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戰危》 第三章 茶室密謀 文 / 鍋鍋
當布簾放下的時候,教宗大人才發現,那看似簡單的布簾,是一個用布縫製的袋子製成,內裡好像還填充著茅草。當布簾放下後,便擋住了外面的聲音,使得整個茅舍內自成一處,沒有絲毫的雜音,更沒了那些本來令他煩心的雨聲。
打量下茅舍的內部,教宗大人更加驚奇了。原來,在外面看來並不是十分巨大的茅舍,其內部空間竟然足夠四個人在其中站起而不覺擁擠。而且,在除去那用布簾做成的茅舍房門一側,其他三面牆壁上,都鑲嵌著價值不斐的透明玻璃,屋外光線照射進來,加之屋內的火光,整個茅舍內部倒也不覺陰暗。
兩面的側壁之上,還分別懸掛著青龍的水墨畫,一幅是漁翁雨中垂釣,一幅是湖光粼粼的山水。畫中所表現的自然是青龍大陸上那慣常的意境,與白虎大陸崇尚的寫實風格迥然不同,是以,兩幅畫的價值實在不好估量。以教宗所收到的教育,他也就只能看出這些,而他已經算是白虎大陸上,對於青龍大陸的瞭解比較精深的人物。
紅泥小爐,火光閃動,燒著上等的白色木炭;在小爐上,坐著一個精巧的黃銅水壺,水壺不大,兩個成人拳頭大小,股股白氣向外噴出;小爐旁邊,乃是一個不高的小桌,桌子上擺放著一個小巧的白瓷茶壺,與白虎大陸使用的茶壺不同,這個茶壺僅僅一個成人拳頭大小,在茶壺的旁邊,是四個更加小巧細緻的茶杯。而這些瓷器的邊,則是些教宗大人叫不出名字的器具。
「這個茶杯用來喝茶?」教宗大人心中揣測著,「恐怕連一口都不夠吧?」
一個黑色頭髮的人盤腿坐在小桌前,忙碌著什麼,他也不抬頭,只是伸出手,指著小桌的對面,「坐,大人,坐下,這水此時正好。」
教宗亞歷山大六世既來之則安之,學著那黑髮青龍人的樣子,也盤腿坐下,看著他熟練的用一個半圓形、長長的管狀勺子,自一個小罐中舀出滿滿一下茶——閒的道,「怎麼樣?水,是天上的無根之水。茶,是一品的祈門紅茶,器,是只有皇帝可以享用的極品景州官窯精細白瓷。如何?大人,青龍的茶道,感覺可好?」
「嗯,我現在倒是越來越喜歡青龍的東西了,你們青龍人真會享受,說到這些飲食、享受,我們白虎大陸再過一千年,恐怕也無法追上你們。」教宗亞歷山大六世幽幽的歎息道,「生活在青龍,真是一個美妙的事情。」
「大人不可能去青龍生活,」青龍年輕人笑著道,「大人在這白虎大陸,已經是頂尖的人物,你在這裡有著無數的享受,不亞於青龍,大人又何必羨慕別人呢?」說話,他高深莫測的一笑,才繼續道,「要是大人放不下這茶道的追求,也好解決,」說著他隨意的一擺手,「這些東西,從現在起,通通歸大人所有了。」
教宗大人沒有半分的驚訝,他拿起一個小小的細瓷茶杯,輕輕一彈,茶杯竟然發出了金屬撞擊之聲,看著那被他贊為稀世奇珍的精緻瓷器,他帶著一絲壞笑道,「說吧,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青龍年輕人好像已經預見到此時的狀況,他笑著為自己斟上一杯茶湯,送到口中,閉上眼細細感覺那種濃郁的香味,以及入喉的那種甘甜回味,良久,他才睜開眼,「我只想混進蘭西的婚禮。」
「那個婚禮不是已經推遲了麼,而且,我已經號召全大陸抵制這次的婚事了。」教宗大人好像若無其事的說道。
「只是推遲而已,並不是取消,」青龍年輕人坐在那裡,繼續為兩人斟茶,「再說了,我還很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得罪蘭西這個全白虎大陸最強大的國家?誰都知道,你號召反對這次的婚姻,只是一個借口。」
