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放與縱 24 放縱 文 / 蘇色桃
24放縱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蘇小可就喜歡上了泡酒吧。
午夜十二點後,是城市裡夜生活的開始。在燈紅綠酒下,醉生夢死中,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卸下面具,拋開虛偽,人的**是無所顧忌的,彷彿理所當然,很輕易的就暴露地眾目睽睽之下。
蘇小可深深的沉迷於這種熱烈曖昧的氣氛,喜歡被它包裹著,然後,在酒精的作用下,沉醉在飄在雲端的感覺,迷惑自己,麻痺自己,尋找海市蜃樓般的慰藉和開心。
蘇小可喜歡這樣子。
這個時候,蘇小可就會忘記了凌志宇,忘記了許大年,忘記了為什麼生活中,總有那麼多的波折磨難,忘記了冷清的夜裡,總是一個人孤單寂寞。
遇到李左安的時候,蘇小可已經是喝得了半醉。李左安並不是獨自一個人泡酒吧的,下了班,無所事事,未婚妻又在加班,結果和幾個同是單身的男同事一拍即合,便跑來了。因為悶,因為無聊,幾杯啤酒下肚後,李左安便走到點歌台點歌。李左安唱歌倒是很好聽,學生時代,因為一把迷人的歌喉,曾經陶醉了一大群小女生。
他特別喜歡陳百強,把陳百強的歌唱得惟妙惟肖。
他點了一首《偏偏喜歡你》:
「愁緒揮不去苦悶散不去,為何我心一片空虛。感情已失去一切都失去,滿腔恨愁不可消除。為何你的嘴裡總是那一句,為何我的心不會死,明白到愛失去一切都不對,我又為何偏偏喜歡你……」
李左安正唱得動情間,眼睛的餘光,無意間就飄過一個角落,角落裡有一個穿著白色衣服,黑色長髮的女子,孤零零的一個人,正舉著杯子,大口大口地喝著酒,一邊呆呆的聽著他唱歌。
忽然間,那女子便淚流滿臉。
李左安想,這女子,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這首陳百強的《偏偏喜歡你》,一定是觸動了她內心深處不願意觸動的弦,所以在如此寂寞的晚上,在酒精的作用下,才滿懷傷感吧?
那女子,喝完了杯中的酒,然後,她站了起來,步伐蹣跚的向門外走去。燈光不及的暗處,昏暗的光線裡,那女子高挑單薄消瘦的背影,是那麼的寂寥,冷清,又是那麼的孤單。走到門口的時候,那女子顯然是喝多了,不知道踩了什麼東西,腳下一滑,身子猛地搖晃了一下,幸好旁邊的服務生眼明手快,扶住了她,才不至於四腳朝天出洋相。
那女子甩著頭,咧開了嘴,笑了。那笑容,如一朵瘋狂的罌粟花,美麗而燦爛。
她嘟噥著,不知道嘟噥了句什麼,然後又再步伐蹣跚的向門外走去。
李左安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的,他的心就跳了一下痛。在如此的夜深人靜,如此的水性揚花城市,這麼的一個美貌如花的女子,喝了這麼多的酒,孤孤單單一個人,她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李左安跟隨那女子,也跑出門去。
李左安遠遠的,便看到那女子蹲在馬路旁邊,低著頭,「嘩裡嘩啦」的嘔吐。
她是不是遇到了很大的挫傷?李左安想:抑或,是不是失戀了?李左安也嘗過這樣失戀的滋味,那個時候,工作沒著落,前途茫茫,而相戀了多年,自己深愛著的女友,突然跳河『自殺』了,那個時候,他連死的心也有了,那種悲涼無奈的感覺襲在心頭,揮之不去,腦海裡鋪天蓋地湧來的全是碎心的回憶和徹骨的痛楚,只覺得,生不如死。
李左安走了近去,他溫柔的問:「需要我幫忙麼?」
那個女子,正是蘇小可,她抬起了頭來,一張臉,忽明,忽暗。
眼前的大男孩,雖然算不得英俊,卻是耐看型的,個子中等,國字型的臉龐,皮膚是褐色的,眼睛明亮,純淨,潔白的襯衣隱隱約約散發出了淡淡的陽光氣味。而他整個人,亦是充滿了陽光氣息。
蘇小可笑了,突然間,她就問:「你結婚了沒有?」
李左安一愣,他猜不出這句話的意思,也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問,但李左安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還沒有,不過快了。」
蘇小可說:「哦。」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你可愛她?」
