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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八十二章·假鳳 文 / 傅塵瑤

    一曲彈罷,全場鴉雀無聲。

    風箬君收回手,若無其事地起身,對瑤華說道:「完了,走吧。」瑤華回過神來,牽引著僵硬的唇角勉強地笑了笑,見風箬君已經轉身往回走去了,連忙應一聲「噢」,抱起破空快步跟了上去。

    在轉出會場,經由中門出樓時,正好迎面遇上白寐塵掀簾出來。她緩步而行,與風箬君擦肩而過時,忽而抿唇笑笑:「風姑娘,你的出現真是一個奇跡,讓我驚歎。」

    風箬君看也沒看她一眼,仍舊以原本的步伐緩緩而去。剛出了會場,便聽到身後傳來震天的鳴掌聲,瑤華心想白歌的出現與風箬君出現的反響果然是截然不同。「師叔。」瑤華抱著琴亦步亦趨地跟在風箬君的身側,仰頭問道。「師叔方才彈的那是什麼曲子?」

    「曲子?」風箬君頭也不回,平聲說道。「隨便彈的。」

    「呵呵。」瑤華傻笑了幾聲。

    「好聽麼?」風箬君又問。

    「呵呵。」瑤華已經由傻笑變成了訕笑。方才風箬君彈的那一曲,真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破空之琴的音域較寬,有些音發出來又較為低沉悲回,被風箬君隨手亂七八糟地一彈,那發出來的聲音真有如鬼哭狼嚎一般懾人心魄。瑤華心想大約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會記得,今天晚上由一位絕世佳人彈奏出來的絕世躁音。「呵呵,不好聽。」

    「呵呵。」風箬君竟也抿嘴輕輕笑了幾聲。瑤華看得愣了愣,在她的印象中,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風箬君笑。自從相見以來,她一直都是超然世外的清冷姿態,或是被人看得不好意思時呈現出來的羞靦嬌憨之態,這會兒不經意間一笑,便如凝冰化水,枯木逢春,教人看在眼中頓時精神一振,舒爽無比。瑤華忍不住說道:「師叔笑起來更好看呢!」

    聞言,風箬君臉上的笑意頓時沒有了,瑤華怔了怔,心想大概是自己說錯話了,正準備道歉,忽而聽得身後傳來一記伸懶腰的聲音,緊接著是一聲有氣無力的歎息。瑤華回過身,便看到朱厭一邊活動著胳膊,一邊緩悠悠地過來,見瑤華回身看來,便提著扇子朝瑤華招了招,說道:「不好玩了,小東西,咱們回家去!」

    瑤華半是驚奇半是賭氣地問道:「你不是做評審做得很自在麼?」

    朱厭道:「本來麼,是比較自在。只不過那些個人,論相貌統統在仙子美人之下,論琴技又統統都在小東西之下,這比賽還有什麼看頭?真是無聊死了!」

    瑤華撇嘴哼聲道:「我跟師叔本來便是說不來的,是你偏要來,活該無聊死你!」

    聞言,朱厭不滿地揚了揚眉。「小東西你也太惡毒了吧,居然要無聊死我。其他任何一種死法我倒都能接受,就只這一種,我倒還寧願活著!」

    瑤華聽得心裡倏地頓了頓,道:「既然你也說要回去了,那我們就去向白老闆道個別,應該就可以回去了。」

    「走吧!」顯然朱厭對這場盛會已經毫無興致,爽快地應了一句,轉身拔腿便走。瑤華與風箬君也隨即跟上。還沒走出院子,便有兩名綵衣侍女迎面而來,到近處躬身行了一禮,其中一個說道:「朱先生,杜老闆他們在錦繡院設宴招待幾位評審大人,請朱先生賞光參加。」

    這邊方說完,另一個緊接著躬身行禮。「風姑娘,白歌姑娘邀請您到嘉蘭院一敘。」

    「白歌?」瑤華直覺著白歌邀請風箬君必不是什麼好事情。朱厭卻又在旁邊笑瞇瞇地說道:「唉呀,還有設宴,真是不錯。白白地辛苦了一天,也該吃飽了再回去。」說罷,扇尖朝著瑤華一點,將她懷中的「破空之琴」收回,便轉身跟在那侍女的身後施施然而去。

