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決戰 104、一去不回的「人類」 文 / 天行賤
104、一去不回的「人類」
「時間就是一切，我既然答應過天空，就一定要把克爾上將安全地救出來！」羅理以龍牙能夠達到的最快速度飛向火星，由於空間跳躍的準確性很高，因此他出現在火星外空間的地點非常理想，他能夠以很短的時間在火星上登錄，但令羅理覺得有些麻煩的是，克爾上將到底會在什麼地方？
偌大的火星基地，想要找到一個人可真不容易，更何況是在人去樓空的時候。當羅理飛步走下飛機，往基地中心奔跑的時候，腦中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臨時泊機場距離基地中心還有一些距離，不過好在泊機場找到了一輛尚能跑動的車子，也沒有什麼人管理，於是羅理輕而易舉地開著車直奔火星基地。
經過了五分鐘，遠遠地已能看到火星基地那並不高大，但卻異常莊嚴的群樓出現在視野中。羅理記得以前自己在被任命做飛行大隊指揮官的時候就曾經來這裡培訓過一段時間，因此對基地的一些內部機構還是比較熟悉，特別是被人們稱之為心臟的最高指揮部更是整個基地的中心所在。
羅理沒有心思去欣賞那精心建造的群樓，匆匆在基地前面停下車後便直奔最高指揮中心，令他吃驚的是跑近了才看到在基地大門處竟然還有幾名守衛一如既往地守衛著大門。
羅理身著第一艦隊飛行大隊的戰服，肩上嵌著上校大隊長的徽章，讓守門的戰士們頗為另眼相看。
「為什麼你們還不撤走？」羅理跑上前就問道。
那幾名守衛的臉上露出堅毅的表情，其中一人說道：「最高指揮官不走，我們就要守住這扇門！」
「克爾上將果然還在這兒，真是太好了，你們馬上帶我去見他！」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見他？」即使羅理穿著第一艦隊的服裝，守衛顯然沒有輕易讓他通過的意思。
「我是第一星際艦隊第一軍的飛行指揮官羅理大校，奉艦隊最高指揮官天空上將之命前來救克爾上將的。我們的艦隊指揮官天空在知道克爾上將不願意離開火星之後焦急萬分，因此命令我前來救他，所以請你們馬上帶我去，這張是第一星際最高指揮官天空上將的通行令。速度要快，異族的大軍馬上就要到了，我不能再耽擱了！」
那守衛拿過羅理手中的通行令，互相看了一眼，卻把通行令又還給了羅理，搖頭道：「你還是回去吧，克爾上將是不會離開基地的。」
「不行，天空上將明明告訴我了，克爾上將是不能犧牲在這裡的，所以我一定要救他！」
「但克爾上將連最高決策層的死命令也不聽，又怎麼會聽你的？你們再逼他，他會『自殺』的！」守衛說著，眼眶紅了起來。
羅理見他們還在浪費時間，不由火了：「天空上將是克爾上將最信任的指揮官，也是克爾上將一手提拔起來的，因此天空上將的話，克爾上將是不會不聽的。更何況戰爭還沒有結束，天空上將還在等著和克爾上將見面，我相信克爾上將是不會再堅持的！你們馬上帶我去，不然如果讓克爾上將白白犧牲在這裡，你們的良心誰負得起這個責任？」
幾名守衛都暗暗擦著眼淚，那名看起來是隊長的守衛終於咬咬牙道：「好，我馬上帶你去見他，希望你能夠說動他老人家，並把他救出去，快跟我來。」
羅理鬆了口氣，於是一行人飛步趕往基地中心的最高指揮部，只用了幾分鐘便來到了克爾上將平時所呆的指揮室門口。領先的守衛深吸了口氣便要上前按門鈴。羅理忽然拉住了他的手，低聲說道：「我來勸他，你們準備好一些他需要的東西和材料吧。」
「那就拜託你了，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勸他老人家離開……」
「一定！」羅理說著，按下了門鈴。
過了一會才聽到裡面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是誰？」
羅理下意識地並了下腿，高聲喝道：「第一星際艦隊空一軍飛行大隊揮官羅理大校奉天空上將之命求見克爾上將！」
又是一次沉默，然後門打開了，羅理深吸了口氣，大步走了進去。
屋內光線很暗，只開著一盞檯燈，克爾上將半靠半坐在他的沙發椅上，精神並沒有想像中的差。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把閃亮的老式彈匣手槍，似乎是在面對威逼之時使用的。當羅理走入屋子之時，克爾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直到羅理認真地向他行了個軍禮，他才有所反應。