李左安遲緩了一下,想了好一會兒,便很認真很認真地答:「我會好好的努力的愛她。」
蘇小可再問:「如果努力了,還不愛呢?」
李左安回答不上,只好說:「我會盡力。」
蘇小可又再問:「既然不愛她,為什麼娶她?是不是,你也看上她有錢?是不是男人把錢看得比愛情還要重要?」
李左安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她不是很有錢,但我的父母喜歡她。」
蘇小可瞇起了一雙眼睛,仰起了頭,突然間朗聲地笑了起來,她的笑聲裡有一種玻璃碎裂紛紛劃過空氣的尖利。
在朦朧的月光和暗淡的路燈下,李左安清清楚楚地看到,這個女子,有著高挑的身材,一張美麗的臉孔,膚色細白,五官精緻,嘴唇豐厚,微微地隆起,很性感,黑暗中,她的眼角,露出了風情萬種。
夜色,曖昧且濃郁。
李左安怔怔地看著蘇小可。蘇小可也看著他,蘇小可從李左安的眼眸裡看到她自己的影子,灰暗,頹敗,如一朵給風吹雨打過的鮮花,凋零得沒有了生命力。蘇小可以為,她把她的孤寂與悲痛掩飾得很好,卻想不到,在如此寂寞的夜裡,在一個陌生男子跟前,她的不快樂,她的不開心,如此肆無忌憚的表現露了出來。
李左安和蘇小可都沒有說話,只是對望著,一動也不動。
終於,蘇小可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低下頭,自口袋裡掏出了一盒煙,熟悉地抽出一根,遞給李左安,李左安搖頭,表示他不會,於是,蘇小可便自顧自的把煙銜在嘴角邊,點上火,再深吸,然後吐出了一口又一口青白的煙圈。
街燈蒼白,昏暗的月色和冷靜如水的空氣,使一切曖昧而又模糊。蘇小可就這樣子的半低著頭,長髮垂了下來,張合著豐腴的唇。蘇小可不知道,她拿香煙的手指很漂亮,細而長,她那吸煙的姿勢也很美,有種說不出的迷茫與沉重。
李左安的目光,移不開了去。
一支煙吸完,蘇小可便仰起了頭,眼淚,不禁一顆顆地撲簌下來,在空中劃出了弧線,飛墜到了地上,濺出了奇特詭麗的花朵。
李左安看著蘇小可,猶豫了一下,還是情不自禁地將手放在蘇小可那薄薄的肩上,開始沒動,後來就來來回回地撫著,另一隻手又再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伸了過去,用手指觸摸著蘇小可的臉,顫抖著,為蘇小可擦去眼淚。蘇小可在李左安的懷抱中,怔怔地望著李左安,突然間就抬起了手,把李左安的手就握在手裡,停放在面頰上。
那一刻,蘇小可有點遲疑,要麼放手,要麼握著。
蘇小可選擇了握著,緊緊地,像抓住了一根稻草。
蘇小可問:「帥哥,你叫什麼名字?」
李左安老老實實回答:「我叫李左安。」
蘇小可又問:「你有沒有車子?」
李左安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還是回答:「我有摩托車。」
蘇小可輕聲地懇求:「可不可以帶我去兜風?」
「行。」李左安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快就答應下來,一點猶豫也沒有。
這個年輕而又美麗的女子,消瘦的姿影,落寞的眼眉,骨子裡流露出來的憂傷,不知為什麼,就深深的吸引了李左安,令李左安沉迷不已。那是李左安,在婚前的一個星期,遇到的一場一生一世裡,唯一的一場艷遇。
身在無聊寂寞中的男人,總被陌生與空虛追逐著,像舉棋不定的棋子。
愛情,也如此。
蘇小可坐在李左安摩托車後面,雙手環繞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摩托車在寂寞的夜裡,轉了一圈又一圈。漸漸的,夜便深了,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蘇小可和李左安,坐著摩托車,飛馳在城市一條又一條無人的街道。那些街道,像了天堂的街道,空曠而寧靜,地下兩個人的影子,彼此的交遞著,蘇小可看到影子中,她的頭髮,在風中吹得豎了起來,張牙舞爪。
忽然間,李左安把摩托車開得飛快起來,橫衝直撞,飛車黨一樣,如港台片裡給人追殺的通緝犯兼亡命之徒。一股清爽涼快的風吹過,不停不遏地落到了臉上,仿若刀子輕輕的刮過一樣,飄渺,窒息,癲狂,刺激,興奮,快樂,蘇小可仰起了頭,閉上了眼睛,便有了一種險如臨淵的心蕩神馳,彷彿,天上人間的感覺。
