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孽緣花2 文 / 北葦
第一百三十九章孽緣花2
烏雲飛快的湧過頭頂,慢慢的覆上如火熾陽,千里之外,漠河淺彎。
轟隆!
一聲巨雷劈開天際,耀眼的閃電印在黑色的盔甲上,
唰!
墨北揮刀砍翻了一名敦煌軍士,猩紅的血噴在她的手背上,俏臉上,長髮上,像是滾遭的油,侵蝕著每一寸肌膚。
嘔吐感翻湧而至,她卻絲毫不在意,眉目不眨的立在猙獰的血泊之中,縱然一身殺戮,卻猶自傲然如巍峨雪山,一身黑色長袈越發襯得臉孔光潔如五,嘴唇殷紅,鼻樑高挺,幽深的眼睛好似深潭,炯炯有神的看著狼藉的戰場,一滴血珠順著她的額角緩緩流下,蜿蜒的滑過臉側的輪廓。在她的眼前,是上萬的纍纍伏屍,更遠處,是冒著黑煙的古老城池,再往前,是滿目瘡痍的敦煌國土。
忽的,她縱身上馬,高舉染血長矛,在蓬勃大雨中嘶聲吼道:「弟兄們,給我拿下淺彎!」
瞬時!雪白的軍隊發出一陣高呼,地動山搖,震的敦煌守衛向後一縮,喪了士氣。
纖細骨感的身影衝在最前面,馬如閃電,刀似雷風,如同滾滾白浪,所過之處人仰馬翻,一片狼藉。
熾熱的鮮紅滲進龜裂的大地,號角一聲接著一聲,澎湃不絕,城門被一個矮小的戰士推了又推,好不容易有點縫隙,草原西側卻湧出一點燦黃。
像是洩漏一地的純金,鍍的漠河耀耀生輝,軍旗上的飛龍張牙舞爪,欲欲而飛,驚艷了整個淺彎。
「是援軍,我們的援軍到了!」敦煌士兵發自內心的吶喊,染血的臉頰上綻出笑花,一個個猶如從地獄般復活的屍身,舉著大刀吆喝。
墨北凝眉,鋝緊馬鞭,回頭而望,卻見大雨中若千馬蹄洶湧而來,踏碎了伏屍。
這一支軍隊來的太突然,數量之多,氣勢不凡,擾亂了她的氣息。
不過,墨北很快冷靜下來,眼瞅東側的一角,舉刀狂吼:「不要亂,聽我命令,全軍東移!」
可令她沒想到是,語音剛落,那頭便騰起一陣波浪。
黃色,忘不到頭的黃色。
馬蹄聲撕爛了雨夜,雷空下耶律斯徹手持長槍,一人當頭,瞳眸放長,定在混黑的倩影身上。
墨北低咒一聲,知曉他們被包圍了,雨滴順著側臉滑下,精明的雙目半瞇,越是危險之中,彷彿越是淡然如水,那是骨子裡透著的一股傲氣。
就是這份傲氣,如同火蓮般燒湯了耶律斯徹的心,他繃直的坐在馬背上,將聲音混進內力,字字飄揚,響徹耳膜:「前方的戰士聽著!你們原本是敦煌子民,只不過因聽信讒言,受了梟賊的誘惑。若現在放下兵器,我耶律斯徹答應饒你們一條性命!」
全軍靜的宛如深沉墨夜,除了彼落起浮的喘息聲,便是暴雨淅瀝。
驟的,一道清涼的大笑響起,帶著不卑不亢的玩味:「梟賊?誰是賊?」墨北輕蔑的掃向眼前的男子:「十年前,入宮作亂了的敦煌王才是賊!」
「如今我軍只不過是要奪回被你們佔領的國土!」
「你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收回去吧!」
「我軍最不需要的就是施捨與憐憫!」
「放下武器?」她冷笑一聲,揚手砍倒一名敦煌將士:「我們的武器是用來報仇雪恨,殺盡敵軍,不是用來投降的!」
轟隆隆!雷鳴碾過夜空,草原上的銀白盔甲閃過,戰士們抬起頭顱,舉起長刀,也不知是誰吶喊了一聲:「暴政必亡,梟軍無敵!」
隨後彷彿宛如柱炮被一下子點燃,沙啞的嘶吼震動著大地:「暴政必亡,梟軍無敵!」
一滔滔的波浪席捲了慢慢濃色,他們揮刀的動作越來越快,就像是被困住的野獸,就算是死,也要咬破獵人的手!
