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六十三章 皇宮話別 文 / 淡白墨
騎著一匹膘肥體壯的西域馬經過宮門踏入皇宮，這馬是李元吉最近搜羅所得，論腳力只屬一般，但勝在賣相極佳，反正在長安中也是禁止策馬狂奔的，騎在這馬之上，李元吉自我感覺予人一種威武感，形象提升不少。
途中守道衛士但有認得李元吉的，紛紛鞠躬行禮，那恭敬的神態，讓李元吉真正的感受到，今時確實不同往日。
自在長安外擊敗楊文干和大哥李建成策劃的襲擊後，李元吉的勢力大漲，卻出乎各方預料的沒有馬上進行爭權的行動，反而在朝會上處處沉默，即使發言也全是中庸之言，尤其讓人意外的是，他竟然贊成了二哥李世民的禁賭主張，並在他們兩方的推動下，目前已經開始在長安乃至整個關中地區禁賭，一眾賭館都被逼得轉入地下秘密經營。
雖說長安中各大賭場都與朝中大臣權貴有所聯繫，不過現階段全是秘密進行，唯有他李元吉，本身名下廣昌隆就開有「天九賭場」，這一下帶頭禁賭，簡直讓各方勢力一下亂了手腳，就連他的皇帝老爹在那之後也對他的態度好上了許多，看來是相信他是個有「公心」的人吧！
不過讓李元吉做出禁賭決定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在「天九賭場」命案發生後，其聲譽大受影響，況且自古以來賭客無本心，賭業卻是獲利最為龐大的產業之一，如果他帶頭開賭，待賭業成為大唐的合法行業後，就等於讓長安中培養出無數勢力龐大的賭業巨豪，很容易讓長安的形勢失控。
從很多方面來考量，李元吉也只能自抽嘴巴，帶頭禁賭，還要是嚴厲執行的那種。
長安的皇宮佔地遼闊，由皇城和宮城兩部分組成，前者乃朝廷辦公機構所在，後著則是皇室治事和居住之處，兩者間以一道寬達上千步，橫斷東西的廣場式大街分割，此街也已被確定是日後朝廷對外眾多大型儀式的舉行地點，故有「外朝」之稱。
宮城主要由三個部分組成，分別是中間的太極宮，東邊的東宮和西面的掖庭宮，其後還有內苑庭院重重，名目繁瑣，單是走上一遍，也足以讓一般常人感覺頭昏眼花。
太極宮乃是皇帝的居處，東宮則是太子居所，而依照歷朝慣例，掖庭宮一般是給某重要皇室成員居住，甚至還有可能是握有軍權的皇親。
由於李元吉和兩個哥哥的爭權行為，導致目前太子之位空懸，東宮無人入主，而剩下的掖庭宮，自然也分不了給他們三人，於是他的皇帝老爹李淵竟然異想天開式的讓他的三姐李秀寧「暫時」入住掖庭宮，反倒是他們三兄弟的居處都被安排在內裡各內苑之內。
不過三兄弟之中，李元吉多少有點不同，目前的他就相等於是裂土封王的一方諸侯，只不過封地的東北原來就是他的，老爹李淵封這「鎮北王」算是空手套白狼假慷慨，但他也因此有一定的自主權，被安排在內苑的居處隆武殿他不但沒有入住，仍舊住在皇城剛剛更名的齊王府中，甚至連這「隆武殿」到底在哪裡也搞不清楚。
這主要是因為他手下玄羽精騎和軍隊、勢力龐大，如果住進皇宮內苑之中，不但難以安排，身邊的親信保護力量大減，這聯繫也是甚為不便。況且考慮到就快離開長安，住進宮城多有麻煩，所以李元吉才會這麼幹。
事實上住進內苑和入主東宮、掖庭宮差別極大，後兩者佔地廣闊，宮內有無數殿所庭落，足以讓其主人從容安排護衛於內，處理事務以至接見外客等等，且還直接銜接皇城，於各臣公和將領軍隊的聯繫都甚為便捷，而住進內苑那差得可就多了。
