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五十四章 長夜 文 / 緋炎
第五十四章長夜
豐盛的晚餐之後，大夥兒都舒服地靠椅子上，有幾位還不雅地拍著圓滾滾的肚子。蕭焚的目光一一掃過每個人的臉，輕輕一抬手指，會客廳四壁的燭台上依次燃起一朵朵火苗。
幾道目光回應似的對上法師明亮的眼睛。閃耀金幣的成員們知道隊長的習慣，他們明白接下來定然有重要的事要宣佈，抑或是制訂下一步的計劃。許久的清閒以來，每個人都期待一個刺激的任務——冒險、傳說、地底閃爍著幽暗光輝的寶藏、以及一切值得回味的東西。
鍛鐵咂咂嘴想說點什麼，但一道冷冷的目光將他的話刺回了肚子裡。雲娜瞪著這矮人。
屋內靜了下來，只留下均勻的呼吸聲。
一切看來都與以前沒什麼不同，作為隊長的蕭焚很滿意。「各位還記得赤紅峽谷外，脊刺城堡地下的那次冒險嗎？」他問道，不帶感情的語調迴盪寂靜的空間中。
閃耀金幣的老成員都點了點頭，作為一段傳奇旅程的開始，他們又怎麼會忘記呢。小丫頭的臉燭光下微微一紅，她一下記起當時自己為了追殺一隻骷髏而扭傷腳的事。「菲婭姐姐你怎麼了？」水小妹妹盯著女騎士紅撲撲的臉，扯著她的手小聲問道。
小丫頭尷尬地輕咳一聲，趕忙紅著臉將這好奇寶寶的小腦瓜板正。「沒什麼沒什麼。」她回答。
「哦——？」半精靈小妹妹的眼珠骨碌碌地轉著，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再問就捏臉了哦。」菲婭板起臉威脅道。
水暈立刻噤聲。
這時青蛙王子作為成員的代表站了出來。「脊刺城堡下的冒險？赤紅峽谷？」地精疑惑地問，「這些都是什麼東西？」被從尷尬中解救出來的小丫頭此刻突然覺得這傢伙似乎變得不那麼面目可憎了，或許，還有些可愛。
蕭焚用手指敲敲光滑的橡木桌面讓大家靜下來，他看了珂兒一眼。得到示意的女遊俠馬上將當時的經過敘述了一遍。她挺有這方面的天賦，關鍵之處配合動作描述得繪聲繪色，使得沒經歷過那次冒險的雲娜、地精等人聽著猶如身臨其境，而蕭焚、小丫頭似乎也覺得重回了當年。
故事講完，屋內良久沒有聲息……
不過沉默總需要人來打破。「講得不錯，我們美麗的遊俠女士。」法師用讚許的語調說。
後者可愛地吐了吐舌頭。「難得被誇獎呢。」珂兒狡詰地笑。
「但是，海蒂姐姐後和她父親去了那裡呢？」水暈突然問道。
「她和她的父親，去了很遠的地方吧……」小丫頭垂下頭，海藍的眸子裡有些黯然。但她終歸不是過去那個總為離別而哭鼻子的小女孩了。
青蛙王子突然想起葉子，又頹然地坐回椅子中。
「然後呢。」這時雲娜又問道，聲音淡淡的。
「什麼然後？」鍛鐵翻了個白眼，粗聲粗氣地說，「然後就完了，沒有了，就是另外一段冒險了！明白了吧，魔鬼小姐。」他眼中，能做出毒死巨龍的食物的傢伙絕對等同於魔鬼。
他身邊的半獸人顯得有些昏昏欲睡，這種無趣的小隊會議離蠻石的單純世界實有些遙遠。
蕭焚瞟了矮人一眼。「這白癡。」他歎息一聲，同時強忍住掐死這木頭腦袋的衝動。法師又將目光投向雲娜，後者正用血樣的眸子盯著他，像是等待他的後文。蕭焚知道整個閃耀金幣中除了雪就是這女人瞭解自己，但如果要論睿智，恐怕自己比她還稍遜一籌。
他突然有些嫉妒——
「我要說的正是這次冒險中拿到的那張卷軸。」但蕭焚排開這些雜亂的思緒，繼續說道。
「那張羊皮卷嗎，帕林哥哥。」小丫頭突然插了進來。
法師點了點頭，他知道菲婭可能有話要說。
