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接觸 第四章 遠行(下) 文 / 龍夫
輕輕地抱了抱岳琪略顯瘦弱的身體，趙一飛低下頭來揉了揉自己兩個孩子烏黑的頭髮，望著他們純潔的眼睛，輕聲而又不失嚴肅地對他們說道：「兩個小乖乖，你們一定要照顧好媽媽好嗎？在家裡乖乖等爸爸回家，好不好？」
雖然有著濃濃的不捨，但兩個孩子幼小的心靈並不懂得自己的父親居然就要遠離自己，他們只是聽話地用力點了點頭，異口同聲地說道：「爸爸放心，媽媽很乖的，我們一定會照顧好她的。」
聽到兩個孩子童稚的回答，趙一飛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緊緊地抱住了兩個孩子，突然而來的如此巨大的壓迫感讓兩個孩子害怕起來，他們感覺到自己呼吸都變得困難。在孩子的呼叫聲中趙一飛放開了他們，再度緊緊地抱住了岳琪。兩個人就這樣緊緊地抱著，沒有一句話，也不需要一句話，這個時候心的交流已經不再需要言語來傳遞了。
久久的擁抱之後，趙一飛慢慢地轉過身來，對已經來到自己身後的張元、麗娜和「靜靜」等人說道：「我們走吧。」
再沒有回過頭來，趙一飛就這樣帶著眾人走了出去，他要盡快趕到位於酒泉的發射中心，以便盡快回到太陽系外的地月實驗基地，那裡有著太多的問題需要自己親自去解決。
默默地望著遠方趙一飛所乘坐飛機的身影消失在天空中，岳琪一邊一個拉著自己的兩個孩子，只有臉上的淚水依然流淌不停。在遠方夕陽的映射之下，三個人的身影被拉得長長的、瘦瘦的，顯得是那麼的無奈和孤獨。
由於擔心頻繁的亞光速飛行會對地球的引力場產生不良影響，所以在趙一飛力排眾議之下，並沒有把遠程航天技術應用到地球火箭升空之中。目前人類要想到達太空之中仍然使用的是傳統的飛船和航天飛機的方式，不過在利用了層次變換的整體遷移技術後，飛船和航天飛機的能源消耗水平已經大大下降，在二十世紀的一次航天所需要的能源已經足夠目前10次航天飛行了。而隨著能源節約方面研究的進一步展開，這種節約還有可能繼續大幅縮減。
由於酒泉航天中心在地球共和國成立以後已經被中華遠程航天公司買了下來，所以現在這裡已經成為了遠程航天公司的私有財產。這也是為什麼麗娜等人可以輕鬆進入這裡，也是為什麼趙一飛能夠秘密返回地球養病而不為外人所知的一個重要原因。
幾個人靜靜地躺在發射艙的抗壓椅上，沒有一個人說話。不知道為什麼，除了麗娜由於要管理遠程航天公司無法參予到這次遠行之中，其他的幾個人如張元、麗娜和幾名工程師都和趙一飛一樣非常的沉默。整個發射艙中的氣氛因此變得十分凝重和沉寂。
隨著飛船點火開始，紅白相間的長征系列飛船緩緩地上入空中，它要在升到20000米的高空後進行變軌飛行，以便和太空中遠程航天公司私有的遠望3號空間站對接，然後這次升空的主要任務就完成了。而趙一飛等人則要乘坐來接的「后羿7號」向太陽系外的地月實驗基地飛去，而麗娜則陪他們到那裡並為他們送行，然後視察其他各行星基地及飛船的情況。
望著窗外的白雲飛快地向下掠去，趙一飛的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煩躁，這種煩躁的情緒對他來說是極其罕見的，一種說不清楚的沉重的壓力不住地在腦海之中盤旋，如何如何都驅之不去，更可氣的是趙一飛居然不明白為什麼昏沉沉的大腦會有這種沉重的感覺。
來到太空戰後，登上了前來接機的「后羿7號」遠程飛船，就在起飛前的那一剎那，坐在駕駛室中的趙一飛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美麗的水藍色星球——她的名字叫做地球，那是自己的家，是人類的家，難道這個家真的就忍心把人類這個孩子就這樣拋棄嗎？
再見了，我的家！再見了，我的愛人！再見了，我的孩子們！心中默默地祈禱著，希望他們能夠好好地生活，趙一飛的心中那種壓抑感愈發地強烈起來，以至於他再也沒有勇氣再看地球一眼。沒有理會駕駛員看他的那種奇異目光，趙一飛慢慢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后羿7號」船體輕輕地一顫，那是主發動機啟動的徵兆，然後便一下子消失在太空之中，向著遙遠的懸浮在太陽系外的地月實驗基地飛去。
在飛船中，常峰和隨船而來的地月試驗基地的代總工程師萬眾一博士一起向趙一飛和麗娜匯報了這段時間以來地月實驗基地取得的成果。當然，實際上趙一飛已經通過麗娜間接瞭解到了這些成果，現在所做的也只是確證一下而已。
根據二人的匯報和解釋，目前超光速宇航器的航行速度估計可以達到500倍光速左右，這和麗娜告知趙一飛的內容相符。不過對於超光速通訊的問題，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辦法解決，所有的思路都嘗試過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哪一種表現出非常好的可行性，基本上都無法完成超光速發射和接收，至於傳輸是可以的，但無法發射和接收還不是還不是等同於沒有用。
