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聯盟 第五章 崩潰(上) 文 / 龍夫
看到趙一飛這個樣子,張元不顧自己身上有傷,急忙跟了上去,一把拉住趙一飛的胳膊,在他的耳邊低聲問道:「一飛,你怎麼了?現在這種情況怎麼能夠出去?太危險了!」
聽到耳朵邊有人說話,趙一飛的情緒似乎好轉了一些,神態也開始恢復到較為正常的樣子,掃了一眼大家,看到「靜靜」正在關切地望著自己,盧綱等人也在那裡迷惑不解地注視著自己。趙一飛淡淡地笑了笑,解釋道:「不好意思,對不住大家。剛才我是想家人了,由於擔心地球那裡也會出什麼問題,所以不知不覺之間就站了起來。」
聽到趙一飛這麼解釋,幾名考察隊員寬慰地笑了,他們早就聽說趙一飛非常愛自己的妻子兒女,在他的身上常年地帶著她們的相片,在這種時候有這種想法自然不奇怪。由於是年輕人,他們的注意力很快就從趙一飛身上轉移了開去,繼續互相討論著眼前的困境。
而張元和「靜靜」顯然對趙一飛的瞭解要深刻得多,一個是自己的老朋友,一個是自己寵愛的智能生命體「淘淘」的繼承人,他們都對趙一飛的一言一行有著非比尋常的理解。
在他們看來,趙一飛決不會僅僅因為想念自己的妻兒就如此失態,在他的內心深處一定有什麼東西瞞著大家。雖然憑自己的知識和智力水平不一定能夠理解趙一飛的擔心到底是什麼,但很可能有什麼不好的情況在等待著遙遠的地球。
張元默默地觀察著趙一飛的臉色,在一閃一閃的主控艙內的燈光之中,趙一飛的臉色顯得那麼的蒼白和無奈,這絕對不是趙一飛平時的表現,就算是在大災難的時候,趙一飛也沒有表現出如此不堪重負的神情。那麼,到底是什麼讓趙一飛的情緒如此低落呢?
由於有其他人在場,張元並不方便直接問趙一飛,如果涉及到非常重大的問題的話,那麼早早地讓其他考察隊員知道未必就是好事。在這種情況下,張元所能做的也只是安慰著趙一飛,希望他能夠找個時機把心中的擔憂吐露出來,一方面減輕他的心理負擔,另一方面也可以看看自己有沒有什麼能幫助的地方。
不管怎麼樣,對張元來說,雖然說當年的國安系統早已經解散了,但在他的身上還是有著其它的秘密使命的。當然,如非迫不得已的時候,張元是不會行使自己隱藏的使命的。
搖搖晃晃中,張元從旁邊自己剛才甩掉的背包裡翻出來一塊坐墊。誰都想不到在張元的包裡居然會藏著一塊坐墊,在別人詫異的目光之中,張元把這個坐墊放到了趙一飛的身邊,讓他坐下來好好地休息一下,順便調理調理精神。
看到張元拿著的這個坐墊,趙一飛的神情再度變得激動起來。不為別的,就為這塊跟隨了自己很多年的坐墊,第一次使用這一塊非常普通的坐墊是在大災難剛發生的時候,趙一飛堅決要求去救岳琪等人,於是張元在氣墊船上挑選了這塊坐墊,為的是防止趙一飛著涼。
之後在大災難期間這塊坐墊也隨著趙一飛轉戰全球,在需要的時候趙一飛總是帶著它,因為全球氣候變冷,冬季延長了很久,所以很多時候趙一飛都需要坐著這個坐墊,因為長年的科學研究已經嚴重傷害了他那本來非常健壯的身體。
而在大災難後的瘋狂研究之中,身體狀況急劇惡化的他更是離不開坐墊了。遠程航天研究院的科研基地本來所處的位置不算北,但由於北極寒潮的持續影響,所以溫度常常是非常的低,在這種情況下,趙一飛由於不能直接坐在一般的椅子上,那會讓他的胃部著涼,於是他始終保留著這個坐墊,用它來割離外界的嚴寒對自己的影響。
甚至在趙一飛把試驗基地搬到地月試驗基地的時候,由於習慣他還是帶著它一起上了天。
不過在療傷的那段日子裡,趙一飛才首次離開了坐墊,在岳琪、「靜靜」和麗娜等人的精心照料下,他的身體也恢復了很多,再加上地球氣候的恢復,才讓他算是暫時擺脫了坐墊。
而在這個時候,由於張元擔心趙一飛的身體,所以才把這個跟隨了他這麼多年的坐墊再次拿了出來。這怎麼能不讓趙一飛感動呢?就連「靜靜」都沒想到的東西,張元居然這樣默默地記在心裡。在看到坐墊的那一刻,趙一飛的眼睛變得濕潤了起來。