耶律斯徹臉色漸漸陰暗下來,他不明白,為何這些人會那般瘋狂的追隨耶律千梟,就像他永遠都不會明白,一身黑甲的女子請兵北上時抱著怎樣的決絕!
墨北廝殺在最前線,黑裘長刀,身姿如矯健的蟠龍,游殺在敵軍中央。就像她說的那樣,殺人打仗,只求三個字,快,狠,准!
一道陰冷從眼底滑過,耶律斯徹聲音低沉:「拿箭來。」
侍衛連忙遞上一把金弓,他的指腹緩緩摩挲著弩箭,四指併攏,拇指扣緊,摸箭,搭弓,彎弩,耶律斯徹雙臂發力,弩箭如同弓背的熟蝦,嗖然離弦,直衝墨北的腳下。
他不想她死,唯有斬去她的雙翼。
「公子,小心!」一道白影飛奔而來,牢牢的替墨北擋了一箭,背後一僵,又被敵軍連續砍了數刀。
墨北趴在黃土上,雙眸映出未成型的俊顏,然後慢慢,慢慢凝成一道血紅。
「小流!」她猛地起身,一刀避開迎面而來的敵軍,伸手抱住眼前的少年,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衫,她的手在劇烈的顫抖,摀住那怎麼堵都堵不住的傷口,眸間蒙了一層薄霧:「小流!」
少年輕咳幾聲,虛喘著氣,嘴邊彎出一道憨厚的弧:「公子,我真想吃大姐做的小燉肉。」
「小流,沒事的,沒事的,再打完這場仗,我就帶你回去。」墨北慌亂的用玉手拭去他嘴角溢出的血,只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心裡紮了根,埋的生疼。
少年躺在她的懷裡,手上握著大刀,不松不放:「公子,你都不知道,以前我家咳,咳,好有錢的。那時候,我和大姐總,總會坐在庭院裡,咳。看花。母親就做些桂花糕之類的零嘴。直,直到父親回,回來,然後。」
彭匡!
大刀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音。
墨北的手一僵,猛的發出怒天的悲鳴
「還有我,我也要去!」
「你才多大點,就吵吵著去戰場,在那兒可是隨時都會沒命的!」
「我不怕!我一定要成為一個很厲害的大將軍,報仇雪恨,光門耀祖!」
就在不久前,他還像是一個孩子,帶著真摯的無謂,說出最豪邁的話語,那時候,明明知道的,這是一條不歸路。
他還是來了,她還是讓他來了。
難以言表的情緒赤紅了墨北的雙瞳,豆大的淚滴混著鮮血顆顆墜地,生出妖嬈的花,痛的她一陣乾嘔。
「大姐不需要你有多大的出息。只要等到戰爭結束了,你能回來就行。」
她要怎麼交代,又拿什麼交代,自己的狂妄害死了一條命,甚至更多條。
那個女子還在等著小流回去,可她卻親手折斷了這份念。
墨北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起來的,僅憑著蠻勁揮刀砍人,她一次又一次的將長矛舉起,殺了又殺,如同從地獄裡走出來的涅火鳳凰,肅殺環身,煞氣逼人。
在她的眼中只剩下了兩種顏色,金黃的盔甲和如陽的血紅。
敦煌士兵被她的殺發震撼到了,無人敢上前半步,還未出手,命已喪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