞄了祥林嫂般喋喋不休的蕭白瀾一眼，又瞧了瞧站在遠處的教導員韓方一眼，在背後捅了捅蕭白瀾的屁股。
「小聲點，別讓人聽到了！」
「怕啥？媽的，我們就是炮灰，我們是炮灰！我說老王啊，你也不」
正在不滿抱怨的突然嗚咽一聲，嘴巴還在動，卻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不知何時，林楓站在他身後，右手象抓貓一般地捏住了他的後頸，以「人傀儡術」瞬間控制了他身體「言行」能力。
瞬間被人控制住行動和言語能力，蕭白瀾又驚又怒，正想發作，眼神卻撞上了林楓目光。此時，林楓的眼神沒有憤怒也沒有不滿，平平淡淡，有如剛剛睡醒的人，看不到絲毫火氣。
「啊，是林大哥」
蕭白瀾發覺又恢復說話的能力，看清是林楓後，原本怨氣沖天的他頓時蔫了下來。
「別亂說話！現在是非常時期，不是太平時代！亂說話，會被軍法處置的。」
林楓指了指遠處的教導員，
「可是」
蕭白瀾還想說什麼，卻被林楓一眼瞪了回去。
「沒什麼可是的擾亂軍心，被人抓起來殺雞駭猴，誰都保不住你。」
雖然是三級進化者，但在只有二級的林楓面前，蕭白瀾卻半點脾氣都沒有。幾日相處下來，蕭白瀾看出，這個「老大」平時看似很好說話，從沒見他生過半點火氣，但今天被林楓眼睛一瞪，蕭白瀾卻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銳利的眼神祇眨眼般地閃現了不過一秒，然後就恢復了平時般的平和。然而就是那一秒的時間裡，蕭白瀾卻冷到了骨子裡。
「老大」
「閉嘴！」
林楓強行用意志壓住心裡正要騰起的火苗，『切割』前的林楓其實是相當情緒化的人，恢復了情感後的他，舊有的毛病缺點也在回歸。不過從過去「自私自利，黑暗的短視」中逐漸擺脫出來的他，為了能真正地戰勝自己的弱點，這段時間一直盡力地在用「不切割」的前提下，用自我的意志去克制自身性格上的缺點，同時處理人際關係。
在林楓心中，蕭白瀾早就被他打上「豬一樣的隊友的標籤」。長泰是個「死地」，被軍部扔在前方當炮灰，承受四級覺醒者大潮最直接最正面的攻擊。要說心裡不滿不甘，林楓只比他更強烈。但是林楓心裡明白，就算是再不滿，現在也不能說出來。想要當逃兵，好歹也得是「逃」了之後再嚷嚷，還沒做就叫得這麼大聲，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這個蠢豬頭！說話了也不過過腦子！」
從前的林楓，是絕對無法容忍這樣的蠢蛋在身邊的，現在的他，同樣是反感到極點。只是用眼睛狠狠地瞪了蕭白瀾一眼，心中的厭惡也是一燃再燃，燒得越來越旺。尤其是蕭白瀾被他瞪眼後居然還公開叫他「老大」，更是讓他恨不得一掌將他拍死——「抱大腿也要偷偷地抱，掛在嘴邊叫嚷「老大」，恨不得滿世界都知道，我想罩著你都不好罩！」
表面上只是狠狠地瞪了蕭白瀾一眼，心裡面林楓早就將放進油鍋裡炸了出無數次。十幾步外，教導員韓方正朝這裡走來，先前蕭白瀾一陣亂嚷嚷，也讓他聽個正著。
林楓雖然背對著韓方，對他的動向瞭解得清清楚楚。
「老杜，陳姐，你們把這個亂叫嚷的傢伙給我拉下去，關禁閉，沒我的命令別放出來！」
杜磊想替蕭白瀾求情，抬頭的時候卻看到了面有慍色的教導員韓方正在靠近，心中一動，點點頭，一手按在蕭白瀾的後頸上，將他拖了下去。不知死活的蕭白瀾還想再抱怨什麼，林楓偷偷放出一根源力線連接到他身上，擾亂他口腔的神經系統，令蕭白瀾暫時變成了啞巴。
林楓衝著想說話卻不出來，臉憋得通紅的蕭白瀾，作惡狠狠狀道：「今天只是關你禁閉，下次再說這種破壞團結，擾亂軍心的話，我就崩了你！」
韓方這時已站在林楓身後，問道：「怎麼了？」
蕭白瀾抱怨的時候，他正站在三十多米外，蕭白瀾的聲音不大，但進化者個個耳力出色，那番話全讓他聽得清清楚楚。在這非常時期，擾亂軍心者，下場往往就是當場槍斃，他聽到蕭白瀾的話，過來正要處理蕭白瀾。昨晚大戰過後，普通的士兵可以休息，但營裡的幾個軍官，卻都一夜沒睡，個個眼睛透紅。
林楓答道：「一頭的獅子，長了綿羊膽子」
