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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緊雲亂 第一百零六章 落日孤煙 文 / 周雲龍

    第一百零六章落日孤煙

    吳子矜雖常遣人送去複製的「鎮癢丸」,但自當年一別後,卻再也沒見過烏老大,此刻二人再度重逢,居然還是在這危機四伏的靈鷲宮中,不由都覺冥冥中自有天意之感。吳子矜問道:「烏兄,你不在川西好好享福,跑到這險地作甚?」

    烏老大惡狠狠地一口濃痰吐在牆角,不理會李依琪那厭惡的目光,道:「你當老子願意到這勞什子地方來?實在是那『生死符』出了點問題。」

    吳子矜訝然問道:「什麼問題?」烏老大道:「這兩年你難道不覺得中符諸處穴道中酸澀之意愈來愈濃了麼?甚或有流散全身之勢。」吳子矜心頭一驚,道:「你也覺察出了麼?」

    烏老大點頭道:「我中生死符比你時日長久,先前並未有此體會。老賊婆以『生死符』制人,目的便是要驅使我等勞役,後你遣人不斷送來解藥,我有了防身之階,自然便不再盡心為她辦事。老賊婆要懲戒於我,於是每年『生死符』發作之日所遣聖使所攜『鎮癢丸』往往只有一半,目的便是要我受盡苦楚,不得不屈服。到時我雖極盡輾轉慘號,彷彿一條性命十成中去了九成,卻都是在裝樣。老賊婆自恃身份,可不會親自前來查驗,她自然以為我烏老大是鐵打的身子,能苦熬住這份酷刑,再加上我也並非全然不盡力,是以居然也沒多難為我,反倒對我比別人寬鬆了許多。」

    吳子矜點頭道:「這很好啊。」烏老大道:「本來這樣的生活確是不錯,至少比起其他島主來說,我老烏也算是優越。只是這兩年來,我愈來愈是覺得左乳「天池穴」中酸澀難當,雖無生死符發作時那般麻癢痛苦,卻也大是無力。我烏老大當年縱橫江湖,殺人如麻,如今每當月中發作之時,老烏不得不自己尋處僻靜之地躲藏,若不然其時手足酸軟,叫我那些仇家尋上門來,哪怕是一個小小孩童,只需拿把匕首這麼輕輕一捅,烏老大便要下地獄去啦。」

    吳子矜聽得倏然心驚,自忖雖略有不適,似乎並沒烏老大這般嚴重,倒令他大是不解。只聽烏老大道:「先時這等麻痺並不明顯,只是現今每次發作都要有半個時辰之久。我心下覺得不妙,今年靈鷲聖使光降時我曲意逢迎,旁側敲擊之下,終是叫我探出究竟。」

    說到這裡,烏老大略略停頓,竟是賣起關子,一旁李依琪不耐煩道:「有話便說,磨蹭什麼!」烏老大目光肆意在李依琪身上掃了一記,笑道:「小老弟從哪裡尋來的女子,這般潑辣?」李依琪怒火上衝,正要出手訓誡時,烏老大已是接下去道:「原來靈鷲宮的『鎮癢丸』並非只有一種,必須間隔服用,方才能陰陽調和,保護經脈不受傷。我們長年服用一種解藥,正所謂『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體內『生死符』失調,已然侵害己身,為禍甚巨。」

    吳子矜大驚道:「果真如此?這麼說來卻是我害了烏兄。」烏老大苦笑搖頭道:「吳兄弟你切莫自責,生死有命,禍福自知,我烏老大再怎麼混蛋,也不會怪罪到你頭上來。我當日知曉了此事,心頭忐忑莫名,第二日便干冒大險趕來,再度摸上縹緲峰,妄圖找尋其餘解藥,結果麼,老弟你也看到了。」吳子矜道:「烏兄是叫童姥給擒住了麼?」烏老大苦笑道:「童姥她還沒出手,我是被一個老婆子給擒住的。」吳子矜暗忖莫不是那余婆婆?