「是天空讓你來的？」
「是，長官，他命令我務必將你接走，因此請您馬上和我離開火星吧！」
克爾上將卻顯得非常鎮定，他淡淡地說道：「這裡是人類的家，我為什麼要走？」
「因為異族大軍馬上就會趕到火星，為了您的安全著想，您必須離開！」羅理直言不諱。
克樂微笑，伸出手來輕輕地將桌上的手槍抓到手上，忽然問道：「既然你是天空的部下，那麼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願意走嗎？」
「如果我沒有猜錯，您是不願意離開自己保衛了幾十年的火星家園和仍然留在這裡的人們。」
聽到他的話克爾上將猛地大笑起來：「一個無法保衛自己家園和人民的戰士即使說的再好聽，又有什麼用。你說錯了，我之所以不願意離開是因為事實上我對人類已經沒有信心了。」
羅理心中猛地一震，這個句從一直以維護人類為己任的克爾上將的口中說出來，其份量之重是無人可比的，這使得羅理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克爾輕撫著胸前的徽章，歎道：「有很多事是你這樣的中級軍官所不知道的，有的事甚至連天空也不清楚，人類最大的威脅是什麼，其實並沒有幾個人明白。」
聽他這樣說，羅理唯有沉默。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假如我們能夠在處理事情上更聰明一點，或許人類就不會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就不會面臨家園都將被毀滅的困境。」克爾望著手中槍上的銀光，若有所思地說道：「人類只不過是一群自以為有多聰明的低級生命，在自己的世界裡充滿了天真的狂妄，但是到了廣闊的宇宙中，就會發現人類的力量真的很薄弱，連一群只知道殺戮的野獸也無法戰勝，更不用說科技文明比我們高數百年的星族了。」
「可是……這和我們離開火星有什麼關係嗎？」迫於時間的壓力，羅理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年輕人，你應該明白，當一個民族處於即將被毀滅的危險狀態中時，這個民族的人民會做出多少令人恐懼的事來，尤其是那些手中仍然擁有相當權力的人，他們的決定會讓你非常驚訝，甚至你會懷疑他們的腦子到底是不是燒壞了，總之他們的決定和理由異常愚蠢，就像是個不足五歲的孩子所做的決定。」
「您是說，您之所以對人類沒有信心，是因為那些手中擁有權力的人？是他們自以為聰明的決定左右了您的想法？」
克爾歎道：「誰又知道呢？或許我自己也是一樣愚蠢而天真吧。」
「無論是愚蠢還是天真，保衛自己的家園總是沒有錯的。因此您更不應該留在這裡，戰爭還沒有結束，還有很多事等著您去做出決定，正因為如此，天空上將才會命我前來找您，您還是和我去第一艦隊吧，目前那裡是最安全的。」
克爾抬起頭仰望著上方，稍後說道：「你知道他們做了什麼決定嗎？」
「您是指最高決策層？」
克爾點了點頭，卻又搖了起來：「不，或許我們現在已經不能再這樣叫了，因為曾經的最高決策層已經不存在了，八位成員已經分成了兩派，從此再也不會有一致的決策了。」
羅理大吃一驚：「這怎麼可能，這可是人類軍部最高決策機構，如果也分裂的話，那麼後面的戰爭怎麼辦？人類該怎麼辦？」
克爾沉默。
羅理突然醒悟：「難道您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不願意離開火星的麼？難道您覺得人類已經無可救藥了!」
「你覺得還有什麼能夠救我們？是星族？還是揚？」
羅理緊閉著雙唇，正色道：「即使沒有人能夠拯救我們，我們至少還沒有被毀滅，因此無論如何還請您和我走，時間不多了。」
「我是不會和你走的，即使天空他親自來也改變不了什麼。因為與外族對抗而出現的幾千年來從未出現過的全人類團結已經因為種族滅絕的巨大恐慌而面臨崩潰，或許人們還能零星地生存下去，但人類的文明已經終止，就在今天。」克爾再也不看羅理一眼：「走吧，如果你對人類還有信心，就和天空一起繼續戰鬥下去，人類也已經失去了最高決策層，人們再也不會集合在哪面旗幟之下，然後艦隊也失去了意義，剩下的只是各自逃命而已。走吧，我英勇的飛行員，如果你還有夢想，就繼續飛翔，沒有必要再理會我了。」
「難道您非要我用強制手段嗎？」羅理咬牙道。
克爾看著他，目光中略帶著笑意：「我知道，天空是不會讓我這樣死在這裡的，但是你還是來晚了，因為當最高決策層決定將全人類從太陽系搬到星族的深河星系之時，我已經決定死在這裡，死在這曾經給人類帶來全新生存空間的火星上。」