    瑤華對於他時高時低的興致已經徹底無語了,雖然不明白白歌之邀的用意何在,但心想風箬君是散仙出身,再加上自己也多多少少有一些法力,而白歌不過是青樓歌妓,應該不用過於擔心。

    嘉蘭院是景湘別苑的一套小型院落,院中紫竹夾道,假山石亭,景致分外優雅。侍女領著瑤華二人登了嘉蘭院的最高的繡心閣,白寐塵看樣子已經等候多時了。她換了一件湖藍色的高腰長裙,披了件月白色的坎肩,斜倚著雕花繡床凝視著瑤華二人緩步進來。

    風箬君淡淡看了她一眼,一句話也沒說。瑤華見氣氛冷滯著,連忙欠身一禮,說道:「見過白姑娘。」

    白寐塵的目光淡淡地掃了瑤華一眼,隨即又移回風箬君臉上,輕抬手腕,指了下身前不遠處的茶座,慵聲說道:「坐吧。」

    風箬君卻沒有過去坐的意思,逕直問道:「找我來什麼事情?」

    白寐塵忽然笑了笑,粉面星眸,嫵媚無比。「丫頭沒有傳好話麼,我與風姑娘一見如故,此趟專程相邀,自然為的是敘一敘我們姐妹之情呀。」

    「是麼?」風箬君淡淡地反問了一句,似乎在問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當然是真的。」白寐塵依然笑得風情萬程,從床上起身,拽著長裙飄然來至風箬君跟前。微帶熾熱的目光緊緊地凝視進她的眼眸,緩聲說道:「你真的很美,美得讓我驚歎--你知道嗎,這世上,還從來沒有一個人能這樣久地留住我的目光。看到你,我就像是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風箬君轉眸看著已經近在眼前的白寐塵,淡然說道:「你直接誇自己就行,不必扯上我。」

    白寐塵抿嘴笑了笑。「你總是這樣,清冷高遠地像是變幻在天際的海市蜃樓,讓人遠遠地凝視,卻怎麼也觸摸不著。但是偶爾因為害羞而靦紅了臉頰的時候,卻又可愛得讓人恨不得抱到懷裡狠狠地咬上一口。」說著,她又欺近了幾步,腕上的金線鐲叮叮噹噹地一響,白玉般的一隻素手就要扶上風箬君的臉龐。

    風箬君的臉色變了變,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白寐塵卻不依不捨地跟上一步,反手一把捉住了她的手,沉聲說道:「看著你美麗的樣子,我想我不得不承認,我已經無法自拔地喜歡上你了。」

    她這一句話出口,風箬君與瑤華兩個人的臉色都白了白。風箬君慌亂地往後退著身子,用力地抽著手,卻怎麼也抽不出來。本來按理說,以風箬君的功力,絕無可能被一個女子拉住手而抽不動的情況,心下頓覺情況有異,變了變臉色,說道:「你--」

    白寐塵完全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繼續用迷醉朦朧的目光凝視著風箬君。「箬箬,我知道你是散仙出身,生怕當我表明心跡之後你會害羞逃走,而我又制不住你,從而在我的生命中留下無法抹去的遺憾。所以在此之前便借來法寶在這繡閣外設了結界,現在我就不用怕你逃走了。」說著,又執起她的雙手,以雙掌合抱,凝視著她的臉龐深情款款地說道。「箬箬,想我這般美貌,世間罕有,唯有一直孤芳自賞,形影相吊,如今好不容易教我遇著這樣的一個你。你的美貌足與我相配,而你的無才無藝又不至於會搶去我的光輝,我們是這樣天成地設的一對,你如何忍心拒絕我的這一片赤誠的真心,請你,嫁給我吧!」

    這一下,瑤華與風箬君更是徹底地傻眼了。眼看著她就要傾身過來抱風箬君,瑤華臉色大變,連忙閃身衝到風箬君身前,抵住白寐塵的身體,用力地往外推去,一面大聲叫道:「你瘋了嗎,你也是女人,怎麼娶師叔?你不正常有怪癖什麼都好,不要搭上我師叔!」