「你想知道?」教宗大人眼皮都沒有抬起的問道,「這是白虎的事情,而且是你到來以前的事,你不知道也是應該的。」說著,亞歷山大六世大人慢慢品上一口茶湯,才繼續道,「蘭西和教廷表面上極為親密的盟友,但是內裡並不如表面般親密,兩者之間有矛盾,而且矛盾很深。」用著好似閒話家常的口氣,教宗大人為青龍年輕人解說著,「這矛盾並不是起源於我執政後,相反,我們教廷和蘭西之間的矛盾,已經持續了足足十年。」
教宗大人閉上眼,好像在回味茶湯的美味,又像是在回想前事,「蘭西王國,哦,他們現在自稱帝國了。他們起源於若門帝國末年的異族大混戰。若門帝國末年,蠻族侵入帝國疆土,一批接著一批的蠻族湧入,若門帝國終於無力抵抗,而這些蠻族便在昔日帝國的領土上建立了自己的王國,彼此之間為爭奪土地、人口,開始了混戰。」
「後來,帝國滅亡,這場混戰也日益頻繁。就在這場混戰中,原本處於白虎大陸西緣的蘭西崛起,接連吞併幾個蠻族小國後,開始謀求整個白虎大陸的霸權。而那個時候,教廷十分弱小,經常被若門城的貴族所欺凌,為了教廷的安全,同時也是當時被若門城貴族所驅逐的教宗利奧三世陛下,急欲重返若門,求救於蘭西。蘭西的王子裡查收到這個求救後立刻率兵攻入若門,幫助教廷重回若門。」教宗大人聲音開始低沉下來。
接下去,這位俗家名字叫做博爾吉亞的教宗大人說道,「利奧三世陛下為了感謝裡查,親自為王子裡查舉行加冕典禮,使其成為蘭西的國王。這個時期,正是教廷和蘭西關係的蜜月期。而此後,蘭西每任國王登基,都是由教宗為其加冕。」
「但是,後來蘭西逐漸強大,開始不把教廷放在眼中,直到此任國王查理曼,他在十年前宣佈將教廷在蘭西的主教任命權收歸蘭西國王所有,同時,教廷在蘭西徵收的什一稅不再上繳教廷,而是上繳給蘭西國庫。這就是教廷與蘭西的衝突根本原因了。」教宗亞歷山大六世用苦笑結束了這篇大段的回憶。
「所以,你就想用小動作,來阻止蘭西的壯大?」青龍年輕人的眉頭有些皺緊的問道。
「教廷弱小,沒有過多的實力與蘭西全面對抗。但是,上次佛倫的事件,本是教廷與佛倫之間的事情,是意羅同盟內部的事情,他蘭西竟然也派兵插手,這一點,我決不允許。」教宗右拳緊緊攥住,恨聲道。
「這裡有個問題,」青龍年輕人放下茶杯,思索著道,「如果蘭西與若門皇室的繼承人成親,獲得了若門帝國的正統名號,以後他們的國王登基的時候,是不是就不再需要教宗出面為他們加冕?」
「是啊,」亞歷山大六世頹然的點頭道,「不單如此,一旦他們獲得了若門帝國的正統名義,也就獲得了整個白虎大陸名義上的所有權,那時他們再發動統一白虎大陸的戰爭,在道義上的障礙就不存在了。」
「幫助我吧,我要奪回我的妻子女人。」青龍年輕人突然將茶杯猛的放在桌子上,「啪」的一聲,那精細的茶杯竟不能經受青龍年輕人猛的一置,變得粉碎。
「真是可惜,多好的工藝品,你這個傢伙竟然就這樣打碎了。」教宗亞歷山大六世憐惜的看著那宛如溫玉的碎片道,「而且,這已經是我的東西了,說吧,你要怎樣賠償我的損失?」
「嘿嘿,」青龍年輕人怪笑著,臉上露出一幅「就知道你會這樣問」的表情,想了想,他才開口道,「想來,我要是將伊莎救走,勢必要和蘭西翻臉,原本利用羅特作為中轉點的預想就會落空,但是,從青龍來得貨物,也必須要一處港口登岸,並重新包裝,這些都需要人手和土地、港口,不如你在教宗國內為我找個港口如何?雖然意羅半島缺乏優良的港灣,但不至於一處都找不到吧?」
「嗯,不錯,這個條件可以接受。但是,你對我個人的賠償還沒有說呢。」教宗大人顯然已經看到,一個繁榮的東西方貿易港口出現在教宗國境內,以及那滾滾而來的金幣,但是他還不是很滿意。