「雷之賢者大人，他後來和我談論過帕林哥哥你的事，包括那張卷軸。」如蕭焚所料，小丫頭接著說，「他隱約提到『惡魔』『代理者』一類的詞，還讓我有所準備。但本小姐想帕林哥哥不可能是壞人，那些一定都是假設吧。」
「才怪呢。」珂兒心中暗笑。雲娜也輕輕偏過頭，將微翹的嘴角隱藏燭光另一側的陰影中。
蕭焚咳嗽一聲。「小妮子，或許某些地方與你的預料相左。雷克斯那老傢伙說的並不全部都是假設——這整件事以及後來我們所經歷的印證了這一點。」他說，「海蒂的父親，那個銀色維斯蘭的騎士。他召喚出的並不是什麼小角色，而是……」法師接下來的時間裡講述了其後自己的整個經歷。他用低沉的聲音描述著，蒼白的面孔燭光下愈顯平靜，有時宛若徐徐道來，將一個龐大的故事一點點地呈現眾人面前。
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時間法師平淡的語調中漸漸流逝。深紫的天幕換上後半夜的星辰，從露台望出去，遠處漆黑山影靜靜地橫西方。
當蕭焚講至阿倫比西的浮空巨影，描述到那場激烈的戰鬥，他用上刻意放緩的語調，蒼白的雙頰也湧上一抹妖異的紅暈。
「啊！」等法師靜靜地說出了自己後的選擇，菲婭和水暈終於低呼出聲。雪纖細的手指也緊張地扣住了椅子的邊緣。
「好危險呢。」水暈是感歎於當時情況的危險。
「那時真的是帕林哥哥幫我們……」小丫頭則是找到了心中猜測的真相。
鍛鐵揉了揉眼睛，感到大鼻頭有些發酸。「該死，這麼刺激的冒險。我……我竟然錯過了！」他故意甕聲甕氣地說道。蠻石好像是從打盹中驚醒過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矮人朋友，默默地拍了下對方的肩膀。
「然後呢？」這次是地精的提問。
蕭焚點點頭，一邊從背包中抽出那本銀色的大書，然後將它放到橡木圓桌的中央。燭光下，書的扉頁散發著淡淡的金屬光澤，乃至於每個人的目光都被這漂亮的光芒吸引過去。「……我以為做出那樣的選擇後，接踵而來的，就是惡魔們源源不斷的報復。然而這時，一個人卻找上了我，」法師繼續這個故事，他蒼白修長的手指輕點著桌面，一邊描述卡林與自己的相遇。
接著是地下的故事，一直到營救雪。他善意地隱瞞了一些細節，然後直接過渡到南下時再次遇上那個老法師。
故事講完，雲娜靜靜地看著蕭焚，沒有任何表示。雪用自己柔若無骨的小手握住法師的手，好像是要將自己融進對方的思緒之中。
「不管怎麼說，帕林哥哥後還是和那些邪惡的傢伙劃清了界線！」小丫頭拍拍自己的胸脯，輕舒了一口氣。
雪好像想到什麼，靜靜地垂下頭。
「但是這樣說來，現帕林哥哥就危險了哦。」水暈小聲補充。她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將半個身體支撐圓桌上。
屋內沉寂了一下，大家互相看了看。
「見鬼！去他娘的惡魔，雲霧山脈出生的矮人連太古巨龍都不會畏懼！」鍛鐵首先打破沉默。他抽出阿倫閃耀放到眾人面前，吼道：「看著這斧子，我鍛鐵支持主動砍到南方去，讓那幫天殺的塔那厘族打那兒來滾回那兒去！以閃耀金幣的大名！」
蠻石趕忙點點頭，他覺得這整個晚上就這話聽著順耳。
「哼哼。」珂兒哼哼一笑，所有言語都包含這個得意的笑容中。
「那麼也算上我一個，帕林哥哥！」小丫頭趕忙將手放到桌面上，生怕捺下自己似的。
雲娜不言語，眼中帶著玩味的笑意，纖手放到了圓桌上；接著下來是雪，她的動作靜靜地。
