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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徐州,徐州 第百二五:撕破臉 文 / 陳明弓

    第百二五:撕破臉

    劉備瞪了張飛一眼,斥道:「不可魯莽!」然後向陶謙拱手道,「想使君一定有什麼地方誤會了備,備實無接手徐州之心,使君不必多心。但某些外人之言,或許欲要栽贓於備,希望使君明察。」

    陶謙卻搖了搖頭,只道:「玄德仁義之君,有些話,商兒不可說出來。」

    劉備一愣,見他看向公子商,而神色睥睨,聽他這句話的意思分明是在挑逗兒子說出什麼來。

    劉備雖然不知道他們掌握了自己什麼把柄,但畢竟現在身陷其地,不能魯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剛才還是盡量迴旋『此事』。而此刻聽他這麼說來,是要問自己個明白了。

    劉備到得這時,才突然感到危險,只仍做鎮定,淡淡笑道:「不妨!古人言,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若我真有什麼地方得罪公子的,還望公子見諒。」

    公子商鼻子裡一哼,道:「劉大人說得好大輕言!」然後轉過身,神色凝重,「那麼我問你,那叛賊張闓是怎麼回事?」

    劉備一愣,心裡吃驚不已。張闓的事他是怎麼知道了?當初行事我也是極為機密,除了二弟、三弟、趙雲等數位將領知道此人的真正身份,我是誰都沒說的啊?再說,後來張闓無意被曹豹撞見,但我不是已經把唯一知情的曹豹殺了嗎?難不成我是什麼地方走漏了消息,讓他們發現了曹豹之死正是我之所為,所以牽扯到張闓這裡?

    劉備想到這裡,突然冷汗一冒,但猶自鎮定,正欲開口,只聽公子商繼續道:「……你營帳中如何留有張闓餘孽?」

    劉備心裡驚魂稍定,看來他並非針對張闓,也不是曹豹,便是裝作一副淡然樣子,皺眉問道:「什麼張闓餘孽?我營中將士大多可都是當初使君撥濟給我的丹陽兵,難道這伙兵裡會有什麼張闓餘孽麼?這我可不知道了。」

    公子商鼻子裡又是一哼:「劉大人記性敢情不好,當初麴義從劇縣猛然殺回來,兵圍臨朐,劉大人本來糧草殆盡,只不知突然為何一夜豐沛起來,使得能夠轉敗為勝,實在耐人尋味啊。」

    程輝運送糧草的事雖然許多人都知道,但他的本來身份卻很少有人知。想他也不過是得到了小道消息,才有此一問。

    劉備想通這些,便是哈哈一笑:「原來公子說的是這事,備實不相瞞。其實當初麴義燒我輜重,我城中糧草的確已所剩無幾,不過幸得他處我另有囤積,只因麴義攻之甚急,所以我才另人連夜取來。只不過沒想到會被公子所疑,備實在惶恐不安。」

    公子商不屑一顧:「劉大人處事機變能力,倒是令在下佩服。可我所聽說的,並不是這麼回事。當初劉大人糧草殆盡,便勾結城外黃巾,讓他們送糧草給你們,可是這樣?」

    劉備搖了搖頭,歎道:「公子所言似乎過重。」

    公子商哈哈一笑:「我所說非過言重,只怕劉大人的事做的那才是『嚴重』!」話音一轉:「劉大人勾結黃巾亂黨我們倒是無權干涉,但你勾結的,卻是張闓餘孽,家父緝拿的賊黨。我問你,他到你那裡,你非但不舉報,而且還留在身邊,是何居心?」

    劉備一凜,這事如此機密,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張飛站在身邊,聽他鼻子一哼一哼的,早是看不慣,此刻見他用審問的口氣跟大哥說話,早是毛了他脾氣,只掄起缽大的拳頭,舉起唬他,口裡虎道:「廝是何人,我大哥高興留誰便是留誰,由得你管麼?」

    「三弟!」

    劉備喝止不及,張飛這句話再明白不過,便是把自己所做過的事全承認了出去。果然,公子商冷哼一聲,劍微微一推,便聽霍拉聲響。跟著,屋內屋外早就埋伏的殺手全都出來了。劉備一見,不說門外的,就屋內少說也有一百號刀斧手。