    他所料不錯,烏老大當晚叫靈鷲宮巡夜弟子發覺,四下圍攻,他武功本就在余婆婆之下,復又寡不敵眾,心生畏懼之感,武功十成中去了五成,叫余婆婆輕鬆擒下。烏老大如此搏命,自然是為了化解那「生死符」之危。吳子矜一來中符時日不如烏老大,二來他修習「入夢訣」,體內鋒銳無匹劍氣往來穿梭,早將全身經脈鍛造得堅韌無比。童姥那「生死符」乃是以一絲異種真氣附著在薄冰上透入人體穴道潛伏,滋擾經脈,吳子矜經脈堅固,遠勝烏老大,是以受創不明顯,不如烏老大那般嚴重。只是長此以往,仍是一大隱患。

    吳子矜道:「此地非久敘之地,速速離去為佳,生死符之事,日後再想辦法。」烏老大道:「只是如今我卻是走不了了,你們先走罷。」吳子矜眉頭一軒,卻見烏老大吃力地抬起右手,掀開肩上布片,一把鐵鉤赫然自琵琶骨中穿過,帶著鐵鏈釘在背後牆壁上。

    吳子矜心中大怒,道:「老賊婆如此惡毒,我哪能再留烏兄在此受苦。」轉頭道:「李姑娘,暫且借你匕首一用。」李依琪雖對烏老大印象不佳,但這等慘景亦讓她觸動,默不作聲地將匕首遞將過來。吳子矜匕首輕削,內力到處,如削枯木,「錚錚」兩聲輕響,粗如兒臂的烏黑鋼索從中斷絕。吳子矜反掌輕輕在烏老大肩上一拍,鋼鉤帶著一縷黑血躍出,烏老大一聲悶哼,額頭豆大汗珠滲出,險些痛暈過去。吳子矜將匕首還與李依琪,伸手托在烏老大腋下,道:「走罷!」三人魚貫步出房外。

    迴廊外星光滿天,月華直上中天,將四下照得纖毫畢現。吳子矜暗暗叫苦,這等月色,卻是極不利夜行。吳子矜低聲問道:「敢問烏兄,這靈鷲宮中可還有別的關押犯人所在?」

    烏老大曾數上縹緲峰,頗是熟悉宮中地形,聞聲道:「原來你二人此行是為了救人而來,這靈鷲宮中到處都是石塊壘就的房屋,若說專囚人的,只怕還就是這一間。」吳子矜皺起眉頭,這靈鷲宮中數百間房屋,自己總不能一一搜索過去罷?

    驀地一聲足步輕響傳來,三人身處險地,陡然聞聲,都是身子一震,李依琪立時便要出手。吳子矜心頭一動,伸手示意不可輕舉妄動,將烏老大扶坐在牆邊,足下點地,倏地躍出。

    他此次出手,事先算好距離,一躍而至,左手成爪,右手虛斬,使的乃是「打狗棒法」中的一式「犬口奪食」,所不同的只是右手沒持棒而已。

    只聽得「啊」的一聲輕呼,那女子右臂「曲池穴」被拿,吳子矜右掌已然斬到了頸邊。吳子矜原擬對方是個高手,是以這一招本是虛晃,接下去的三招才是殺手,卻想不到這女子的武功可差勁得緊,居然一招受制。

    眼見那女子檀口微啟,便要大聲呼叫,吳子矜右掌不待劈實,化掌為指,疾掠而下,封住了那女子的「啞穴」。月光灑在那女子面上,柳葉眉,臉色潮紅,櫻唇微喘,竟是個絕色女子。

    吳子矜面色一紅,放脫了左手,道:「我有話要問你,你不可大聲呼叫,我便解了你穴道,如何?」那女子點了點頭,吳子矜袍袖輕輕拂過,那女子已然穴道解開,道:「你……你是吳公子,是麼?」

    吳子矜心知自己當初與烏老大殺人逃去,定然已被靈鷲宮視為大敵,是以眾女記得自己相貌委實不算意外,點頭道:「正是區區在下,姑娘且放寬心,我不會殺你。」那女子卻道:「你……你不記得我了麼?我是阿藍啊!」吳子矜仔細端詳了一番,只覺伊人面容熟悉,卻偏偏想不起,那女子垂首道:「長河落日圓,大漠孤煙直。這句詩是你念給我聽的。」吳子矜腦際靈光一閃,恍然道:「原來是你?三年不見,你越發的俏麗了。」阿藍見他終是想起自己,仰起臉來,面色大是歡愉,猶如百花盛開,吳子矜心下一動,莫非她喜歡上了自己麼?

