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王霸雄圖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三女爭鋒 文 / 周雲龍
第一百五十四章三女爭鋒
石凝霜與李依琪相互凝視半晌,忽得齊齊嬌喝一聲,各自出掌,掌風所向,卻是直指丁春秋。丁春秋護體真氣立起感應,不假思索之下,雙掌分拍而出,正與石凝霜、李依琪出掌相對。「砰」的一聲大響,兩股巨力自丁春秋身上會卷而過,狠狠拼了一記。
丁春秋只覺耳鳴目眩,眼前金星飛舞。他剛才匯聚全身力道,將二女內力牽引對決,本是存下了鷸蚌相爭的心思。卻不料兩女本就有意對撼,兩股真氣順勢自丁春秋身上通過,將他當作了拼爭的戰場。
石凝霜咭咭一笑,道:「李家姐姐,這般倒是好玩,不如你我便這般爭上一爭,如何?」說話間,左手五指「手揮琵琶」彈擊丁春秋面門,右手則是襲向李依琪左腰。李依琪會意,出左手擋架,右掌豎起如刀,卻是斬向丁春秋後頸。
丁春秋陡然間身受兩大高手襲擊,大駭之下雙手齊出化解了二人這一記攻勢。但聞二女嬌叱連連,一時間掌法、擒拿手妙招紛呈,相互攻軒之餘,連丁春秋也一併圈了進去。丁春秋接得數招,不由暗暗叫苦。原來二女比試,不但相互進招,而且皆分力來攻丁春秋,顯是將誰先擊倒丁春秋也當作了勝負的籌碼。丁春秋身處二人夾縫之中,便只有抱頭挨揍的命。
他本存了助誰,誰便佔上風的心思,但沒想到他若出手攻石凝霜,李依琪便相應出手化解,出手攻李依琪,則石凝霜發招相救,總之維持公平之勢。二女心中皆不齒其人,出手極重,攻擊丁春秋皆使出了六成力,彼此過招卻只有四成。丁春秋宛若身處狂風暴雨之中,過不多時已只有自保之力,再無還手之功,堂堂一個令天下群雄變色的星宿老怪,居然被二女逼得上竄下跳,狼狽不堪。
二女這般拚鬥頗是新穎,皆是心分二用,務須擊倒丁春秋,同時又要留神對方來襲,三人倏分倏和,鬥了個不亦樂乎。旁觀群雄為三人所使逍遙派武功「美姿」所惑,采聲如雷。一眾星宿派弟子先前還大肆高呼「老仙法力無邊,你兩個黃毛丫頭死無葬身之地」、「兩個打一個,羞也不羞?」,此刻見丁春秋情勢頗是危殆,眾人震天響的阿諛之聲已是漸漸稀落,不少人默不作聲,心中改打轉而歌頌「兩位下凡仙子」的主意。
慕容復連番落敗,狂怒之下捨身撲上,存下了與段譽同歸於盡的心思。段譽手忙腳亂,連連擺手道:「不打了!不打了!」奈何慕容復已然紅了眼,哪裡聽得進去?段譽住手不攻,慕容復手中的斷刀卻已堪堪觸及段譽胸襟。
忽然間慕容復背後「神道穴」上一麻,身子被人凌空提起。他要穴被抓,立時四肢酥麻,再也拿捏不住,斷刀噹啷落地。
拿他之人正是蕭峰。蕭峰對手為阿紫與吳子矜攬了過去,一時間眾矢之的的他,居然頗是輕鬆。此刻見三弟受襲,立時出手相救。慕容復武功雖比他稍弱,卻也不至於一招成擒,只是他已萌死志,一心想殺了段譽,後心全然不設防,蕭峰所使又是精妙之極的擒拿手法,慕容復今日再度折辱於人前。
蕭峰身材魁偉,手長腳長,將慕容復舉在空中,宛若老鷹捉小雞一般。鄧百川數人齊聲大叫:「休傷了我家公子!」紛紛搶出。王語嫣亦是連連驚呼道:「表哥!」
慕容復但覺眼前一黑,險些嘔出血來。耳輪中聽得蕭峰叱道:「人家饒你性命,你反下毒手,嘿嘿,蕭峰大好男兒,竟和你這種人齊名!」跟著身子騰雲駕霧一般飛起,「砰」的一聲,四肢著地,只摔得眼冒金星,幾欲暈去。
他今日一敗再敗,折在蕭峰三兄弟之手,再無半分生念,內息稍一運轉,立時翻身躍起,見包不同等人趕來,伸手便要自包不同身邊奪劍自刎。