    用盡吃奶的力氣,終於將八爪魚一樣粘過來的白寐塵給推了出去。瑤華以小小的身子擋在風箬君身前,氣喘吁吁地瞪著白寐塵,見她還是一臉似笑非笑,忍不住說道:「你笑得這麼詭異幹什麼?」心中驀地一頓,想道:「難道是被妖怪附身了--對,一定是被妖怪附身了,而且還是好色的男妖怪!」思至此,連忙從袖中抽出靈符,夾於兩指之間,默念退魔咒,「急急如律令」,便倏地往白寐塵擲去。

    不想那道靈符一到白寐塵身前一尺的地方便驀地停住了,白寐塵轉過目光盯著那道靈符,莞爾一笑,符上便乍然間浮起一片火光,頃刻間將靈符燒成了灰燼,從半空中洋洋灑灑地飄落。

    瑤華睜了睜雙目。「果然是妖怪!」而且還是非常強大的妖怪。在心裡默默地加了一句,當下卻也不敢再輕舉妄動,只能見機行事。

    白寐塵抿嘴笑笑。「我可不是妖怪,作為要與箬箬攜首同老的人,怎麼可以是妖怪這樣低的出身?」

    瑤華忍不住問道:「那你是什麼出身?」

    「說了小孩子也不會知道--」說著,她一雙鳳目倏地斂了斂,目光在瑤華的臉上停留了半晌,說道。「你身上有很熟悉的氣息--你聽說過念魔林麼?」

    「念魔林?」瑤華愣了愣,結巴地答道。「聽、聽說過啊,幹什麼?」

    白寐塵的目光微微抬了抬。「那麼念魔八王,知道麼?」瑤華點點頭。白寐塵道:「知道就好辦了,念魔林乾兌離震巽坎艮坤八王中的坎王,就是我。」

    「坎、坎王?」瑤華頓時傻了眼了,她知道巫月是坤王,莫重簾是離王,而眼前這個白寐塵,是坎王?「坎王是女人?!」瑤華怔怔地問了聲,她一直以為念魔八王肯定都是男的,莫非是先入為主而導致的錯覺?

    白寐塵嬌媚地撇了撇眼眸,說道:「誰告訴你我是女人了!我可是如假包換的男人,需要驗明正身麼?」見瑤華驚愕地瞪著自己說不出話來,白寐塵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隨手一揮便將坎肩脫了下來,隨即又解了腰帶,伸手就要去脫裡衣,瑤華猛地回過神來,連忙說道:「不用,不用了,我相信你是男的就是了!」

    聞言,白寐塵眼中倏地露出驚喜的神氣。「這麼說,你是同意讓你的師叔嫁給我,做我的坎王妃了?啊,真是個可愛的孩子!箬箬,你聽到了嗎?你的師侄女也同意,我們果然是天成地設的一對--」說著,他張開雙臂,又要抱將過來。

    「等等,等等!」瑤華大驚失色,連忙原地不停地跳躍著身子,將他推將出去。手不經意按到他的胸前,平平的,果然不是女人。一想到與夜凝秋齊名於世的白歌居然是個男人,瑤華心中便不知是要哭還是要笑。「雖然你是男人,不是因為怪癖而想娶師叔,但是師叔是個散仙,三壁的散仙是不能成親的,你不要亂來!」

    白寐塵不屑地撇嘴道:「最討厭的就是三壁這一套,什麼清規戒律,戒婚戒酒,煩也煩死了。箬箬跟了我,自然不用再理會那一套,與我回去念魔林雙宿雙棲。晨起洗露照影,看琉璃般透徹的水面倒影出我們的絕世之姿,真是天也為之欣艷,當日薄西山,我鳴琴,你歌舞,啊,真是想起來就讓人為之興奮不已啊,箬箬--」

    看他又要撲身過去抱風箬君,瑤華連忙死死地拖住他的一條手臂,回頭對風箬君說道:「師叔,這個人是瘋子,完全不可理喻了,你快逃走!」

    風箬君早被這一副情形嚇得面白如紙,這會聽得瑤華大叫,驀地回過神來,渾渾噩噩地轉身往外走去。白寐塵見他要走,臉色驀地一變,大叫一聲「箬箬不要走」,隨即甩手將瑤華往一邊掀去,撲身過去一把抱住風箬君。風箬君嚇得臉色驀地鐵青,失聲大叫:「你幹什麼,放手!放手啊!」此時此刻,完全沒有人注意到風箬君的聲音已經與之前有所不同。