「媽的,死要錢,」此時青龍年輕人也不怕教宗大人聽到自己對他的評價,「那麼,我們的私人協議繼續有效,我仍然每年送給大人兩船青龍貨物。」看到教宗陛下臉上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青龍年輕人不甘心的道,「但是,我有一個附加要求,那就是,教廷必須明確發佈詔令,保護我的私人船隊。」
教宗大人臉上愣了愣神,隨即笑笑,默認了這個要求。在他看來,保護眼前這個青龍人的私人船隊,不就是在保護他自己的金幣麼?看到青龍年輕人眼中流出的目光,亞歷山大六世大人曉得,該是自己付出一些東西的時候了,他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嗯,作為禮節上的表示,蘭西送給我個人一張請柬,希望我,或者我的代表,能夠去主持婚禮,或者參加婚禮。這個……本來我是不想去的,那麼,請柬不如送給你好了。」
注視著青龍人,教宗大人沒有看到滿意的目光,嘴上微微歎息,心中肉痛的繼續道,「另外,為了你的身份問題,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作為教宗,我每年要冊封一些爵位,當然,這種冊封是上代貴族死後,下代繼承人要繼承爵位,所必須的一種過程。但是為了這個手續,一般繼承人要繳納二百個金幣的費用。而一些人因為無法繳納這些費用,便無法繼承爵位。」
望望青龍年輕人毫無表情的臉,俗家姓氏為博爾吉亞的教宗大人只得繼續道,「現在就有這樣一個爵位,是個伯爵,采邑是羅德島。那是個東地中海的小島,原本是拜占帝國的艦隊停靠港灣,一百年前,被當時的拜占皇帝作為贈禮送給了教廷,條件是拜占帝國可以繼續使用島上的港口。然而,二十年前,那些大食異教徒為了和拜占帝國爭奪東地中海的控制權,出兵佔領了這個島嶼。」
「上任羅德伯爵帶著家人逃出來,卻沒了生計,坐吃山空,到那位伯爵去勢的時候,偌大的家產已經消耗殆盡,他的兒子竟然連繼承爵位所要繳納的二百金幣都拿不出來,聽說他們一家人已經搬到貧民窟居住,想必他們早就斷了對爵位的渴望。我可以為你牽線,讓他們轉讓爵位,由你繼承,當然,你要出筆錢就是了。」
「不行。」青龍年輕人斷然拒絕道,「這些費用,全部都要你來出。」看著教宗大人那心痛的樣子,以及咧開的大嘴,青龍人繼續道,「不過麼,為了減少你的損失,我可以讓他們選擇,是一次性支付全部費用,還是分期支付。要是分期支付,他們還可以選擇,是每年得到一筆金幣,還是隨我回青龍大陸,要是去青龍,我保證他們可以得到一大塊土地,肥沃的土地。」
教宗亞歷山大六世「嘿嘿」的笑起來,「嵐伯爵,你還真是精明啊,祝賀你,羅德伯爵,我想,不出三天,這件事就會辦好的。相信我吧。」
果然,僅僅是第二天,昨日那位匆匆離去的教宗大人便派來一個教士,通知青龍年輕人去拉特蘭宮。在那座曾經是若門帝國千年帝皇宮殿的的所在,青龍年輕人看到了一個年紀在二十三四歲上下的蒼白臉的文弱年輕人。這個年輕人叫做阿爾貝克,保羅;阿爾貝克,是上任羅德伯爵的幼子,同時也是爵位的正統繼承人。
在年輕人身上,青龍年輕人仍然可以感覺到貴族的那種與生俱來的傲慢,這不是他本人怎樣無理,而是那種沉澱千年的貴族氣質在作祟。青龍年輕人不以為意,禮節性的伸出手與這個年輕人握了握,隨即轉入正題。
