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最長的一月 第100章 將軍 文 / 半隻青蛙
第100章將軍
天河市如今雖然居住情況緊張，但幾乎每一幢建築的最頂上一層，都被軍方徵用。屋頂上架設了各種防空武器，這是為了抵禦隨時可能出現的四級鳥人。
陳濤濤居住的地方離軍屬樓不過一千多米遠，那兒是普通平民的安置區。一路過去，柳眉在每一幢居民樓下都可以看到排隊取水的人群。自來水廠雖然還能正常動作，可是覺醒者危機以來，生產被破壞得相當嚴重，生產自來水所需的原料早已停產，一切只能靠庫存。為了長遠的打算，如今就連普通自來水的產量也受到了限制。在戰時計劃經濟條件下，普通平民每天的用水都受到了嚴格的控制。
雖然覺醒者危機導至人類的工業化生產幾乎停頓，但從前工業文明對水體環境造成的污染，卻一時半會還無法依自然的力量恢復，河水想要不經處理就達到直接使用標準，還是要等上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柳眉姐妹倆走過一條條馬路，她們看到到處都是提著水桶排隊等水的平民。所有樓房的供水都已停止，只有設在小區住宅樓下的幾個專用水龍頭定時提供潔淨水。
沒有自來水，沒有電，沒有絡……一切都預示著，工業文明的輝煌時代正在遠去，人類將重新回蠻荒。
「姐，好可怕，這一切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啊！」
望著這一切，柳雪歎氣道。
「至少我們比他們幸運多了。」
柳眉摸了摸揣在衣服裡的幾個柑橘，這東西如果現在拿出去，絕對可以讓無數人發瘋。
在楓地的日子裡，林楓有意地從超市收羅了一大堆可以保存較久的柑桔。在運輸和生產被破的今天，新鮮的水果根本是萬金難買。
當時在楓城多停留的那幾天並不白待的，離城前林楓對將來可能大量短缺的物資進行了
大量地收集，其中收刮得最多的就是維生素藥片。既使是林楓一家子，在離開楓城大掃蕩了一把，囤積了大量的物資，但在十多天後，諸多女也從飯桌上感覺到了食物的變化。
新鮮的肉類消失了，然後水果的供應也受到了限制——白菊和柳眉商量後，他們中大部分都將作為「人情」，成為拉攏進化者家屬或一些軍方重要部門人物的珍貴「禮品」。雖然不能幫林楓在戰場上戰鬥，但也柳眉也想盡可能地在能幫忙的地方承擔一個主婦應盡的責任。現在諸女每天大都是靠服用維生素藥片補充身體所需各種微量元素——好在在楓城的時候，身為半個醫學家的林楓早有預見，而當時什麼都吃的覺醒者，卻暫時沒有嗑藥的習慣，所以他輕意從全城的藥店裡收集了大量維生素藥片，份量之多足夠吃上幾年的。
柳眉所不知道的是，這幾天來偶爾還能向普通市民供應的海鮮魚類也即將中斷——就在今天早上，數艘出海捕魚的漁船在外海被四級魚人擊沉。就像歐陽華將軍擔心的那樣：四級魚人出現後，制海權一夜之間就落入了覺醒者之手。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魚、肉、蛋、菜，都將從絕大多數人的飯桌上消失。
城市的街道上可以聽到機械的轟鳴聲，那是大型挖掘機在挖掘地下坑道的聲音。從搬到天河市後，這種聲音就一直沒有停下來過。無數台機器在城內的幾個地點夜以繼日地連續施工。官方的說法是為了給外地遷來的難民提供越冬的住所，但是否真的是這樣，誰也說不清楚。
天河市現在實行嚴格的軍管，歐陽華司令官發佈了極其嚴酷的軍令。
「搶劫食物者，槍斃！」
「貪污平民口糧者，槍斃！」
「犯下強姦罪行者，槍斃！」
「盜竊財物者，槍斃！」
街道的拐角處殘留著一大灘紅色的血跡，經過那裡時姐妹倆都有意繞行。血跡是昨天在這兒公審後槍斃的一批犯留下的——這些犯人，一部分是這幾天被查出貪污分配給平民食物的配額的官員，其中既有局長、處長級別的官員，也有一批底層的小吏，當然也少不了一些和官員勾結的富商，此外另一部分人是這段時間犯下搶劫等諸多罪行的犯人。為了起到殺雞駭猴的效果，歐陽華司令官有意地將這些人分批槍斃，昨天恰好在這個街區執行。
穿過這個街道後，柳眉在下一個街道口遇上了正在舉行的公審大會。