羅理不禁變色：「難道您已經……」
「請將這張體檢報告交給天空上將吧，他會明白的。」克爾說著從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張紙，放在了桌上，然後在椅上靠了下來，閉上了雙眼。
羅理顫抖著取過那張紙打開後看著，臉色漸漸變得鐵青，整個人突然像是被打入了冰冷的深淵。他望著已經陷入沉思的克爾，看著他額頭上那深深的皺紋和疲憊的臉頰，此時他真的猶豫是否要將克爾上將帶回第一星際艦隊。他那濃密的大眉在不住顫抖著，似乎在進行著激烈的內心鬥爭，然而他畢竟還是很快下了決定,他再沒有說一句話，靜靜地取出了麻醉槍。
違背克爾上將的本意，將他麻醉然後帶到第一星際艦隊，這儘管是羅理身負的重任，但對於心中最為尊敬的大人物來說，羅理始終覺得這樣做是污辱了他，如非不得已也不敢這樣做。但現在令羅理擔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時間！從自己離開艦隊到現在已經經過了40多分鐘，而離開艦隊的時候資料顯示異族大軍只需要不到一小時就可以登陸火星，假如他們的速度快一些的話，這個時候應該到了。
這樣的假設讓羅理冷汗直冒，彷彿已經看到敵軍的到來，他背著克爾上將飛快在通道中奔跑，此時身體已經感覺不到吃力，可以感受的就只是那沉重異常的壓力！
人類各國政府和機構都隨著撤退艦隊或者通過星空之門有計劃地進行了轉移，但不管是哪個國家，都有一些人留了下來，這些人成為了國家的最後守護者，他們或一人孤單，或數十人一起在留守家園，一起仰望著天空，等待著噩夢中那魔鬼的降臨。
通過星空之門撤離的人們很快地到達了深河星系那暫時屬於人類居住的兩顆行星上，而那些坐著大型運輸艦隊離開的人們卻還在太空中徘徊。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已經沒有人能夠搞清楚確切有多少人已經來到了深河星系，又有多少人仍然在太空中趕路，還有多少人從此消失。顯赫一時的人類軍部最高指揮層也已形同虛設，幾位決策者們已經出現了巨大的分歧，他們再也無法將人類和軍隊再次統合起來，他們能夠做的就只有努力服務自己的國家。那些沒有科技實力組成自己星際艦隊的國家們在這個時候或許是最失落的，他們不得不央求其他國家來運載本國人民，而在危機靠近的時候，各國政府自顧不暇，又能夠幫助多少那些實力較弱的國家呢？
自人類擁有文明以來，或許只有這一次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全人類危機，可笑的是回顧這場戰爭，人類就像是個無力的孩子，雖然用心想保護自己，但仍然走到了全族毀滅的邊緣。
這與當年的星族又何其相似？
背井離鄉，遠離家園，星族當年幾乎絕望的慘痛回憶如今竟然降臨到了人類的頭上。在這浩瀚無邊的宇宙中，似乎真的有什麼在主宰著命運，異族從低賤的野獸種族終於成為了最強大的一族，星族從基本滅絕的狀態中又逐漸強大起來，而人類卻在經歷著最為不堪的歷史，或許又是最後的歷史。
羅理已經明白了克爾寧願死在這裡的原因，並不是他對抵擋異族失去信心，也不是他無法面對現在複雜的環境，是因為他對人類已經失去信心。一個曾經自信滿滿的種族，一個擁有強大星際艦隊的種族，曾經以為自己的力量能夠到達宇宙的任何地方，曾經以為沒有任何可以阻擋星際艦隊，然而一切自大的幻想都已經在現實上破滅了，留給人類的僅僅是對太陽系即將毀滅的思考！
但更令人壓抑的是深河星系畢竟是星族的領地，失去強大星際艦隊的保護，沒人覺得自己是安全的，沒人覺得星族是真正可靠的。當一個種族的絕大部份人民都處於另一個種族的勢力範圍之下的時候，通常意味著毀滅或者被統治即將到來。
事實上，一些比較有實力的國家將精英集中起來，將他們和許多物資一起裝載上飛船，以漫無目的宇宙為目標，去尋找和開拓新的星球。很多國家參與了類似如此的計劃，目的當然是期望能夠在太陽系被毀滅的情況下，人類能夠在更廣泛的宇宙中生存下去。
克爾知道這並沒有錯，但人類原來統一的生存方式顯然已經一去不復返，無論最終戰爭會如何，人類的歷史已經發生分支，或許幾百年以後，人類的後裔會出現在宇宙的任何地方，但他們已經不再是原來的人類，他們之間或許會因為小事而對立，這已經是人類怎麼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