年輕人恐怕是已經為清貧所苦好久了,即使骨子裡的貴族氣質也無法阻止他出賣家族最後的一點物品——爵位。但是,出乎青龍年輕人意料之外的,這個年輕人竟然選擇了與他共同回到青龍大陸去,當然是在支付一筆首付金後。
年輕人的解釋是要這筆首付金,以保證交易的真實性。但是,偷偷看到年輕人那尚顯華麗的外衣下面,不經意間露出的幾處補丁,以及被磨禿的袖口,還有那原先應該是存在著流蘇的位置,此時空空如也的情況,青龍年輕人充滿惡意的想道,「是不是這個剛剛失去了貴族身份的家族需要首付金去還債?要不……是不是他們便無法離開白虎大陸呢?」
在青龍年輕人打量年輕人保羅的時候,這個姓著阿爾貝克的年輕人也在仔細打量著青龍年輕人。青龍年輕人從不十分在意穿著,所以,從外表上,年輕人失望了,他僅僅能看出,眼前的青龍人生活優越,不愁吃穿,除此再沒有什麼其他的資料到手。但是,當青龍年輕人打個手勢後,從見面到現在坐在一邊不開口的教宗大人,竟然叫來了教廷的內務執事,由這位執事拿來作為首付金的一千金幣。
這個舉動讓年輕人震撼了。全若門的人都知道,今任教宗大人是個金幣愛好者,只有收藏的習慣,好像除了競選教宗的時候曾大把的向外撒金幣外,再沒有聽說什麼事情可以讓他花自己的錢。「那麼,這個青龍人到底是個什麼人?」保羅小心的猜測著青龍年輕人的身份,卻總是不能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不知是否唐突,我可以問一個問題麼?」青龍年輕人在接過象徵著爵位的、刻有家徽的戒指和紋章後,笑著問道,得到肯定的回答,他稍稍斟酌一下語句,道,「我想知道,是什麼,使您對這筆生意,選擇如此一個交易方案呢?」
「這個……」年輕的保羅有些遲疑,隨即自嘲的笑笑,「我已經失去了爵位,不,不,不是指這次的交易,其實,自從我父親去世,家中花掉最後一個金幣為父親辦理葬禮後,我的心中便已經有了這種感悟。這次的交易,不過是將家裡最後一個值錢的東西賣掉,以換取家族的生存。」
說著他話音一轉,用一種愛憐的語氣道,「開始,我想像的交易方案,是一次性結清帳目,如此一來,我就可以去作些生意,這個方案也得到了我母親的同意。但是,教宗陛下的代表、以及我的妹妹蘇珊卻極力反對。」
青龍年輕人轉過頭,瞧瞧那個坐在書桌後假裝看文件的教宗大人,沒有說什麼。
「我妹妹的說法是,我沒有經商的經驗,家族也沒有,與其冒著巨大的風險去經商,冒著很可能將家族再次陷入危機邊緣的風險,不如去青龍,得到大人許諾的土地,繼續坐一個富裕的地主。況且,我們家族在白虎大陸,已經失去的一切,包括家族的名譽,還有什麼好留戀的?」保羅道。
「所以你提出了這個方案。謝謝你的回答,」青龍年輕人微笑的接過話頭道,「請代我向你的妹妹致敬,她是一個有見識的女性。」
應付走保羅,青龍年輕人沒有過多的說些什麼,只是與教宗大人商量了一個姓氏,作為身份的掩護。這個姓氏叫做「特洛斯特」,也是若門一個古老而斷嗣的家族,如此一來,青龍年輕人現在的全稱就變成了「羅德伯爵;嵐;特洛斯特;軒轅」,不過,為了隱藏身份的必要,最後一個「軒轅」平常不用。
離開了拉特蘭宮,青龍年輕人剛剛坐上馬車,雷托巨大的身形便靠了上來,小聲道,「頭,庫裡奧傳來消息,那場婚禮將於一個月後在蘭西的首都帕瑞斯舉行。帕瑞斯距離羅特,大約要七百里的路程。」
青龍年輕人把玩著手中的紋章,只是說了一句,「全部人員,立刻趕到帕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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