那裡原本是一個大型超市的停車場，現在卻臨時搭建了一個檯子。台下圍了好幾千號人，台上那幾十個脖子上掛著牌子，雙手反綁，低著頭，面如死灰的男人，全是昔日在太平時代的天河市，呼風喚雨，手持地方大權大官或富商。
當柳眉姐妹經過那兒時，現場人頭湧動，一旁的高音喇叭正在一條一條地數落著這些官員的罪行。每介紹完一個人，那個頭戴綠軍帽，右手戴著紅袖章，主持公審大會的年青人，都會質問台下的觀眾一聲：
「這個人，該不該槍斃？」
回應他的，是整齊如一的「該」字。
每宣讀完一個人的罪行，那位主持人就揮動手臂，高呼一次口號。
「打倒貪污人民群眾口糧王某某！」
或者是「打倒趁火打劫收刮民脂民膏的張某某」，或者是「槍斃霸佔婦女的林某某」。
而後，台下的群眾也會跟著他做同樣的動作，喊同樣的口號。那個「萬眾一心，眾口一致」，齊聲聲討同一個人的場面，令旁觀的柳眉不禁憶起了電視裡看到的四十年前那個紅色時代的老鏡頭。
柳眉並不知道，策劃了這一切的歐陽華司令官，現在就在距離她不過一千多數的一座大樓的樓頂，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
做為舊時代過來的人，歐陽華已經明白到這座城市最需要的是什麼。於是他用上了過去那個時代那位偉人最強的大殺器——群眾運動。只是幾天時間，他不但平息城內了絕大多數人心中的怨恨，更一下子將民心和軍隊的軍心牢牢地握在了手中。雖然現在實行嚴格的供給制度，但民間的怨氣卻不大，而城內的治安被他利用群眾運動的手段壓制下，反而比覺醒者災難前還要好。作奸犯科者，恃強凌弱者，仗勢欺人者，幾乎一夜之間就從這座城市裡消失了。
那些即將被他槍斃的官員，大部分都是原天河市的官員，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一次清洗——當然，死者本身也不是清白的。至於替換者，這座城市什麼都缺，但最不缺的就是官員，因為全省逃難的官員如今都集到了天河，替換者多如牛毛。
辦公室裡只有他一個人。
幾千人同時喊一個口號，聲音震天，玻璃被震得微微作響。望著自己親手導演的這一幕，老將軍的血液也漸漸地開始沸騰起來。
他在心裡輕輕地對自己道：
「我已經把公平，帶回這個城市了！」
他打開窗戶，讓那越來越高昂的高號聲傳進屋裡。老人閉著眼，側著耳，露出傾聽的姿態。而後，他慢慢地舉起右手，伸出窗外，做了個掌推的動作。
「是龍，你們得給我盤著，是虎，你們得給我趴著！只要我在的一天，現在就輪不到你們登場表演！」
柳眉拉著妹妹，快速穿過了那群有些歇斯底里的人群。年齡較小的柳雪看到先前的這一幕，顯得有些興奮，多次想駐步觀看，卻被她強拉著拖走。
陳濤濤的住所，雖然也是同樣的住宅樓式的居民小區，可是每套住宅的住戶的人數，卻是柳眉她們的三倍。兩室一廳一衛，實際佔地面積不過七十幾平方的小套房，卻住了十五個人。不但兩個豆腐乾大的臥室套間塞了人，就連客廳裡都入住了一戶人家。
每次來到這兒，敲開大門時，迎面撲來的怪味都熏得姐妹倆很不舒服。進入門口，姐妹倆小心翼翼穿過客廳裡堆得滿滿的雜物。住在客廳的是三代五口之家，開門之後，這戶人家兩個年青的男女主人都盯著姐妹倆，目光中有羨慕也有嫉妒。
姐妹倆都不適應這些眼神，打了個招呼後就徑直走陳濤濤的住所。在覺醒者災難爆發時，陳濤濤的家人和王婷婷的家人都是幸運的。得林楓通知他們全部逃出楓城。客廳那個住戶其實也是王婷婷的親戚。這套塞了十五個人的住宅，所有的住戶和兩人都有親戚關係。
得到這樣「人性化」的安排，完全是陳濤濤個人的外交手段，林楓的面子，以及適當的「禮物」攻勢三者綜合作用的緣故。在歐陽華將軍搞出的群眾運動，群眾監督的控制下，底層的官員在分配住所時根本不敢公然徇私，頂多也只敢打些小「擦邊球」。
按標準，一套房塞十四個到十五個人是必須的，誰都不敢違背的鐵律——管分配的人徇私違規的後果就是直接槍斃。不過住什麼樣的人卻可以調濟，但如果沒有林楓的「面子」，亂世之中，管分配的官員哪有心情和精力去這種「人性化」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