不過他兩個哥哥不比他已經於外封王，故此雖然也不常住在宮內，但一月中最少也有十天半月住在那名義上的居所。
對於三姐李秀寧入住掖庭宮一事，他們兄弟三人出奇的一致沉默，皆因大家都明白，三姐已至適婚年齡，至多再過一兩年嫁人後就應該搬出宮內，有這段時間的緩衝業未必不是件好事，畢竟目前剛剛建立的唐朝外患極重，他們三人實在不適宜在這種關鍵時刻內鬥，幹出些激烈的出格行為。
經過官署林立，軍衛如林的皇城後，李元吉在宮城前下馬，步行走向掖庭宮。
踏入承乾殿，這是掖庭宮之主治事之所，原來就修建得陽剛之氣極重，不過如今他三姐入住之中，卻裝飾得紗幔瀰漫、美輪美奐，幸虧三姐李秀寧現下也有參與朝政，甚至還略有涉入軍中，故此入主此殿還不算太過離譜。
早在李元吉抵掖庭宮外時，已有宮人通知李秀寧，故當李元吉進入承乾殿內，見到就是坐在首座，笑臉盈盈容光照人的三姐。
「小弟，你來啦？」李秀寧站起身來，示意李元吉坐到點內十八幅座幾中最靠近主座的一個位置：「你這大忙人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我？」
聽到三姐的稱呼，李元吉簡直有種抓狂的**，卻又無可奈何，雖說他們老爹的兒女一堆，但已成年的就他們幾個，而同父同母的，他更是最小，不過以他目前聲名，還會叫他小弟的也就只有他這個姐姐了。
不過親姐問話，也不能不答，無奈的李元吉勉強積出了個好像在哭的笑臉，道：「我今天來，是向三姐告別的。」
「哦？」李秀寧櫻口微張，往手中滾熱的茶水中吹了一口如蘭香氣，聞言有點意外的道：「你要離京？要到哪去？」
李元吉一臉嚴肅，就好像天快要蹋下來了的一幅模樣，沉聲道：「東北局勢不穩，那裡的人來信讓我回去涿郡主持大局。」說到這裡，還煞有介事的歎了口氣道：「這一回去，怕是最少沒有好幾個月也不能回來長安了。」
瞧他說得有趣，李秀寧忍俊不住笑出聲來，其嬌俏動人處，直讓整個殿內都增色不少，就連李元吉也看得愣了一愣。
只聽他這三姐一邊輕笑一邊道：「瞧你說得好像要受刑，誰不知道你齊王、鎮北王富甲一方，涿郡繁華直追東西二京？你這回去可是干個逍遙王爺啊！若讓我去，還不知有多麼樂意呢！」
若真能逍遙就好了，李元吉心中咕噥，不過表面上當然不能表露出來，只是賠笑道：「三姐教訓得是，是我過於做作了，不過這一走，短期內怕是見不到你和父皇了，所以才來聚聚。」頓了頓，又裝作毫不在意的問道：「對了，三姐，聽說半年前你曾和二哥到江湖去，還見過寇仲、徐子陵兩人，不知對他們有什麼看法？」
李秀寧顯然想不到他會忽然問起這種完全搭不上邊的事兒，秀眉一捻反問道：「小弟，你怎麼會忽然想問這事？」
李元吉淡淡道：「沒什麼，現在寇仲和徐子陵的名聲不小，我忽然想起隨口一問而已。」才怪，他今天來看他這三姐告別還在其次，最重要的還是聽聽三姐對寇仲的看法，以決定到南方若遇到雙龍時對他們的態度。
由於蝴蝶效應的關係，原本應該是他姐夫柴紹的家裡財勢比原來弱上許多，加上廣昌隆的橫空出世互為呼應，李閥在很早以前就完全沒有必要依靠外來的財力相助，故此他這三姐直到如今還是待字閨中，雖然追求者眾多卻沒聽說過誰被她看上了的。