被派到七十七師作教導員時，韓方已經得上層的授權，對於煽動軍心者，可以當槍決。他過來的時候，心中已動了一分殺機。林楓感覺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那一絲殺意，搶先一步把處理蕭白瀾的事先攬了過來。
「老韓，軍心有些不穩這些進化者，二十多天前都還是平民昨晚的戰鬥，太殘酷了點！那個蕭白瀾，就麻煩你去教育了。」
林楓雖然沒有明說，其實卻是在委婉地向韓方求情。
韓方這些被派到進化者部隊裡充當指導員、教員的思想工作者，在派出前軍方特地召集他們開過會。
「殺雞駭猴！對，就是殺雞駭猴！」
韓方還記得在會議上歐陽華說的話。
「現在，那些緊急徵召的原生型進化者們，他們的素質良莠不齊。有勇於承擔責任的，也有心懷鬼胎的，更有一些自以為是，想趁亂世渾水摸魚的你們這些做士兵思想工作的指導員、教導員，除了要在思想上教育好他們，引導他們，但對那些不安定份子，也要毫不留情地鎮壓！」
「這是一場戰爭，而且是最殘酷的戰爭！對於進化者中不穩份子，必須毫不留情地打擊！殺雞駭猴是必須的，處罰一批不穩份子，威懾一批投機份子，聯合一批上進的優秀份子，這就是你們接下來在軍隊裡的任務。」
到目前為止，韓方對林楓的印象極佳，見他將這事攬了過去，看在他的面上，也沒有再多作追究。
「嗯，他就交給我好了。昨夜到現在，你一夜沒睡，你這裡最重要的人體雷達，還是早點休息。」
林楓感覺韓方身上那一絲淡淡的殺意已經消失了，也就沒有再為蕭白瀾求情。他雖然沒有參予那個會議，卻也從軍方一系的措施政策的變化中，感覺出上層對於他這樣的「癌症型」進化者態度的變化。
「我也想早點去睡一覺，不過要忙的事情還不少。趁現在新的黑潮的還沒有到來，我想帶幾個人，到外面轉一轉，看看昨夜被幹掉的那些傢伙的屍體。」
和韓方交換了意見之後，林楓又找到王超，交待他幫忙看著蕭白瀾，以防出意外，然後帶著馮泳和陳瑾兩個心腹出了長泰，到鎮外的野地裡檢查滿地的覺醒者屍體。
出了鎮子，走了一百多米外，見沒有外人後，陳瑾開口道：
「上面對我們的態度變化了呢，林兄弟，幸好你先攬下來了，否則小蕭的命剛才就保不住了，你沒看到，剛教導員的臉色多難看。」
林楓讚賞看了她一眼，他是通過韓方的內分秘變化讀出他心中的殺意，而陳瑾卻是眼睛
通過觀察看明白了這一點，這些過來抱他大腿的『小弟』裡，林楓最欣賞的就是她。
林楓點點頭，蹲一下來，一手按在地上的一隻四級覺醒者的碎屍身上檢查，一邊答道：
「我們的利用價值，開始變小了呢。蕭白瀾其實沒有說錯，我現在在上面眼裡，只是炮灰。長泰是死地，必須早點準備出路。上面沒給我們太多的情報，但我知道，這點兵力，這裡不可能守住。」
馮泳抱怨道：「上面在想什麼？好歹我們也是有過戰鬥經驗的精銳，就這樣把我們扔在這兒當棄子？」
「我們被取代了！」
林楓冷冷地答道，同時收回了探測覺醒者屍體的手。地上這頭的四級覺醒者死得太久，已經失去了『收割』的價值。
林楓站起來，陰著臉，冷冷地道：
「因為他們找到了更好的士兵！」
「更好的士兵？你是指？」
「半覺醒者！明天，我們營裡，呂奇和苑楚羽，就會進化成四級半覺醒者！你們也看到了，才十多天的時間，半覺醒者的進化速度已經超過了所有的進化者。」
馮泳怒道：「就憑那些半人半鬼的怪物？」
「我想，後方很可能早早地就在偷偷地大規模製造半覺醒者！上面把我們丟在這裡，一是為了拖延時間，那從前製造的半醒者有更多的進化時間。第二，和覺醒者戰鬥，總會有人受傷，受傷的普通人變成半覺醒者，又可以大大增加半覺醒者的數量。」
林楓看看陳瑾，又瞧瞧馮泳，面前兩個部下的臉色都很不好看。
「不管什麼樣的人，用兵時總是喜歡使用自己的謫系部隊。在那些傢伙眼裡，我們這些原生型的進化者是什麼？從前，你，馮泳！她，陳瑾，還有我！我們是什麼？」
林楓舉起右手，指指兩人，又指指自己。
「在舊時代，你們和我一樣，都是這個國家底層的普通人，被統治階級。而他們，將軍，上面的那些人，他們又是什麼？」
「統治階級！統治者！上層人物，上層建築！他們是怎麼統治我們的？軍隊，警察，國家暴力機器！所以，在這些人的眼裡，軍隊和警察，是他們的謫系，是他們的兵器，槍桿子！」
