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飛鳥各投林 第四百八十六章 賢妃的托付 文 / 雨竹月影
第四百八十六章賢妃的托付
正月裡，各宮裡依舊是大小宴不斷，皇上去過太后和皇后的宴會。別的時候，要麼是考考孩子們的學習，要麼是讀讀書，給瑀兒說說話。
語詩也想請別的妃子來紫苑清輝坐坐，可是，除了淑妃和麗妃之外，別人都沒有來。她雖然很是失落，卻沒有說什麼。麗妃的兒子在玉和宮睡覺，敏慧和敏秀兩個姐姐把敏瑀簡直當成了玩具一樣的，特別喜歡。
「慧兒，妹妹在睡覺，你別老在那兒惹她！」淑妃道，敏慧彎著腰在敏瑀的搖籃跟前逗妹妹，捏捏手啊戳戳臉，還得意的跟敏秀笑。
「她現在還太小了，沒法兒和你們玩呢！」語詩道，麗妃含笑不語。
「我現在真是拿這兩個丫頭沒辦法了，那時候就把麗妃妹妹的辰兒給欺負的，唉！」淑妃歎道，「人家家裡都是男孩子調皮的無法無天，到了咱們家裡啊，女孩兒一個比一個野！」
語詩和麗妃笑了。
「就怪皇上太寵著你們了！」淑妃說兩個女兒，姐妹兩個依舊趴在搖籃邊笑嘻嘻的看著妹妹。
「沒關係，她們兩個也是難得見小孩子才這樣兒的！」語詩道。
「不過呢，淑妃姐姐說的很對啊，」麗妃放下茶杯，道，「幾位公主啊，就是比三位皇子要活潑許多呢！」
淑妃歎道：「我也就是愁這個啊！你們說，這個樣子以後哪裡有人敢娶啊？讓人家娶回去還不得說咱們沒教好嗎？」
語詩笑道：「你這個可就多慮了，沒聽見老百姓都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嗎？她們啊，就是把天捅個窟窿，都有不知道多少人搶著要呢！」
淑妃和麗妃都笑了。
敏秀卻說：「我們才不要嫁人，要永遠留在父皇身邊！」
敏慧還支持妹妹的意見，說道：「就是，我們才不要離開宮裡呢！」對著三位母親說，「父皇是這天底下第一的男子漢，別人怎麼跟父皇相比？」
三位母親都笑了。
「你們把父皇那樣優秀的人都變成自己的夫君了，我們還去哪兒找優秀的男人？」敏慧接著說，語詩三人笑得彎了腰。
「與其一天到晚的拿去和父皇比，還不如我們就在宮裡陪著父皇好了！」敏秀說道。
語詩三人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就聽得有人拍手道：「朕的公主們就是有眼力！都是好孩子！」
眾人回頭這才發現是皇上從門口走了進來，便行禮。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啊？」語詩笑問。
他走到女兒們身邊，攬過敏秀和敏慧兩個，說道：「正好是可愛的公主們這麼誇父皇的時候！」他微笑道：「沒看出來你們兩個小丫頭這麼有眼力啊！不錯，不錯！」
兩個女兒都笑著鑽到父親懷中。
他又面露難色，說道：「唉，你們這麼誇父皇呢，父皇是高興，可是呢，父皇又很擔心啊！」女兒們疑惑地望著父親，就聽他說：「總不能讓你們在宮裡當老姑娘吧！以後可有誰照顧你們呢？」
敏秀指著父親，他微笑道：「啊，秀秀啊，父皇怎麼能照顧你們一輩子呢？傻孩子，等你們長大了，就要去自己生活啊！」
「可是，我和姐姐都不想離開父皇！」敏秀抱住父親，他笑而不語。
淑妃道：「皇上，您看您把她們慣成什麼樣子了！」
皇上笑道：「女兒嘛，當然要慣著了，要不然，將來被哪裡的臭小子騙走了怎麼辦？」
大家都笑了。
眾人聊著天，皇上就帶著兩個女兒出去看唐繼海獻上的兩頭白鹿了，敏瑀也被奶娘抱走餵奶了，大殿內只留下語詩三人。
「你去看過賢妃嗎？」麗妃問語詩，語詩搖搖頭。
淑妃道：「一句話都不說，一天到晚就那樣坐著，別人說什麼也不理！」
