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翻覆》 第五章 相互利用(上) 文 / 鍋鍋
所剩不多的來家武士們,早已被這些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鐵甲中的騎士,所擁有的超絕殺傷力所震撼,甚至是嚇的心神俱亂,平日裡被要求保衛主人的使命,當與自身生命發生衝突的時刻,他們幾乎都選擇了保住自己的生命,至於他們的主人,命的保不住,誰還會去搭理那個平素見面不多的傢伙呢?
看到鐵甲騎士們縱馬向己方衝殺,來家的武士們大喊起來,聲勢著實過人,不過卻是為一起逃命所呼叫吶喊,實在難看已極。
來宦臣不知道身邊所倚重的武士們的想法,當他揮起手中長劍,希望武士們跟隨長劍隨指奮勇衝殺,他自己好快快脫身的時候,來家武士們大喝一聲,竟拋棄了他一哄而散,轉眼之間,來宦臣的身邊空無一人,只有他自己獨自面對一群殺星。
手中一顫,來宦臣的長劍「噹啷」一聲掉在地上,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僅僅三十幾個精銳騎士,竟會殺敗他手下二百多人的武士,這樣的戰果,太出乎於他的意料之外。
軒轅嵐早已預料到今天的戰局,來宦臣這種沒有站在殺場上經歷過生死,沒有看到過千軍萬馬往來廝殺,僅僅讀過幾本兵書的世家子弟,又怎麼會清楚的認識到一支裝備精良、武裝到牙齒的鐵甲騎兵,所能帶來的殺傷力,是何等的驚人。
受到軒轅嵐冊封,正式晉陞為騎士的原玫瑰傭兵們,沒有殺死來宦臣,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的玫瑰騎士,伸出他包裹在鐵甲中的手臂,有如抓小雞似的,將這個幾乎就要淌出尿來的原清河縣令拎起,重重摔到地上。
軒轅嵐指著幾個遠遠站在一邊的衙役們,「你們還不過來,將罪犯來宦臣打入大牢,聽候節度使大人發落。」
那些個衙役們早已被剛剛那場,血腥的有如屠殺一般的場面所震懾。無論此時軒轅嵐的話是真是假,只是在縣中抓過幾個偷雞摸狗的小賊的他們,哪敢違抗明顯是,那些殺人不眨眼的騎士們首領人物的話。雖是雙腿戰慄,幾乎就要癱倒在地上,他們還是戰戰兢兢的走過來,為來宦臣扣上鐵索。
就在衙役們為來宦臣扣上鐵索,帶上鐵鐐的時候,他們突然之間生出了一種怪異的感覺。這些個鐵索、鐵鐐,還是來宦臣為「準備造反」的夏步原和軒轅嵐置下的。
誰知,距離來宦臣得意洋洋的走出縣衙捉拿「反賊」,還不到兩個時辰,整個世道就顛倒過來,現如今,鐵索鐵鐐帶在了來宦臣身上。不僅他們這些作為衙役的人沒有想到,那個已經被嚇傻的來宦臣,只怕更加沒有想到事情會如此發展吧?
「這個世道如今是越來越看不清楚了。」衙役趙衛心中悄悄想著,「中午還叫嚷著抓賊的縣令大人,現如今竟然被人帶上刑具,成為了朝廷罪犯,誰能解釋的清楚這些事情呢?這清河縣內,以後說的算的人物,只怕不是那個官職更大些的夏步原,而是年紀輕輕的軒轅嵐才是,以後出事,跟著這個軒轅嵐才比較保險些。」
趙衛的想法,何嘗不是在場絕大多數衙役與鄉勇們的心中寫照,更是那些躲在後街自家房內,看完剛剛一場屠殺好戲的普通百姓們的心中寫照。他們在見識過那些鐵甲騎士的無情殺戮後,對於年紀尚輕的軒轅嵐,有了一個新的認知,這個認知,與冷血、無情、狡詐聯繫在一起。
軒轅嵐可不管這些人心中是如何想法,看到來宦臣被抓捕後,他打出一個手勢,示意手下們繼續追殺那些來家的武士們。
玫瑰騎士們早在白虎大陸,就養成了完全服從軒轅嵐命令的好習慣。此時看到首領的指令,沒有絲毫的遲疑,兩腿一夾馬腹,尖銳的馬刺紮在戰馬最為薄弱的部位,吃痛的戰馬一聲長嘶,撒開四蹄向前奔馳而去。