    劉備只跟張飛兩人進來的,被數百人包圍在當中,可以說是勢單力孤。本來張飛善使長矛,只不好帶進來,早交給了門吏,眼見事起,便是拔劍而出,護在大哥身邊,怒叫:「大哥,果然又是會非好會!」

    劉備尚自思索解脫之法,不想臥在榻上的陶謙卻和身坐了起來,一掃先前一副病態,轉而歎道:「我前些日子聽我商兒說劉備窩藏張闓餘孽,我尚自不信。可如今眼見為實,剛才玄德眼神瞞不過我,看來真的確有此事。哎,可惜了!」

    劉備搖了搖頭,哈哈笑道:「我原該想到,想使君怎會突然大病呢,原來使君是在裝病試探我。」

    知道現在狡辯也沒用,想了想,乾脆把他以前的事一齊抖出來,說個痛快,也好省得悶在心裡難受。

    想通這些,便是跟著說道,「話說回來,使君也不必瞞我,你來『三讓』,其實根本就是做戲,不是出於本心,對也不對?

    你第一次相讓,是你見徐州城危在卵急,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只是不幸被你商兒阻止,這才匆匆告產。

    第二次相讓,則更是荒唐至極,想我都替你除了大敵,你還要讓個屁?除非是傻子,哈哈,不過當時我倒差點被你糊弄了,只幸好我及時看破你的奸計,這才沒有遭你暗算。實話告訴我,你那時任公子商出去,是不是就等我接手牌印,便要和今天這樣刀斧相加?

    哈哈,這第三讓嘛,也不用我多說了,全他媽的混蛋欺騙!」

    陶謙吃驚不已,只沒想到劉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粗魯,只把他半天憋得也說不出話。張飛在旁聽來,哈哈大笑:「這才痛快,大哥,這幫賊人就是要這麼罵,他們才長記性!」

    在劉備看來,陶謙第三讓也是存心不良。但這次,他卻冤枉陶謙了。

    其實陶謙比他考慮的要周到,他雖然此刻身子無病,但他明白自己年已邁,時日無多,所以要及早考慮後事。

    他本欲是要傳他二子,只突然聽到劉備獲勝消息,便是另有打算。想劉備乃龍虎之姿,自不會久居人下。雖然當初表他為『豫州刺史』是要他做擋箭牌,不過話又說話來,他當真能如自己所願,在曹操大軍來時替他二子守衛徐州西門麼?他一思及這個問題,便是整日纏繞。

    後幾日又聽他降服了麴義,更是吃驚非小。想劉備羽翼已成,若然我百年之後他借曹操攻城之機,突然來了個倒戈,殺我二子,奪我徐州,那可就麻煩了。所以他思前慮後,便欲要將這徐州之位傳給劉備。

    只是後來公子商在他耳邊不停說劉備壞話,只言張闓餘孽一事,便把陶謙說動了。想徐州之戰便是因為張闓之事引起的,他恨不能扒了張闓的皮,聽到劉備跟張闓餘黨勾結,他那裡不震怒?

    但他畢竟考慮周到,便是裝病請他來,要問劉備這事。只他臨了,突然覺得還是不要知道此事真假為妙,便是準備稀里糊塗的將印給了他。而公子商站在他旁邊,自然不能答應,陶謙這才收了心。只等公子商問劉備話,他便在旁不斷觀察劉備,看到他神色閃爍,便知果有其事。

    到得這時,他心灰意冷,便不再說話。只一心想著這設伏捉劉備之事要是傳了出去,不說襄賁城他部下那邊會是什麼反應,便是天下人也不知會如何議論。

    劉備見他們不說話,觀陶謙神色猶豫,當是顧忌自己襄賁城內軍隊,便是略微放心。只他知道今日之事不便善罷,也只有自己先自強硬,才能讓對方有所忌憚。

    便是推開張飛,哈哈問道:「我該說的都說了,現在該你們了。說吧,你們準備把我們怎麼樣?」

    公子商鼻子一哼,笑道:「你們都死到臨頭了還如此囂張,是不是……」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只聽辟啪一響,跟著臉頰一痛,耳鼓內嗡嗡直叫,眼睛前金星亂冒。還不知是怎麼回事,便被一人大手扣緊,身子跟著便被直拽了過去。