語詩想起最後一次和賢妃見面的場景，心中不免感歎！她也聽說了賢妃為何瘋了的，唉！
「語詩，」淑妃道，「今天，其實其他人不是不想來，只是因為——」
語詩微笑道：「姐姐，我明白的，明白！我不會怪她們！」
麗妃不語，淑妃道：「皇后，其實，皇后她也是不易的！這些年，她過得也苦，好多事，她身不由己！」語詩只是聽著，並沒有接話，淑妃說道：「我說這些你別生氣，皇后她對皇上的感情，這麼多年下來，真的不是我所能夠體會的！她，她那個人，並不壞！」
語詩歎了口氣，含笑道：「姐姐，你總是幫著別人講話，又有多少人記著你的好啊！」那兩人聽她這麼說，都驚住了，語詩接著說：「你呀，凡事還是多為自己想想，這個世上，好心也不一定能辦好事！」
淑妃沉默了一會兒，應道：「當年我和她，還有蔡婷娥一起被冊封的。蔡婷娥仗著她家裡的背景，又是皇后的尊貴，處處擠兌著我。那些年，要是沒有肖皇后，我怎麼能活到今天？」
「我也知道你是個心善之人，這麼多年，我們這些人被蔡婷娥擠兌、陷害，可是，肖皇后她從來都沒有害過任何一個姐妹。她對你是有誤解，你們畢竟曾經也是好姐妹，大家把話說開了，不就沒事了嗎？」
淑妃說完話，望著語詩，語詩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姐姐，皇后她，她的心境，我也理解！」她望著淑妃，「她對皇上的情意，的確不是一般的，正因如此，她對我的恨也不是一般！我不恨她也不怨她，大家，都不容易啊！」
「入了這宮門，外面的人都以為咱們是享福，祖墳上都不知道冒了多少的青煙！可是，這其中的辛酸，也就咱們自己才知道！」
三人都沉默了，在這個時候，想起了家中的父母，想起了兄弟姐妹，麗妃潸然淚下。
第二天，語詩去了寧元宮。
寧元宮裡沒有以前那種溫馨了，只有冷清，特別是在這樣的冬日。
翠縷把語詩帶的禮物交給了寧元宮的管事宮女，語詩就走進了賢妃的寢殿。
賢妃穿的很工整，頭髮也梳的齊整，可是，看著就是呆呆的。宮人告訴語詩，說是賢妃老是這樣子。語詩屏退了宮人，搬了椅子坐在賢妃身邊，望著她，可是她根本不看語詩。
「姐姐，對不起，我辜負了你的囑托，對不起！」語詩握著賢妃的手。
賢妃慢慢地轉過臉盯著語詩，嘿嘿的笑了，語詩的心咯登一下，不禁熱淚盈眶。
賢妃做出個噓聲的動作，說道：「乖啊，譽兒乖，別哭，娘親在這裡呢！別哭！」語詩的淚就湧了出來，趕緊掏出手帕擦著。
賢妃站起身，走到門口，嘴裡念叨著「譽兒乖，給你抓小蝴蝶，看，小蝴蝶！」語詩趕緊起身拉住她，賢妃關上門，又自言自語地走到窗前，語詩一直跟在她的身後，又見她關上了窗戶。她轉過身笑著，語詩看的心中很難受，剛想要說什麼，賢妃嘴巴裡不停地小聲念叨，拉著她坐到床邊，自己則盤腿坐在床上抱著枕頭拍著。
「姐姐，你，你，」語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坐在她身邊。
賢妃的眼睛直直的朝著周圍看了一圈，手指著語詩笑了，放聲大笑。語詩心下生疑，賢妃不是什麼都不說嗎？怎麼今天不是啊？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姐姐，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你告訴我？是哪裡不舒服？」她問道，非常緊張。
賢妃笑著笑著就哭了起來，淚水根本止不住，語詩拿著手帕給她擦。賢妃一直哭了很久，語詩只有為她擦眼淚，因為她瘋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啊，她又不懂！