手持重劍的玫瑰騎士,穩穩坐在高速運動中的戰馬上,很快就追上了那些沒有跑出多遠的來家武士們,左手控制韁繩,右手中的重劍狠狠砍下,血光飛濺,一聲聲慘叫響起,一個個生命被無情的剝奪。
這些個來家武士們此時萬分悔恨,如果他們當初不是選擇逃走,而是集中在來宦臣的周圍,抱成一團共同抵抗鐵甲騎士們的進攻,說不定他們其中的一些人,還有可能活下去,而不是在這長街之上,成為別人肆意屠殺的對象,雖然這活著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也總好過被別人像狗一樣的追殺。
慘叫聲中,清河縣城後街上的雖有人,卻都有如身處地獄般,一顆心好像被人緊緊攥住,不能自由跳動,無法順暢呼吸,一些膽小的已經將眼睛死死閉上,全身戰慄著,即使他們根本看不到那屠殺的一幕。
所有身處後街之上的人,已經將軒轅嵐與地獄中閻羅王畫上等號,而那些個全身鐵甲的騎士,就是閻王手下的索命無常。
整個過程沒有持續許久。兩條腿如何能跑過四條腿,更何況是在長達數百丈、用青石鋪就的長街之上。逃命的來家武士們不是不想自一個個小巷中溜走,可是無論他們逃到哪裡,在一個人都沒有的縣城大街之上,他們的身影是那麼顯眼,就算一個瞎子,也不會殺錯了目標。
八十多個來家武士,不到一刻鐘之間,便倒在血泊之中,有的身首異處;有的自頭部起被人砍成兩份,卻又不是完全劈開,到了胸部還連在一起;有的被人從肩部斜斜劈下,刀鋒大約在胸腹部走出此人身子,讓他變成了上下並不均等的兩份;有的先被人看去手臂,又為後來者補上一刀,才慢慢斃命……
這一刻鐘之間,在長街上所有人看來,好像一年那樣難熬,忍住已經到達嗓子眼的物體,忍住那種想要把這些個物體送出嘴外的衝動,甚至是生生的將這些個物體壓回胃中。
所有人,都不希望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觸怒那個人,那個此時站在院門外、鮮血中間、為殘肢斷臂所包圍的人。這個人,此時執掌著長街之上,不,是整個縣城,所有人的生死,他就是神,是魔,是把所有的生命攥在手心之中的主宰者。
走出幾步,踢開一個橫在面前的、不知是哪個倒霉鬼的半截胳膊,軒轅嵐的動作是如此隨意,而四周的環境也是異常的配合,除去馬蹄踏在青石上所發出的「踢嗒」之聲,除去騎士們在砍向目標時發出的呼喝聲,除去那些死去的人所發出的絕望的喊叫聲,整個長街上是如此的寂靜,再無一聲雜音。
背著手,凝視著地上的血跡,還很新鮮,新鮮到可以在地面流動,粘粘的,稠稠的,很有吸附性,腳踏上去,不用些力氣,就不能抬起。
「多像那個夜晚啊。」軒轅嵐心中歎息,「情形是如此的相似,一方佔據了絕對的主動,一方僅僅是在絕望的廝殺,唯一不同的,就是角色變換了,殺人者變成了我而已。」有些不忍,只得強自抑制住,年輕的羅德伯爵明白,現在所作出的事情,說白了,只有兩個字,「立威」而已。
軒轅家雖是在清河縣居住了百年,施恩無數,但那些只是軟的一面,對待這些百姓,僅僅是施恩還不夠,還要讓他們知道強硬的一面,給出了甜棗,還要讓他們見識刀鋒。
剛柔相濟,才是抓住人心的最好辦法。否則,就會有些人不明白利害關係,就會在關鍵的時候站錯隊,就會選擇與軒轅嵐為敵。如今,軒轅嵐讓整個清河縣城的百姓都見識到,只要與他軒轅嵐為敵,等待的就是被毀滅,就是死亡。
而那些忠誠他軒轅嵐的人,也會得到與付出的忠誠相稱的報酬,這就是下面將要做的事情了。
站在原地,聽著漸漸悄無聲息的慘叫之聲,耳中馬蹄聲在遠處飛快向這邊聚攏,軒轅嵐靜靜轉身,掃視一圈那些遠遠躲在巷子中站立著的衙役和鄉勇,目光中不帶一絲感情,就如在看一群死屍。伸出右手,指尖移動遙遙劃過那些驚惶失措的人,「你們,現在,隨我來。」
言畢,軒轅嵐也不看那些人的反應,轉身大步走到剛剛來宦臣的馬前,反身上馬,策馬揚鞭,向著飛馳而去,在他的馬後,是疾馳的鐵甲騎士,以及玩命邁動雙腿跟上的鄉勇和衙役們。