啊,煩惱,憂愁,不開心,讓他媽的通通見鬼去吧。
李白說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管他呢,明天的事兒自有明天擔當。
忽然,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李左安耍雜技一樣,便來了個急剎車。於是,蘇小可的胸膛,一下子便狠狠的身不由己的緊貼了在李左安背上,兩個人的體溫,頓時互相融合在一起,瞬那間,分不清彼此。
他們下了摩托車,坐在旁邊的草坪上裡。
草坪的對面,是一條寬闊的河,河的兩邊,架著一座大橋。大橋很美麗,燈火璀璨,明明滅滅遠遠近近的一盞又一盞的燈,如一弧長虹橫跨江上,又彷彿一條巨龍,在水中騰起,氣宇軒昂,四周圍的天空,被燈光染成了血一樣的橙紅,分外的美麗妖嬈。
那晚的月亮,小半彎,出奇的冷靜,兩邊的梧桐樹,拂出幾縷清涼的風,幾顆稀稀拉拉的星星,遙遙的在天空中亮著。後來,記不清楚是誰主動,總之,蘇小可和覃家明,便擁抱了在一起,帶著狂熱和渴望。
也許,蘇小可真的是醉了。
蘇小可想,在這個冷清沉悶的夜裡,無論對方是誰,俊或丑,高或矮,胖或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需要一個男人的擁抱,需要親吻,需要一場歡愛,這樣,她才暫時忘記了凌志宇,忘記了許大年,忘記孤單和痛苦,忘記切膚之痛的失落。
蘇小可和李左安的身體,靠得是這麼近,連彼此的呼吸都在一起。
是蘇小可主動吻了李左安。李左安身上那根叫**的弦,不知不覺,便被蘇飛兒挑動了起來,他也管不了自己,情不自禁的,回吻了蘇小可,也是那麼的溫柔,那麼的灼熱,那麼的霸道。
兩人吻著吻著,蘇小可的全身,忽然間的,就似燃燒一樣的火燙,讓蘇小可欲罷不能。
蘇小可瘋狂地吻著李左安,一邊伸出手,伸進了李左安的衣服裡,李左安突然就有了種麻癢的感覺,渾身發熱。
在如此風清月高的晚上,如此嬌媚動人的妙齡女子跟前,李左安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情……一顆心,不停地狂跳著。
在周圍靜悄悄,沒有行人的午夜裡,以天為被,地為床,星星為燈光,這與牲畜有什麼區別?公眾場所,無瓦無遮,她和一個陌生的男子,在草地裡,竟然……萬一不幸,給人路過撞了正著,顏面何在?尊嚴何在。
但蘇小可,已顧及不了那麼多。
李左安從未想到,這個看似瘦瘦弱弱的女子,有著這樣異常洶湧的激情,有著這樣激烈瘋狂的動作,她用了這麼大的力氣,熱烈地抱他,熱烈的吻他,熱烈的要他,那麼肆無忌憚,幾乎像失去理智般的歇斯底里。
李左安不知道,在黑夜的瞬間,便隱藏了蘇小可的痛和眼淚。
李左安想,這是不是一場遊戲?一場成人男女之間,一夜情的遊戲,捕獵者和獵物的遊戲。只是,李左安無法定義,到底他和蘇小可,誰是獵手?誰是獵物?抑或,他和她,兩者皆是?
自那晚後,李左安便不去泡酒巴了。是的,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需要的是一個溫暖的家,一個平庸的妻子,然後,平平淡淡的過一生。
但他忘不了蘇小可。
以後在很長的時間裡,午夜夢迴的時候,李左安常常會夢到蘇小可那雙冷清而又寂寞充滿了哀怨的眼睛,不停的在眼前晃呀晃,晃得他情迷意亂,好像一顆心,給收緊了,感覺有很多的小蟲子,密密的在噬咬著,很癢,卻又不能擺脫。
李左安沒有想到,沒過多久,他又看到了蘇小可。
在大街頭。
李左安和他的新婚妻子走在一起,耳邊,妻子的嘮叨聲,抱怨他的粗心,抱怨他的懶惰,抱怨他不夠關心她,他好脾氣地聽著,也不分辨,只是唯唯諾諾。
突然,李左安便看到了蘇小可,遠遠的,迎面走來。
蘇小可的眼神還是那麼的清冷,那麼寂寞,那麼的憂傷,一身白色的衣服,讓她還是那麼的神秘,那麼的迷人。李左安的心,在一瞬間,有驚喜,有茫然,有憂傷,有悲痛,他以為她在他心裡風過無痕,他以為他忘掉了她,卻沒有想到,在這一刻,他還是惦著她的,他和她曾經的那一場相遇,曾經的風花雪月,像鹽水慢慢浸過傷心,很痛,卻又刻骨銘心。
而蘇小可,彷彿不認識李左安似的,微微的,側了側頭,與他擦身而過。
李左安心裡,不是不感到惆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