「你為什麼到現在才來？」賢妃突然這麼說了一句，把語詩嚇呆了，愣愣地盯著她。
賢妃抓著語詩的手，淚水不停地湧落：「為什麼啊？」
語詩定定神，盯著賢妃，壓低聲音道：「你，沒瘋，是不是？」賢妃點頭。
「那為什麼——」語詩問。
「我要是不這樣的話，你今天怎麼能見到我啊？」賢妃哭著，卻是小聲回答。
「那你等我，為什麼？為了譽兒嗎？」語詩問，賢妃點頭。
「譽兒在老佛爺那裡，老佛爺要讓他做太子！」語詩道，賢妃搖搖頭，語詩問：「你不想讓他做太子嗎？」賢妃點頭。
語詩望著眼前淚流滿面的賢妃，想起了自己當年在慈寧宮時，那時的賢妃是那樣的美麗動人。可是現在，她的臉上絲毫沒有了光彩，肌膚也沒有當年那樣柔滑了。這些年，她這樣裝瘋賣傻，該有多難啊！
「我只想譽兒平安長大，可是，皇后娘娘把他抱走了。」賢妃哽咽道，「當初聽說你死了，我真的，真的覺得自己一點希望都沒了！」
「姐姐，你為什麼不跟皇上說啊？讓他把譽兒給你要回來？」語詩道。
「就算是要回來，你以為我們母子能活下去嗎？」賢妃道，「老佛爺那裡，皇上他，他真的什麼都做不了！等譽兒回到我身邊，只要皇后一日沒有兒子，老佛爺一日不會放過我！我跟皇上說有什麼用啊？」
「可是，姐姐，連皇上都沒有辦法，我能怎麼辦？」
「妹妹，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就只能求你了，求你救救我的譽兒吧！」賢妃跪在床上。
語詩望著她，沉思了一會兒，才問：「姐姐，你是怎麼想到裝瘋來騙過老佛爺的？」因為，能想到這個辦法，說明賢妃是個很有心機的人，她現在能這麼跟自己說，誰知道她轉過身會不會去太后那裡把自己給賣了？語詩必須要慎重才行。
「是，是杜明月！」賢妃告訴她，語詩大驚失色！
「四年前，就在我暈倒的那天一大早，杜明月來了！」賢妃把四年前那個關乎她命運的會面告訴了語詩，「她告訴我說，為了能讓譽兒忘記我這個親生母親，老佛爺打算讓我死。」她所說的這些，語詩也能猜到，太后的做事方式就是這樣的，絕對不留後患！可是，問題是四年前杜明月怎麼會背著太后來救賢妃？語詩心中更加敬重杜明月了！
「她說，我要是想活命，就只有裝瘋這一條路了！因為，這寧元宮的下人們都被換了，而且，就在杜明月離開後沒多久，李德海就來了！」賢妃道，「杜明月說老佛爺派李德海過來毒死我的，可能是李德海見我當時已經瘋了，就走了！」
「可是，李德海那麼狡猾的，你如何躲得過他的眼梢？」語詩問。
「語詩，要是沒有杜明月，我真的活不到今天啊！」賢妃道，「後來也是杜明月告訴我你還活著的，我才一直等到了這個時候！」
「後來，我聽說你回來了，進宮了，可是，我沒有辦法見到你！我真的很害怕，語詩，我害怕我撐不下去！」
「請你幫幫我，好不好？幫我把譽兒找回來？」賢妃懇求道。
可是語詩能做什麼呢？
「姐姐，眼下，你還是要繼續這樣，你明白嗎？」語詩道。
賢妃不懂她的意思：「你不願幫我，是不是？我知道，我不該這樣子。可是，語詩，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還有誰能幫我？」
「不是的，姐姐，你聽我說完！」語詩道，「我現在根本沒辦法為你做到這件事，咱們必須要考慮好了，一步步來做。要是讓老佛爺發現蛛絲馬跡，你這麼多年的苦，不就白受了嗎？」
賢妃猶豫了，低下頭。
「姐姐，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力量來幫你，請你相信我！」語詩說著，賢妃抬起頭望著她。
「老佛爺的根基，不是你我一朝一夕就能撼動的！要是我們稍有不慎，不但救不出譽兒，反倒是傷了咱們自己！」