地精下意識地縮身。但水暈一把揪住這綠皮的傢伙，按著他的手壓上桌面，當然，也就著她自己的小手。後者快哭似的擠出一個苦笑，支吾道：「其實，本地精相當支持矮人大爺的勇氣；只是，我覺得還要從長計議，從長計議……三思而後行，三思而後行。」
他心中卻哀嚎：「我的神啊！博拉多上啊！對手可是沉淪主君，超凡的存……這群瘋子！哦，但願我也瘋了！」
此刻法師的目光再次環繞整個圓廳，視線中映入一張張或冷靜從容、或自信堅定、或粗魯樸實，甚至還帶著幾分稚氣的臉。然後他雙唇間逐漸流露出一絲溫暖的微笑，心中隱隱有鬆動的感覺。
「青蛙說得對。」然則他還是淡淡地回應。
鍛鐵瞪大眼睛，滿臉的不服氣。女法師無動於衷，彷彿早料到如此。雪握著他的手，安靜地等待他的下文。珂兒眼中有一絲驚訝。地精則是洋洋得意，彷彿百年冤案一朝得雪——此刻他是怎麼看蕭焚怎麼順眼，連對方叫自己『青蛙』也不計較了。
水暈狠狠地揪了這綠皮的傢伙一下。
「為什麼？」小丫頭質疑道，「或許我承認我們不是那個強大存的對手，但至少我們要拿出勇氣！這是閃耀金幣的信念！」
「我——絕不會邪惡面前退縮半步！」女騎士嘟起嘴，小臉紅通通的可愛。
「對，死也要拉個墊背的！」鍛鐵忙粗聲補充。但這句話立刻換來小丫頭一記白眼。菲婭心中憤憤地想，這死東西什麼時候又沾上土匪習氣了。
蕭焚笑了笑：「戰鬥之前先考慮該如何失敗，這不是我的風格。」
「嗯，帕林哥哥是說我們能贏？」菲婭好奇地望向他。
「看來小妮子還沒笨到家。」法師伸出一指小丫頭腦門上點了點，「我們除了勇氣，還應該有與之相匹配的實力——但這些之前，應該是智慧！知道了嗎，小笨蛋？」後者輕『哼』一聲，然後滿臉通紅地埋下頭。見此，周圍幾個女孩子紛紛揶揄地輕笑起來。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青蛙王子搖頭大歎。
水暈再狠狠地揪了這綠皮的傢伙一下。
「但對手不僅僅只是一個強大的存而已，它還統領著多的高階惡魔，而一些同樣被冠以主君名號的存也臣服於它的力量之一下。如今，它們還與南方的神秘教派聯合——雖然珂兒認為所謂的神都不過是些偏僻的神祇，但難免其中沒有強大的存呢。再加上南境的玩家，那麼現隊長大人打算怎麼辦呢？」珂兒笑嘻嘻地問，「借刀殺人嗎？這倒是個好辦法，畢竟龍城領主不會放任『絕望之手』擴張勢力，銀色維斯蘭似乎也打算插足其中，這些一切都是可以借助的力量。」
雲娜不經意地看了珂兒一眼，突然意識到這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除了外貌，或許也有別的地方與自己相似。
小丫頭聽得連連點頭，對於珂兒這惡魔姐姐的話她是決計不敢違抗的。
「但聽起來這力量對比還是不成比例。」地精似乎擅長於潑冷水。
這時雪輕咳一聲，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雪認為，佔優勢的神祇們是不會放任那些所謂的『神』肆意破壞現有格局的——太陽神培泰拉，審判之神聖坦瑞特，生命女神黛露茜，無一不是擁有數以萬計的牧師，他們的信徒也遍佈奧拉斯。這次夢代表銀色維斯蘭前往南境，相信只是對抗的開始而已。」
「神之戰的開端？」珂兒敏銳地嗅出了雪的言外之意。
這次連蕭焚都詫異地望了女遊俠一眼。
「正是如此，這是神的棋局！」法師說道，「這本來不應該由凡人涉足，只是某些傢伙愚昧地將戰火引向奧拉斯，而我們又恰好成為這場戰爭中的其中一個關鍵而已。現我們只需要將水淌混，然後利用一切我們可以利用的條件！我們甚至可以躲到幕後，讓對方根本抽不出手來對付我們。」