    原來劉備眼見無法脫身,而公子商又托大上前,豈不是找死麼?便是伸左手給他一個巴掌,右手跟著將他拿了過來,再是呸的一聲,對他耳邊破口罵道:「**也不換點新鮮詞,老是這一套,膩都膩了!」

    陶謙嚇了一跳,差點哆嗦下床。他旁邊衛士只被劉備趁機抓了大公子去,早是冷汗直冒,現在見陶謙就要滾下來,便趕緊圍在他身前,以白刃加在劉備面前。

    張飛見大哥一手就捉了公子商,便是哈哈一笑,欲要跟著學,也把陶謙老兒拿來,只被劉備喝止:「要他作甚?」

    張飛想想也對,有他寶貝兒子在大哥手裡,還要這糟老頭幹什麼?要是搞不好他被自己虎威給嚇死了,那便是晦氣了。但又怕別人會放暗箭,便警惕的保護在大哥身邊。

    劉備只還不過癮,回頭又罵:「兒子蠢,老子更蠢!你們就以為靠這些蠢蛋,便能抓得了我們了麼?」轉臉又道:「你剛才說我『死到臨頭』,現在卻是誰死到臨頭了?」

    公子商只被他大力捏在手裡,便是紫漲著臉不能反抗。別見他平時一副兇惡模樣,只被劉備這一打一罵,早是先嚇破了三分膽,只真怕他會下殺手,便是任他擺佈,不敢多做抵抗,就連他問話也忘了回答。

    劉備見他不說話,心裡更氣,呵呵冷笑:「看來你是絕對不會相信這『死到臨頭』的不是你了?」

    劉備這句話也只是嚇唬他,他抓他在手也不過是逼陶謙求他。果然,陶謙眼見兒子受制,便是趕緊說道:「玄德,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們並無惡意……」

    他話還沒說完,只被張飛打住:「你們並無惡意,那麼他們這是幹什麼的?」

    陶謙趕緊讓他們全部退出去,劉備也讓張飛押著公子商在門外等候。

    待他們走後,房內只剩下陶謙跟劉備二人。

    劉備關緊大門,再回過頭來,故意上前作揖,陪笑道:「備適才無禮,讓使君受驚了!」

    陶謙歎了一口氣,虎面呆滯,起身將徐州牌印捧上,拱身道:「玄德久欲得到這徐州,現在我甘心相讓,只希望玄德執掌徐州後能夠答應放我二子回歸鄉里,不再追究他們的過錯,相饒他們一命。如此,老夫也就死而瞑目了。」

    劉備道:「使君哪裡話來,二位賢侄如此『聰明大仁』,我是疼都疼不過來,何要殺他們?只這徐州牌印嘛,我雖然一直都在惦記他,但若然現在接手,未免有點搶的味道,是不『大仁』,非我劉備這樣『仁義君子』之所為也。嗯,不齒,不齒,這樣就是大不齒!

    哎,這樣吧。我接手徐州再怎麼說也要光明正大,讓世人都知道才行,不然我在這密室接了牌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搶來的呢。不如明天你擺個筵席,讓徐州大小官吏全都聚聚,你再當眾宣佈。到時你致士(退休),我除職(上任),豈不兩全其美?」

    陶謙只在心裡暗罵:「你這麼做,本來就和搶沒什麼兩樣,還美其名曰『仁義君子』,實在可惡!」不過想想,這『仁義』二字是自己當初強加給他的,現在他回之以禮,自己又有何怒可言?

    只他聽劉備這麼說,也不敢不答應,更何況他也無意讓二子再在仕途上呆下去了,能保得二子性命也就不錯了。便是拱了拱手,說道:「一切全憑玄德安排。」

    劉備聽他答應了,便是哈哈笑道:「如果早這樣,也就不會鬧得這麼誤會了。」

    陶謙只得點頭賠笑。

    劉備跟他作了作揖,然後轉身擊掌,外面門一開,先讓張飛帶了公子商進來,讓公子商跟他父親說了幾句話,這才笑道:「使君放心,我也只是請大公子他到我襄賁城住上一晚上,我自不會虧待他的。」

    也不等陶謙答應,便即同張飛『攜』了公子商一同,走出大門,走出徐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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