驀地一聲冷哼自耳邊炸響,猶如冰水醍醐灌頂。慕容復怒發如狂的頭腦為之一清,心中甚至生出一絲懼意。他駭然望去,卻見一人邁開大步緩緩行來,雖步履蹣跚,卻彷彿足底縮地成寸,倏爾近前。那人一身灰衣僧袍,面蒙灰布,竟是個和尚。那灰衣僧人目光洵洵盯了慕容復半晌,方道:「你要令大燕慕容氏絕種麼?」
慕容復頭腦冷靜下來,那僧人只這一句話便令他涑然驚懼:「大師責備得是,慕容復見識短拙,險些做了令祖上絕種絕代的罪人!」
那僧人道:「你今日一連三敗,折辱之甚,也難怪少年人受不得挫折。你慕容氏家傳武功神奇精奧,舉世無雙,只是你沒學到家而已,你且看好了!」說話間伸出食指,凌空點了三下。
吳子矜與鳩摩智二人相對,彼此積蓄內力,欲待行雷霆一擊。二人劍拔弩張之際,那僧人的指風襲到,正猶如一枚引信點燃了滿蓄的火藥桶,朦朦劍氣與鳩摩智真氣相交,「嗤嗤」之聲不絕,二人發須飛舞,衣襟獵獵,一擊之下,面色蒼白,皆是神情委頓,緩緩坐倒。便在其時,「啊喲」一聲傳來,一人轟然倒地,跟著跳將起來,破口大罵道:「什麼人敢暗算老子?老子非擰斷他脖子不可!」眾人瞧得分明,正是四大惡人中的南海鱷神。他適才見段譽險些中了暗算,雖頗是不忿叫這個便宜師父,但心底卻還是有些關心,正欲上前查看,卻沒來得丟人現眼。
那僧人朗聲道:「這便是你慕容氏家的『參合指』!當年老衲自你先人處習來,也不過皮毛之學。嘿嘿,姑蘇慕容『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大名,豈是你少年人一點微末道行所能承擔的?」
群雄面面相覷,皆大是震駭,心中對「姑蘇慕容」四字復生敬意。南海鱷神一代高手遙空一招而決,這還不算,鳩摩智雖尚在中土武林名聲不顯,然吳子矜適才劍敗慕容復,已可謂威名赫赫。但凡高手對決,定然九分之力攻敵外尚留一分力護體,此乃至理。這老僧凌虛兩指引得二人真元盡出,毫無保留惡拼一記,雖有出其不意之功,然令二人兩敗俱傷,不受二人內力反震之禍,實亦是了不得的神功絕技。慕容復雙目異彩連連,本已灰心喪氣,復又重振雄心,連王語嫣追至身側拉住衣袖,也不再厭煩遷怒。
那灰衣僧人轉過身來,向著蕭峰合十道:「喬大俠兄弟三人武功卓絕,果是武林翹楚,老衲想領教幾招!」蕭峰早有提防,抱拳回禮道:「不敢!」兩股內力相撞,二人身子同時微微一晃。
便在此時,半空中忽見一條黑影從天而降,正插在灰衣僧與蕭峰之間。這一下頗是突兀,群雄驚奇之下,齊聲發喊,待他雙足落地,方見他手中握著一條長索,另一端繫在十餘丈外的一株大樹上。只見他黑衣蒙面,亦作僧人打扮。
蕭峰、靈鷲諸女中的童姥同時低聲輕呼,身子微微顫動。蕭峰想的是:「當真是他!天可憐見,終於可以尋到阿朱了!」童姥卻道:「是他二人!這少室山上怎這許多高手?嗯,也罷,這麼一來,李秋水那賤人當無法眾目睽睽之下發難,姥姥也算是因禍得福。」
二僧面向而立,身材一般高大,只是黑衣僧魁梧,灰衣僧削瘦。黑衣僧忽道:「你倒底是誰?」灰衣僧嘿嘿道:「你又是誰?」二人瞪視半晌,灰衣僧道:「你我隱身在這少林寺中數十年,想必都找到了各自想要的東西。」黑衣僧點頭道:「不錯,你我三場較量,不分勝敗,再鬥下去,也不見得有什麼結果,不如就此罷手的好。」灰衣僧道:「甚好,你我互相欽服,不用再鬥了。」二僧點了點頭,相偕走到一株大樹下並肩而坐,閉上雙目,宛似入定一般。
蕭峰認得那黑衣僧人的口音,一顆心劇烈跳動,緩步邁上數步,嘶聲道:「你……你……阿朱何在?還望賜教。」黑衣僧睜開雙目,冷哼一聲,道:「她可沒少一根毛髮,年輕人沉穩些,稍後便會相見。」說畢復閉上眼睛,再不發語。蕭峰又是惱羞,又是慶幸,哪裡敢再發言詢問?