    瑤華被白寐塵丟出去,「咚」地一聲額頭砸在床的橫檔上,眼前倏地一陣天昏地暗,兩耳也嗡嗡作響,周圍的一切剎那間變得虛幻而不真實。不知過了多久,漸漸恢復正常之後,便聽到了風箬君的驚呼聲:「住手,你住手!」

    瑤華定睛一看,赫然看到風箬君被白寐塵撲倒在地,正拚命掙扎著,抗拒著白寐塵往她身上亂摸的雙手。「師叔!」瑤華連忙一躍而起,不顧此時的腦袋還是暈乎乎,撲身過去想要將白寐塵拖過來,不想剛欺近過去,白寐塵忽然「啊」地一聲淒利的慘叫,原本壓在風箬君身上的身體見了鬼似地蹦了起來,跌跌撞撞地退了兩步回來,冷不防撞上正撲身過來的瑤華,將她又撞了個四腳朝天。

    白寐塵站定後,又連連地退了好幾步過去,臉上是驚恐而不敢置信的神情,指著風箬君驚愕得聲音都發顫了。「你,你,是男的--你竟然是男的?!」說到後面半句時,白寐塵聲音猛地一厲,幾乎原地跳了起來。

    瑤華揉著摔痛的地方站起來,驀地聽到白寐塵近乎抓狂的大叫聲,也不覺愕然了。「男的?什麼男的?」隨即目光一轉,便看到風箬君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原本穿得一絲不苟的雪白衣衫的衣襟已經被拉開,露出白皙而平滑的胸膛。瑤華頓時愣住了。「師叔是男的?師叔也是男的?!」

    風箬君低眉慌亂地整理好凌亂的衣衫,紅著臉朝呆若木雞的瑤華看了眼,說道:「我們快走。」

    「呃--噢!」瑤華回過神來,連忙站起身來,快速地跟到風箬君身側。

    「站住!不許走!」

    兩人一步沒走出,眼側便有一道人影急閃而過,倏地擋住了去路,正是白寐塵。他怒瞪著風箬君,原本深情款款的目光此刻已經變得如刀鋒般凌利,厲聲道:「你欺騙我,你竟然是個男的?!你是個男的還來參加什麼奪艷盛會?你這個混蛋,白癡,變態!」

    風箬君被他的一聲「變態」罵得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瑤華見狀,當即反唇相譏道:「你這是在說你自己吧?你才是大混蛋,大白癡,大變態!」

    白寐塵聞言更是火冒三丈。「我是為了要尋找一個美貌足與我相配的佳人才遁跡青樓,尋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尋著一個,卻是個男人,居然是男人!」說著說著,白寐塵捂著頭煩躁地大叫了幾聲,又暴走了。「居然還長得比我美,居然是個男人,長得比我美的男人,不可原諒,絕對不可原諒!」說罷,他的眼眸中寒光閃過,身後驀地迸發出一股沖天的水流,在半空中一個回轉,便驀地轉變方向,劈頭蓋臉地朝著他二人打來。

    風箬君見狀,慌忙拉起瑤華往側旁一個躍身,來勢洶洶的水流衝擊在繡閣的地面上,木質的地板頓時被衝出了黝黑的一個大窟窿,嘩啦啦的流水之力撞擊得整幢繡樓搖晃得厲害。白寐塵似乎氣昏了頭,回手引過水流又往風箬君所在處攻擊過去,風箬君只能再次躲閃。但這次跳開身子之後,回落時,忽察覺地面隱約往下一沉,心中一驚,知是繡樓經受不住強大的攻勢即將倒塌了。但這樣一來,原本克制著他的法力的結界之力也會相應受損,當下連忙抱起瑤華,御風穿窗而去。

    「想走?!」白寐塵咬牙切齒地怒喝一聲,引領著流水緊跟了過去。在躍出窗口之躍,夜幕中倏地橫過一道人影來,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說道:「鬧夠了沒有,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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