看到趙一飛這樣,張元急忙勸慰道:「一飛,其他人在看著我們呢,別這樣。如果你不堅強的話,那麼別的人在這種危難之際又怎麼能夠挺下去呢?別忘了我們還身處絕地呢。」
在張元看來,自己準備的這個坐墊在這個時候恰到好處地發揮出了自己預期的功效。張元知道,如果不找些別的事情讓趙一飛分神的話,那麼對岳琪和地球的思念很可能會壓垮他的。畢竟現在趙一飛的身體不如以前了,雖然年齡的成熟彌補了很多,但健康狀況的變壞也讓趙一飛本身承受壓力和負面情緒的能力在下降。
聽到張元這麼說,趙一飛重新把自己的思緒拉回了眼前,拉回了「女媧2號」行星上的危機。清醒過來的他一方面暗暗地責罵自己現在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另一方面也馬上開始詢問「靜靜」:「為什麼那個『拉皮拉斯人』代表不說話了,他去哪裡了?」
顯然,和熟悉情況的「拉皮拉斯人」代表來說,他的建議要比趙一飛等人拍破腦袋想到的各種辦法都要實際得多,畢竟他是這裡的主人,最瞭解情況。
聽到趙一飛的詢問,「靜靜」回答道:「剛才『拉皮拉斯人』代表已經建議我們先等在這裡,他已經在評估整艘飛船在這次突發地震中的受損情況,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條合適的路徑讓我們出去。據他估計,大概十幾分鐘就能夠完成評估,然後就給我們信息。」
看了看表,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估摸著「拉皮拉斯人」代表應該能夠回來的時候,主控艙裡準時地想起了他那尖銳、急促的聲音:「告訴大家一個不太好的消息,由於這次地震實在是太突然、太激烈了,再加上這艘飛船已經基本上有上百萬年沒有真正維修過了,很多通道我也無法抵達。對不住各位朋友了,邀請你們進來結果卻是和我一起遭受災難。」
聽了「靜靜」的翻譯後,趙一飛反而沉下心來,他並沒有像盧綱等幾名年輕人露出焦急的面容,而是從另外一個角度開始考慮能不能首先合理地揭示這場災難,然後再想如何逃脫。確定了基本的思路後,趙一飛讓「靜靜」詢問「拉皮拉斯人」代表,能不能直接用漢語交流,畢竟這樣的話,就不需要「靜靜」在中間翻譯,也會讓大家的交流更充分一些。
聽到「靜靜」的翻譯後,「拉皮拉斯人」代表似乎苦笑一樣發出了「咕咕」的聲音,然後向「靜靜」回應道:「我的智能系統還不夠發達,只能夠簡單地理解你們的語言,如果你們不怕產生歧義的話,我可以使用你們的語言來交流,但我估計我是絕對達不到那位『靜靜』如此順暢的翻譯的,不知道你們想選擇那一種方式?」
聽到「靜靜」這樣的翻譯,盧綱等人熱切地表示希望「拉皮拉斯人」代表可以用漢語來交流,畢竟這樣對自己方便多了,而且更能夠滿足年輕人面對新鮮事物的那種新鮮感。
不過和他們不同的是,趙一飛選擇的是繼續讓「靜靜」充當翻譯。由於年齡的差異和思考問題角度的不同,趙一飛擔心「拉皮拉斯人」如果說得是半吊子漢語的話,可能在很多方面都說不清楚,這樣反而不會產生什麼好的後果,只會讓本來就混亂的一切更加的混亂。
毋庸置疑地,張元和「靜靜」是站在趙一飛這一邊的,3vs3平的情況下趙一飛在眾人心目中的影響力再度發揮了作用,畢竟這是自己的偶像,雖然心裡面有著千百個不願意,但盧綱等三人還是同意了趙一飛的要求,讓「靜靜」翻譯「拉皮拉斯人」代表的發言。
似乎是聽懂了趙一飛等人談話的內容,又似乎是在聽到「靜靜」的翻譯後才明白過來的,「拉皮拉斯人」代表對眾人的理解表示了深深的謝意。
而在趙一飛讓「靜靜」先告訴他「靜靜」本身就是人工智能體的時候,「拉皮拉斯人」代表的情緒似乎再度激動起來,尖銳急促的聲音迴盪在主控艙內:「這是真的嗎?人工智能真的能夠做到和生物智能一樣嗎?不,應該說要比生物智能還要出色嗎?」
「這沒什麼稀奇的,」趙一飛緩緩答道,似乎它早已經瞭解了「拉皮拉斯人」代表的底細一樣,又似乎根本不在乎這樣會洩露其研究高級人工智能的秘密一樣,趙一飛首先給他講解了如何能夠製造出高級人工智能,其原理如何,以及這種機器智能生命如何來延續等等。