在李元吉看來，天才橫溢的寇仲是個不錯的姐夫人選，當然，他三姐如今身為大唐公主，要下嫁一個平民原是根本不可能之事，但如果有他李元吉支持加上三姐本人有意思的話，要嫁誰人卻是能夠自主的一回事情。
不料李秀寧只是輕輕抿唇一笑，道：「還能有什麼看法？兩個市井混混罷了，不過他們倆能夠從東溟派的船上偷出武器帳冊，也算挺有本事的。」
不是吧？三姐對寇仲一點意思也沒有？那他對雙龍的態度可能要改改了，畢竟那簡直是兩顆計時炸彈，隨時會爆開壞掉他人好事的不安定因素。不過心中念頭急轉，面上卻不能表露出來：「哦？混混？怎麼我聽人說徐子陵英俊出塵，寇仲也挺有英雄氣概？和三姐你所說的未免出入太大了點吧？」他還是決定再試探試探他這三姐。
李秀寧沒好氣的道：「真不知你從哪個沒長眼睛的人嘴裡聽來的話，就那嬉皮笑臉的傢伙哪來的英雄氣概？」
見李秀寧這幅薄羞帶怒的模樣兒，李元吉心叫有戲，雖然他從小並沒有多長時間與三姐相處，不過就最近幾年的瞭解和旁人的口中，對她的性格也算瞭解，他的這三姐一向可是以風神高貴淡雅著稱，就憑其露出了這類情緒波動，就可推知其並非對寇仲毫無感覺，相反的還應該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
「我也不清楚。」李元吉道：「這兩人近一年來在南方名聲越來越大，武功也越來越高，怕是和三姐之前所見發生了不小變化了。」
李秀寧點點頭，不再說話，不過看那模樣卻再無之前的那種鎮定淡然。
兩人沉默良久，最後李秀寧才再度開口道：「小弟，等會午膳就在我這裡吃吧，算是三姐為你送行。」
李元吉點點頭，欣然應承下來——
在掖庭宮內用過膳後，李元吉告辭離開，只是卻未出宮，而是往太極宮走去。
如今午時已過，他老爹李淵應該已經從兩儀殿內和眾親信大臣商議國事完畢，兩儀殿也被稱為「內朝」，但有重要國事，都是在此由皇帝和親信大臣商議，商議好後方才在朔望兩日，在「中朝」太極殿舉行的朝會上提出討論具體的實行方法和人選。
李元吉這個王爺和統帥，一般只參與朔望兩日的中朝，除非必要或者皇帝老爹召喚，否則鮮少會參與「內朝」，倒是大哥李建成時常會參與「內朝」的討論。
進入太極宮向值班的宮人提出拜見皇帝的要求，不久後，來人回報，原來他老爹此時已不在宮內，召他往御花園相見。
隨宮人走向御花園，此時春時已近尾聲，但皇宮大內之中的花種全是精挑細選，且有專人灌溉培養，此時卻還是盛放之時，只見百花爭艷，一大片的萬紫千紅之上，偶爾還有各色蝴蝶飛舞，確是美不勝收。這種入目俱是一片花景的繁盛景致，除了這皇宮之內，別處怕是鮮少得以見到的了。
李淵和新納的董貴人在花園中央的亭子中飲酒賞花，笑聲不斷，看起來心情不錯。
李元吉在亭外單膝點地，行禮道：「兒臣拜見父皇，見過董貴人。」他除了是身份顯赫的齊王外，還有個統軍將領的身份，故不必像其他文臣那般行叩拜跪禮。
「平身吧。」李淵的聲音中可聽出其高興的心情，事實上自登基至今，這好心情還未改變過：「元吉快過來陪朕賞花，據宮中之人說，今年的花開得特別茂盛，過了這個月，以後怕是難以見到這般景致了。
李元吉心中挺不以為然，「前世」的他從電視中看的「花海」可多去了，不過那多是以科技人工培育而成，若要天然生成卻難度頗高，在這時代除了一些常人難以到達的深山勝景外，眼前這花園實在也算得上難能可貴。不過這些想法只能藏在心底，表面上他還是唯唯諾諾的謝過起身，走入亭內，抓起袍服下擺在李淵旁邊的石椅上坐下。