在縣衙門前拉住韁繩,馬匹驟然停下,不自覺的在地上揚起前蹄,踏動幾圈才站住。看著大敞四開的縣衙正門,以及地上來不及撿起的物事,軒轅嵐手一揮,命令手下騎士們,「你們向北追,務必將所有逃走的人一個不少的抓回來。」
說著軒轅嵐又回身對衙役的班頭周慶道,「周班頭,你帶上手下的弟兄,指揮鄉勇,立刻查封罪犯來宦臣在縣城內外的產業,一個不許漏掉,否則……」
沒等軒轅嵐的話說完,那周班頭渾身冷氣直冒,頭一縮,急急道,「軒轅大人,你放心,我一定帶著弟兄們好好辦差,別說是地點,就是一個來家的人,都不會漏掉。」
滿意的看看這個知趣的班頭,軒轅嵐也不多說話,手一揮,將他打發掉,自己則獨自走進平日裡威嚴無比的縣衙正堂。
應該是來宦臣的家眷們得到了消息,乘著軒轅嵐還沒有帶人來,就已經出逃了,「可是,這些傢伙還真是愛財如命,若是他們不帶著那些細軟財物,輕車出逃興許還能跑掉。」軒轅嵐彎腰撿起地上掉落的一支金釵,在手上把玩著。
「哈哈,賢侄,今天之事,還真是全倚仗了賢侄的精銳手下啊。」沒等軒轅嵐走進正堂,縣衙外就飄進夏步原的笑聲。
「來的還真快。」軒轅嵐低聲冷冷的道,又換上一副面孔,笑著對那個被一眾手下簇擁著走入縣衙的夏步原道,「夏叔叔還真是兵貴神速,這麼快就清理乾淨後街上的垃圾了?」
「垃圾?」夏步原一愣,繼而明瞭了軒轅嵐的意思,心中罵了一句,才笑盈盈的來到年輕的錢糧吏面前,拉著軒轅嵐的手臂一同走入縣衙正堂,「賢侄啊,說句老實話,今天之事,若是沒了賢侄,還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呢。」
正堂之中,夏步原老實不客氣的坐到那個正中的案幾後,他的手下們站立在兩側,雖沒有衙役們的威嚴,到底人多勢眾,竟也有些威風。
軒轅嵐卻不在乎這些,於他看來,堂上這些人,不過是沐猴而冠罷了,連撐場面的份都談不上。他手握劍柄,向前幾步,靠近夏步原道,「夏叔叔,現在可以說出那個人到底是誰了吧。」
夏步原看到軒轅嵐靠近,手中已經拿起的堂木不得不放下,扯出笑容道,「賢侄啊,你何必如此著急呢,到時候,自然會知道的。」
「不,」軒轅嵐搖頭,又向前走近幾步,伏在案几上,死死盯著夏步原的眼睛問道,「還是現在說清楚的好,萬一此人不牢靠,我們也好抓緊時間商量對策。」
「這個……」夏步原看到軒轅嵐距離他不過三尺,身上冷氣直冒,也顧不得那個與他聯絡的人一再的叮囑,還是將那人的名字說了出來,「是郡守柴晉紹柴大人。」
「柴晉紹?」年輕的錢糧吏不由得一皺眉,這個郡守大人怎麼會突然站出來整治自己的手下,「柴大人為什麼要如此整治來宦臣?」
「嘿嘿,」夏步原笑著道,「京師四大世家,軒轅世家與方家結成同盟,以對抗來家和龍家結盟後的咄咄進逼。柴大人乃是軒轅世家提拔上來的人,這時站出來拆來家的台,也就沒有什麼可以懷疑的了。」
軒轅嵐點點頭,表示理解,又追問一句,「那麼,柴大人什麼時候才能將抓捕來宦臣的命令送來?」
這下換夏步原完全變了顏色,他驚訝的起身問道,「命令?命令不是已經在你的手裡了麼?剛剛你不是向所有人出示了命令麼?」
「嘿嘿,」軒轅嵐自懷中掏出那張蓋著鮮紅大印的文件,交給夏步原道,「夏叔叔,你看好了,這是節度使大人,命令清河縣上繳今年秋糧的文書,怎麼是抓捕來宦臣的命令呢。」
「什麼?」夏步原一把將那文件抓在手中,反反覆覆的看了一陣,才後怕的對軒轅嵐道,「賢侄啊,你的膽子可真是太大了,這樣的事情也敢做出來,就不怕萬一有人想要出來查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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