聽到了趙一飛的解釋,「拉皮拉斯人」代表居然半天都沒有說話,然後才帶著幽幽的語氣小聲地問道:「趙老師,請允許我按照你們地球人的稱呼這樣稱呼你,你是說機器智能也能夠轉變成類似於生物智能的生命體嗎?而且在你們地球已經實現了是嗎?」
似乎是早就知道「拉皮拉斯人」代表會這樣問,趙一飛淡淡而自信地一笑,傲然說道:「當然,難道剛說過的話你就忘了?站在你面前的『靜靜』就是機器智能體的第二代。」
又是沉默了良久,「拉皮拉斯人」代表似乎在醞釀著什麼,在鼓足了勇氣之後,才試探著說道:「那麼,如果我告訴你我也是機器智能體,你能夠給我一個生物智能的身體嗎?」
聽到「拉皮拉斯人」代表這麼說,其他人都明顯地吃了一驚,他們根本沒想到「拉皮拉斯人」代表會是一個機器智能體,不過在短暫的錯愕之後,大家還是馬上反應過來了,如果「拉皮拉斯人」代表不是機器智能體的話,那麼又有那種生物能夠活個幾百萬年呢?
明白了這些之後,眾人的目光集中到了趙一飛的身上,想看看他如何回答。
對於「拉皮拉斯人」代表的這一舉動,趙一飛根本就沒有一點吃驚的表現,似乎所有的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見他根本就沒有一份猶豫,直接說道:「不能!」
「為什麼?」帶著明顯的失望和絕望,「拉皮拉斯人」代表尖銳而急促的語氣益發的尖銳,似乎要穿透人的耳鼓,直接射入到大腦之中,以發洩對趙一飛這一回答的震驚和不滿。
顯然,在「拉皮拉斯人」代表看來,既然地球人類已經發達到如此程度,既然他們可以製造出強於生物智能的機器智能,那麼給自己一副身體應該不是什麼難事才對!
「不為別的,就是因為你已經擁有了智能,而且已經擁有了至少上百萬年的智能。」趙一飛斬釘截鐵地回答道:「你的這種情況完全屬於計算系統自身演化的結果,與我的人工智能有著本質的區別,我無法給你一具身體,就算是給你製造一具,你也會發現和你的預期相差甚遠,到時候你根本就不會接受它的。」
「為什麼?」又是一句尖銳的為什麼,表明了「拉皮拉斯人」代表心中極強烈的不解和不滿,同時也算是對自身悲慘命運的一種發洩,當然,這裡面還夾雜著對趙一飛的不滿。這一句「為什麼」也是用漢語來問的,似乎也在告訴趙一飛自己的智能完全可以做到和「靜靜」一樣的,總不能因為自己的漢語學習能力差就這樣否定自己吧。
似乎感受到了「拉皮拉斯人」代表的這種不滿,就在趙一飛正打算回答的時候,張元給他使了個眼色,顯然張元的意思是趙一飛不要在這個時候激怒對方,否則會讓本來就被困這裡的眾人再失去一個強助,並變成一個強敵,那可太得不償失了。
在張元看來,哪怕是出於策略,暫時答應「拉皮拉斯人」代表的請求也好,實在不行的話,在離開這裡之後再向他說明情況,相信他不會那麼不明事理的吧,而且那個時候就算是他再不明事理,也不會對眾人的安全構成威脅了。
不過趙一飛並沒有理會張元的眼色,當面對科研問題的時候,「丁就是丁,卯就是卯」,趙一飛是絕對不會在科學上妥協的。別說是張元了,就是岳琪在這個時候哀求他,他也不會欺騙「拉皮拉斯人」代表的。當然,他有他的想法和做法,他堅信的是自己的做法是對的。
於是趙一飛直接開口說道:「就是因為你是基於計算邏輯產生的,同時也是因為你在剛才的語言學習中表現出來的不適應性,所有的這些都表明了你的演化基礎是不良的。這種不良的基礎導致如果真的給你一具軀體的話,那麼你的大腦負荷會受不了的,如此高速、海量數據的運算是你目前的大腦根本無法承受的。」
頓了一下,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過於激烈,趙一飛繼續解釋道:「你先別生氣,如果我的判斷沒錯的話,你以前一定是這艘飛船的主控電腦,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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