「聽起來好像很刺激。好吧！該死的法師，這次我跟你幹！」鍛鐵像個真正的土匪一樣喊道。
這次連蕭焚都有些憤然了，如果不是無數次危險錘鍛出他超凡的理智，恐怕後者已經立時被一道閃電劈出去。
「閉嘴，鍛鐵，安靜下來聽我說。」他冷冷地警告，「……銀色維斯蘭會幫我們大忙，我敢肯定龍城領主會提前結成同盟戰線。甚至，領主們會調回駐紮北方的軍隊，畢竟北方的叛亂早已平息。至於眾神的決定，不是我們這種玩家可以插手的。所以現我們唯一的目標，就是龍城附近的玩家勢力。」
「也就是南方聯盟，黑暗之葉，血腥屠戮者，或者還有一些戰爭號角的殘部。」雲娜補充道。
蕭焚點點頭。
「隊長大人，如果你指望讓這裡的玩家自主統一起來。」珂兒笑了，「那你很快就會後悔的。」
「後悔？」蕭焚挑挑眉，「據我所掌握的消息：絕望之手內包含著龐大的玩家勢力，這些傢伙北上後必然危及這幾個大公會這一地區的地位。威脅之下結成暫時的聯盟，我想這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小丫頭卻吐了吐舌頭，「帕林哥哥，恐怕珂兒姐姐這次是對的……」她說。
法師偏著頭看著女遊俠。
「嘻嘻，別這麼看人家啦，會不好意思的呢！」珂兒還有心情開玩笑，「至於你要的理由我可沒有，不過我相信隊長大人你很快就會認同這一點！」
蕭焚的好奇心徹底被激發了，指尖輕輕地摩擦著桌面，一時陷入了沉思之中。「總之，還是從南方聯盟開始。」半晌，他才低聲說道。
此刻，露台外的天空似乎已經隱隱泛著青白——
……
閃耀金幣的會議結束後，眾人各自回到屬於自己房間中。
菲婭將身體埋到柔軟的天鵝絨裡，蜷縮著身子，然後細細地發出一聲舒服的呻吟。坐床沿的珂兒壞壞笑道：「小妮子，發出這種小貓一樣的聲音是想誘惑誰呢？」
小丫頭俏臉一紅，床上滾來滾地感歎：「好軟的床，和我家一樣。再也不用睡野外了，硬邦邦的討厭死了！」
「意志不堅定的騎士呢。」
「哼！」
「哦，討厭姐姐了。」珂兒感歎道，「心中一定想著誰吧！」
「珂兒姐姐是壞蛋！」一個羽毛枕頭飛了出來。女精靈笑嘻嘻地接住，轉身按住小丫頭的胳膊，威脅道：「哼哼，既然敢攻擊姐姐我，那麼心裡定然有所準備咯？」
菲婭露出害怕的表情。
「哼哼——！」
「不要，我……我怕癢。」她小聲求饒。
「那從實招來，剛才想著誰呢！」
「沒有……」
「嗯？」
「啊——我說，我說！」
「是不是蕭焚那個壞傢伙。」珂兒一臉詭笑地問。
小丫頭的臉地『騰』地紅到了耳根，她感覺自己的雙腮都快燒起來了。「才不是……」但女騎士還是勉力辯駁。
「哦？」女精靈的手指又活動起來。
「癢……癢，哈哈……不是，我是說雪姐姐——哈哈，放……放手啦！」
「雪姐？」遊俠停了下來。
「嗯。」菲婭認真地點了點頭，同時又緊張地注意著珂兒手上的動作。「雪姐姐好像有些不同了。雖然她今天下午和奎安他們的對話我也沒聽懂……但是我知道一定是和『銀色風暴』相關，奎安說雪姐姐變了，但為什麼變了呢？」
「我害怕……」她低聲呢喃。
珂兒輕歎一聲，她輕輕地撫摸小丫頭的額頭。「沒什麼，雪姐不是還和以前一樣溫柔嗎。我們大家以後永遠都站一起了，共同對抗我們的敵人。」
菲婭眨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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