賢妃靜靜地聽她講。
「你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我不配被你這樣希望。可是，我今天既然答應你了，就不會食言！」語詩握著賢妃的手，「我會把你的譽兒帶到你的身邊的，姐姐！請你相信我！」
賢妃含淚點頭。
從寧元宮出來，語詩心情變得很沉重。她出門的時候，就看見賢妃抱著個枕頭在院子裡晃。她知道，賢妃是把枕頭當成了自己的兒子，那個已經從她身邊離開了四年的兒子！譽兒，他現在會記得自己的母親就是賢妃楚憐心而非皇后肖玉茹嗎？
——翊桓啊翊桓，你怎麼能讓自己的母親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你的妻兒呢？你對得起她們嗎？
天，陰沉沉的，壓在人的心頭喘不過氣。
語詩沒有想到賢妃是這樣的隱忍，仔細想想，一個母親，為了自己的孩子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
承安公主為了自己的母親而找上語詩，賢妃為了自己的兒子而找上語詩，此時的語詩，她的身上背負了太多人的期望，而那些人，她們的敵人都是太后！同時，太后又是瑀兒變成那個樣子的罪魁禍首！
——容語詩，你該如何應對呢？
除了賢妃的隱忍，語詩更沒想到的是杜明月！她不但幫過語詩，更救了賢妃的命。如果說幫語詩是因為杜明月愛柳惠之，那麼，她為什麼會從太后的眼皮底下去救賢妃？
「杜明月啊杜明月，我真是越來越對你刮目相看了！」語詩歎道。
正月很快就過完了，春天的腳步，隨著那湖面的消融而離人們越來越近了。
語詩依舊是讀書、帶孩子、幫著皇上批閱奏本，皇上的身體也是越來越好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而柳惠之呢，依舊努力著研究治療皇上疾病的辦法。至於晉王，過完年就回去將軍行署當值去了。
之前語詩考慮到紅翎軍北大營會有包圍京城的危險，跟李齊賢說過這件事，而皇上也知道了。他害怕自己要是再出問題，語詩就很難應對了，便下令將軍行署撤換了紅翎軍北大營的大帥。
當然，語詩沒有把賢妃的事情告訴皇上。因為她知道，他要是知道了真相只會更加痛苦，因為那是他的母親，他沒辦法把她怎麼樣！可是，語詩能看得出來，他也是在努力減少太后對朝政的影響力。
日子一天天的過，他們不得不面臨一個皇位繼承人的問題。該由誰來繼承？真的要讓晉王來嗎？晉王他到底會把這個國家帶向何處？
太后也在等，可是，她的心也是很矛盾。自從開春以後，就時不時地來到九州方晏看看兒子。雖然皇上每天都會去拜見她，可是，她還是想著多多看看他，心裡總感覺是看一眼少一眼。她跟鎮國公說，自己心裡有多難受，明明知道兒子時日不多了，可還是，還是——
「皇上乃一國之君，萬一有個閃失，那可是會影響到江山社稷的！」鎮國公說，「可是，眼下不能這樣悲傷啊！得把後面的事做好！」
太后點點頭，道：「雖說如此，可是，皇上現在把權力分散了，要想把那麼多人統一起來，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再加上，他最近的一些舉動，老讓我不放心！」
太后擔憂沒錯，皇上的一些行為，完全是針對肖家而來的。
「難道說，他不打算把大位傳給譽兒？」太后問道，「可是，會是誰呢？」
「現在還很難的說啊！」鎮國公捋著鬍鬚。
不同的心，擔心著的是同樣的事。可是，同樣的事，在不同人的心中，往往就是不同的！
這一年，總讓人過的提心吊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