這些日子，苦讀那個人的作品，林楓收穫之一，就是學會了階級鬥爭理論。
「而我們，進化者？說起來好像很了不起。可是在他們眼裡，我們又是什麼？我們不過是一群一夜之間突然撿到武功秘芨，吃了千年人參功力突然功力大進的不穩定份子而已。不穩定份子？錯，應當叫亂民才對！在他們眼裡，我們一夜之間擁有可以挑戰他們統治基礎的資本。換作你們是他們，你們會怎麼做？」
馮泳和陳瑾一齊點頭，作若有所思狀。
「雖然他們也能量產進化者了，可是在他們眼裡，我們終究是不穩定因素。因為，和他這些人工製造的進化者不同，我們這些因為癌症變過來的原生進化者，我們的血可以把普通人也變成進化者。你們這知道意味著什麼嗎？」
林楓揮了揮手，對著空氣虛抓一氣。
「意味著我們擁有可以組建自己的進化者軍隊的最大資本！你說他們能容忍我們這些一夜原生進化者嗎？」
馮泳不解道：「可是他們需要我們的血來製造新的進化者。」
林楓陰沉沉地道：「你不覺得，我們這樣的原生進化者太多了嗎？」
「太多了？」
馮泳打了個冷顫，林楓點拔了一下，他立刻明白了是什麼意思，邊上的陳瑾也明白了，她咬牙切齒的道：
「只要一部分好控制的進化者留著當藥人就可以了該死的。」
林楓點點頭，繼續道：「在那些人的眼裡，那些從體製出來，充當他們統治工具的爪牙才是他們的嫡系，信得過的人。而我們？野路子出身，天降大餅的暴發戶，心懷叵測的不安定份子，被圈養的羔羊，突然長出子獅子一樣的爪子和牙齒，你們說該怎麼處理？」
林楓回頭看了長泰鎮一眼，嘿嘿地道：
「能訓練成鷹犬的，看在能當藥人的份上，將就著留著用用！不能馴化的，幹掉！就這麼簡單，剛才韓教導員，對蕭白瀾動了殺機，就是這麼回事！而我自己」
林楓敲了敲自己的胸膛，反思道：「我那天，在黃華的時候，我表現得過於地桀驁不馴了！那個人，好歹也活了六七十年，在他眼裡，我想我也算是不穩定份子吧」
馮泳底氣不足地道：「不會吧，你不是提升得很快」
林楓抱之以冷笑，馮泳說著說著，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說出來的話。這段時間，林楓一直在反思這些日子自己的一言一行，結果愈發覺得覺醒者危機時還是做了不少蠢事，尤其是進黃華城時的那件事。替那個抱孩子的女人出頭做得沒有錯，可是不該把自己的過去說出來。在歐陽華這樣的人眼裡，自己這樣的人，簡直就是「苦大仇深」的「不和諧」份子，他不提防自己才怪呢。
「從一開始，我就讓自己站在統治階級的對立面了果然衝動是魔鬼呢！當時我自以為很理性，其實還是在不知不覺中，被從前不理性時形成世界觀干擾了見識和判斷呢！」
反思之後，林楓愈發相信一個道理：一個人力量的強弱，其實是他和眼光、認知及胸懷成正比的。
林楓對馮泳和陳瑾道：「我們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上層的位置，就是只有那麼幾張，他們不可能為我們騰位置。我們再怎麼去舔他們的屁股，撐死也就是當條凶狠的走狗，在這非常時期，走狗的運氣不好，就是變成死狗炮灰。」
陳瑾問道：「像小蕭說的那樣，找機會離開這裡嗎？」
經歷了昨夜的戰鬥後，陳瑾和馮泳同樣也生出了強烈的脫離的念頭。
林楓嗤之以鼻道：「走？能去哪？現在四級覺醒者滿地走，我們幾十個人，帶著百來個家屬躲出去，又能躲到哪？這裡，是有些存糧，這又怎麼樣？當逃兵，脫離大團體，搞小山頭。就算不死，在外面逃逃跑跑，過的又會是什麼樣的鬼日子？」
陳瑾不解道：「走又不走，留著會被當炮灰，那該怎麼辦？」
林楓笑了，他兩眼閃爍，目光中透著一股妖異的光芒，用充滿蠱惑氣息的語氣道：
「我們是原生型的進化者！和那些人造的假冒品不同，我們是上天選中的人，是天選者！天選者就該做天選者該做的事，過天選者應當過的生活！時代變化了，憑什麼要天選者寄人籬下，低著頭，過著仰人鼻息的生活？」
經過十幾天的思考，深思熟慮之後，林楓終於第一次將自己心中所想，向兩個手下掀露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