    這阿藍正是當年吳子矜被童姥擒上山來,在山下唯一與他說話的女子。靈鷲宮中女子除了年紀稍大的石嫂諸人乃是童姥自火坑中救出外,大多是棄嬰孤兒,自小便在縹緲峰上長大,從未見過男子,偶爾下山又遵循長輩「男人都是惡人」的訓誡,從不與男子接觸。奈何「情」之一字,豈是諄諄教誨與嚴厲宮規所能禁止得了的?阿藍正是少女情竇初開的年紀,吳子矜當日雖成為階下囚,卻並未低頭,反倒吟詩苦中作樂,這份儋定沉穩,無意中卻闖入了少女的心扉,從此永做深閨夢裡人。今日她本是起床小解,正要回去安歇,卻無意中遇上了夢中的那個男子。

    「哼」的一聲冷哼自吳子矜身後傳來,乃是李依琪所發,冷冷道:「吳公子,該問話了!」她不知怎地心底起了一層莫名奇妙的感覺,只覺得頗不舒服。

    吳子矜望了一眼正不知所措的阿藍,低聲問道:「阿藍姑娘,你知不知道數月前有位王夫人被擒到峰上?你可知曉她如今被關在何處?」阿藍愣了一愣,道:「是不是一位美貌的貴婦人?」吳子矜點頭道:「正是。你知道她如今怎麼樣了麼?」

    阿藍略略思索,道:「哦,我想起來了,這位王夫人剛上山時可是潑辣得緊,說是抓了她,她的好外甥,江湖上人稱『南慕容、北喬峰』的慕容公子會來尋仇云云,我家尊主又怎會將那乳臭未乾的小輩放在眼中?先將她關在黑屋中餓上月餘,直到這位……這位大叔尋上門來,童姥方才令換地方,將此處留給這位大叔。」

    吳子矜見王夫人又有了下落,心下大是欣喜,道:「太好了,她眼下在何處?我等正是為她而來。」阿藍面上微一躊躇,咬牙道:「她在昊天部余婆婆處,余婆婆武功甚高,你……切不可以身煩險,平白送了性命,還是,還是快快下山去罷!」

    吳子矜聽她語出至誠,言詞間頗是關心自己,也不由大是感動,道:「多謝阿藍姑娘關心,我沒事。」轉頭道:「李姑娘,你先扶烏兄下山,我去救人,你我在山下會合。」

    李依琪冷冷道:「那可不成,你我既是同來,便得同走,如若不然,我如何向師父交代?」吳子矜皺眉道:「李姑娘,此時可不是使性子的時辰,烏兄身負重傷,使不得武功,若是叫人發覺,我可沒把握護得他周全。你且扶他下山,我先去探路,能救出王夫人最好,便是救不出,想來我脫身之力當還是有的,咱們再行商議救人之策。」

    李依琪知道吳子矜武功在己之上,此番安排,並無大礙,但仍是忍不住道:「不若你扶他下山,我來探路。」烏老大卻是笑道:「這位小姑娘嫌我身上髒,吳兄弟,我行走之力尚有,還是你二人一起去罷。」說話間立起身來,便要邁步。只是身子一晃,險些摔倒,吳子矜忙伸手扶住,瞪了一眼李依琪,道:「江湖兒女便無需這等顧忌,這裡我比你熟悉地形,自是多了脫身救人的把握,何況臨來時你師父曾說過萬事以我為主,你不可違抗,還是快快走罷!」他這般聲色俱厲,若以李依琪原先的性子,立時便要發作。只是此刻不知為何,她面色雖是不愉,卻再未有一聲疑義,雙手扶住烏老大,往遠處去了。

    吳子矜瞧著二人的背影隱沒,方轉身道:「阿藍姑娘,煩勞頭前帶路罷。」阿藍猶豫不決,道:「吳……吳公子,你……你會不會對姐妹們……」吳子矜心下明白,搖頭道:「我並非濫殺之徒,此行只是去救人,並沒打算殺她們,你大可放心。」阿藍放下心來,道:「那好,吳公子請跟我來。」

    二人順著長長的迴廊走動,九曲十八彎,不知繞了多少個圈子,眼前霍然開朗,數間石屋相對,圈成了個小院子。阿藍道:「吳公子,前面便是昊天部所在地,你可千萬小心,莫要叫余婆婆發覺。」

    吳子矜低聲道:「今日煩勞姑娘了,你先且回去,我一人入內即可。」說完不等阿藍答話,身子倏地躍起,箭射而往。他見到阿藍臉色,便已知她心意,只是如今一個赫連知秋未去,又有一個石凝霜放不下,萬不可再招惹女子了。只留下阿藍一人,面色變幻,忽地驚覺道:「糟了,我怎麼忘了提醒他?」

    吳子矜方自躍入院中,忽地足下微滯,似乎絆上了什麼東西。他心中一驚,真氣運到足上,立時身輕如燕,去勢立止。此刻便是一把鋼刀在腳下,也難對他雙足有所損傷。

    驀地耳際「叮鈴鈴」鈴聲大作,滿院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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