那廂丁春秋卻已是揮汗如雨,叫苦不迭。兩女皆已看出他是強弩之末,手上不約而同加了幾分力道,要趕在對方之前將他擊倒。以丁春秋的心思,當真是恨不得立時躺下,躲過這場劫難才好。只是當著天下群雄和數百名弟子面前,饒是星宿老怪皮厚賽過城牆,也不好意思就此認輸,唯有勉力苦苦支撐。
眼際但見石凝霜掌力千鈞壓體,李依琪纖手靈動莫測,丁春秋無論如何,再難招架,唯有閉目等死,心中居然多了一分解脫的念頭。
便在其時,驀地背後一股柔力襲來,丁春秋但覺身軀一震,本已枯澀無力的真氣復萌生機,雙掌交錯推出,擋開二女來招。石凝霜與李依琪齊齊一驚,喝道:「八荒傳功?」丁春秋背後一個女子聲音冷冷道:「兩位姐姐說得不錯,逍遙三脈,怎少得了靈鷲宮?」遠處盤膝坐在樹下恢復內力的吳子矜訝然道:「木姑娘?怎麼是她?」
這憑空插入戰圈的女子正是木婉清。童姥自忖短時日內無法恢復神功,遂以逍遙派獨有的心法強行將自己凝練畢生的三成真氣灌入木婉清體內,更以獨特手法刺激木婉清潛力,令她內力大進,當可與二女爭鋒,不墮靈鷲聲威。童姥雖礙於「返老還童」之變,無法自如運用體內真氣,但要轉授他人卻是可以。這法子也只有修為到了童姥這般地步方可施展,對她的損害不言而喻。
這法子雖事後會令木婉清大病一場,然這三成的真氣對她的益處卻是巨大,況且木婉清與童姥相處許久,早心底將她看作了娘親之外最親近之人,便是為她赴死亦無怨言。
她跟隨童姥這多日,武功修養早大有進益,所缺者,唯內力而已,此刻實力大增,甫自出手,便化解了二女一記殺招。
石凝霜、李依琪對視一眼,齊齊笑道:「有趣,既然妹子有此雅興,我等奉陪便是。」說話間掌指齊出,齊齊攻向木婉清。電光火石間,三人交手數招,百忙中還各自攻了丁春秋一招,將這欲圖乘隙逃跑的老東西圈了回來。
丁春秋這個苦就別提了,適才得木婉清之助,好容易喘了口氣,氣力有所恢復,復又落入苦戰。此番對手由兩個變作了三個,比之剛才更是凶險。
場中三女穿花蝴蝶一般,長袖飛舞,飄逸出塵,將這爭殺廝鬥的廣場,直變作了人間仙境一般。群雄皆是瞪大了雙目,心思都轉到了三人身上。
三人時而聯合,時而分擊,正如三國爭鬥。石凝霜勝在內力深厚,李依琪則招式靈巧,木婉清雖稍弱,然她是最後一個踏入戰圈,正是以逸待勞,三人正鬥個旗鼓相當。層層蕩迭的真氣拳風,便似一把刮骨鋼刀,不住地將丁春秋碾來碾去。丁春秋但覺自己好像被人剝去衣衫,甚而皮、骨亦層層分離,痛楚之下,不由高聲長號。
吳子矜凝神觀戰,心潮彭湃,這三女他都曾相處時日菲淺,想不到如今皆是各負神功絕藝,成了武林中的翹楚,人生際遇之奇,一至於廝。
他正自感慨,忽地身子一顫,四肢百骸中好似被千百個蟲子叮咬一般。吳子矜大驚失色,他正值真氣枯竭,神疲力竭之際,想不到這早已看似大好的「生死符」居然突然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