李淵指了指桌上的幾盤糕點，笑道：「元吉且嘗嘗看這桂花糕，這新來的御膳房糕點師傅手藝不錯，做出來的糕點味美爽口，甜而不膩，如果喜歡待會也讓人帶些回去。」
李元吉嘗了幾口，果然不錯，不過卻是靜靜的沒有怎麼表現。
賞了一會花景，李淵才發現李元吉的神情沉默，不禁奇怪的問：「元吉，你今日來找朕有什麼事嗎？怎麼神色如此沉重？」
李元吉一臉「沉重」的開口道：「父皇，我此來是來向您辭行的。」
李淵這才好像想起來了什麼般，拍了拍頭道：「我記得了，李忠曾經來信告知朕你要回去的事，怎麼，這麼快就要動身了？」
李元吉點點頭，道：「如今東北形勢複雜，周邊高麗、契丹、突厥以至劉武周、竇建德之流全都虎視眈眈，兒臣想早日動身回去，遲恐生變。」
李淵撫鬚道：「這樣也好，如今正是好男兒立功業的時候，待日後時局安穩，元吉你再回京享受富貴不遲。」說這話時，眼中神光閃動，不知在想著些什麼。
李元吉卻也不管這麼多，他只知道，只要有這皇帝老爹在，他即使離開長安在這裡的利益也不會受到太大損害。
雖然很隱晦，但他這老爹在進入長安後，就開始存了收權的想法，這從老爹不像想像中般阻止他們三兄弟爭權，反而不斷憑身份權勢平衡他們三個的勢力就可以看出，事實上若非老爹的阻擾，他也不至於直到今天也插不入手進入原李閥的軍隊系統，還基本保持著入長安時的兵馬勢力。
自古以來皇子爭權，爭得越激烈皇帝的位子一般坐得更穩，反倒是其中一位佔了絕對上風時皇帝反而不妙……尤其是他這皇帝老爹乃是練武之人且修為不俗，一般情況下生活安定快樂最少還能活上二三十年，這麼長的時間，即使是他們兄弟三人中最講孝道的二哥李世民也不可能等得下去。
不過他老爹對他的實力肯定已經估計錯誤，他一向奉行的是精兵策略，除玄羽騎外，其餘軍士和商會護衛也歷經嚴厲訓練，故此雖然他在長安的勢力人數上比兩個哥哥不佔優，戰力卻是勝過許多，再加上和石之軒的秘密結盟，即使想要顛覆皇庭也儘是足夠了。
李元吉一臉認真的道：「父皇說得是，孩兒銘記在心。」心裡很清楚，老爹對他這麼好的原因主要是對他實力錯誤的認識，而導致這種錯誤印象的，則是因為老爹還自認為對廣昌隆和涿郡知底知細，卻不想他早就完全將東北牢牢控制在手中，李閥在那裡剩下的人員，如果不是暗中轉投效忠於他就是被安置在無足輕重的位置，就連李忠這商會會長周圍也滿佈他的密探眼線，傳回李閥的消息但有不利於他的，馬上會被暗中截下由模仿筆跡的高手修改；至於東北近幾年在魯妙子監製下發展起來的超時代技術，一直都進行最嚴格的保密，連李忠都不清楚，更加不是李淵能夠得知的了。
李淵一臉慈愛，和藹的道：「元吉你今晚且到宮中來，待朕為你擺宴送行。」
天啊！李元吉心中呻吟，雖然早知皇宮內就是這麼一種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派頭，不過他才剛剛吃過午飯耶！這麼快就說這個太什麼了吧？不過眼前可是皇帝在和他說話，李元吉也只能一臉感動的道：「孩兒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