當然了，這種傳輸也只是理論上成立，由於沒法發射和接收，實際上目前所有的超光速通訊問題還只是理論設想而已。而之所以無法發射和接收，關鍵問題還在於超光速後的光波本身發生了奇怪的質變，本來具有極強粒子性的光子在超光速載體下居然有著奇怪的帶狀波形，而更讓人想不到的是，這種帶狀波形並不像波動性那樣散射，而是有向波形。
而這種有向波形的出現就帶來了一個非常困難的問題，那就是波形中的每一部分只能夠載有極少量的信息，要想收集到全部信息，就必須截獲所有的波形載體，但這又是不可能的，這和再派一艘超光速宇航器前去聯絡沒有任何區別，要是這樣的話，還有必要進行超光速通訊嗎？又何必浪費人力物力進行這樣無意義的工作呢！
不過所有的這些還只是理論上成立，這些只是根據「淘淘」駕駛的超光速宇航器航行記錄下來的數據進行的分析和進一步推理而已。由於實驗條件下超光速宇航器速度的檢測具有測不准效應，所以沒有人能夠把握目前的這些推理到底對不對。
也正是因為有著上述種種困難，萬眾一和常峰等人就算是周寧遠不督促趙一飛進行這方面研究的話，也會想辦法把趙一飛請回去，畢竟在這個領域他才是最優秀的。
聽了眾人的匯報，趙一飛沒有說什麼，在他的心裡想的已經不僅僅是宇航速度提高的問題，實際上他已經在考慮是否有著這種可能，人類懷孕婦女帶胎數量的上升不僅僅是由於地核發生了故障，很可能是太陽系整體發生了問題。
不過從其他各行星觀測站得來的數據來看，雖然它們的內核也有發生動盪的報告，但似乎並不明顯，好像這次地核的異常真的只是地球自身的問題造成的。如果從數據的角度來看確實如此，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畢竟如果太陽系整體發生問題的話，那麼顯然不應該只有地球上表現得最為明顯。相比之下，距離太陽最近的火星應該表現得更加明顯才對。
可從火星的表現來看，其地磁記錄雖然也有所變化，但明顯變化不大，只是較正常值略有偏移而已。反而是離太陽越遠的行星地磁的變化幅度越明顯，當然這裡面地球除外，地球的地磁變化幅度是太陽系所有行星和衛星中最大的。
考慮來考慮去，趙一飛自己也沒有想明白到底該如何解釋這一點，難道地磁變化與懷孕婦女帶胎數量之間並沒有直接的因果聯繫？如果想驗證這一點的話，看來只有採用自己在地球上就已經想到的辦法——到其他可能有生命居住的星系進行類比考察，以對它們的觀測結果來推測地球或者說太陽系的這種變化究竟是地球自身的、太陽系的、還是更大範圍的。
而根據這些年來中華遠程航天公司對太陽系內各大行星及主要衛星的勘測來看，雖然在某些行星和衛星上有著極其低級和原始的生命形態出現，如一些生物大分子的發現和脫氧核糖核酸等等生命基本構成物質的發現等等，但他們顯然不具有智慧性。如此低級生命的發現雖然有助於研究生命的起源問題，但對於解決人類目前的災難卻沒有什麼直接意義，所以趙一飛並沒有把自己的研究興趣轉向這一方面。
如果萬眾一對超光速宇航器的速度計算是正確的話，那麼只需要3—4天的時間就可以從地月實驗基地到達4.3光年以外的半人馬座γ星系，這是離太陽系最近的一個星系了，顯然也是最適合考察的星系，如果再遙遠的話，萬一超光速宇航器發生點什麼意外的話，恐怕想用現在的低超光速宇航器或亞光速遠程飛船趕去救援就根本不要想了，更別提來得及來不及的問題了，恐怕等趕到的時候連骨頭灰都發現不了。
不過要想去如此遙遠的其他星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從太陽系到半人馬座γ星系之間的路途上有些什麼還不是完全清楚。雖然在地月基地上有巨大的天文望遠鏡始終在監測著其他星系，但所能獲得的信息還是太少太少了，畢竟這是一種非常被動的探察方式。
不過根據天文研究人員的推算，從太陽系到半人馬座γ星系之間應該不會有黑洞之類的不明存在，這是因為如果真的有大型黑洞存在的話，至少會發生部分光線坍塌的情況。可目前還沒有發現這種觀測結果。而且根據天文望遠鏡傳來的信息分析的話，半人馬座γ星系的「太陽」要比太陽系的太陽還要穩定，至少從其光線穩定來看是這樣的。
當然，光線在太空中傳播的過程會發生衰減，這種衰減是否足以讓半人馬座γ星系的陽光衰減到天文望遠鏡無法分辨還是個未知數，只能等人類達到的時候才會知道。
在聽這些匯報與討論的時候，「后羿7號」已經到達了太陽系外並和地月實驗基地進行了對接。來到實驗場的時候，迎頭而至的就是一艘巨大的扁梭形航天器，漆黑的外表好像能夠吸收所有的光線似的，整個實驗場內的燈光在這裡突然消失於航天器中，給人帶來一種十分詭異的感覺。從其樣式來看，這艘航天器要比「淘淘」當初駕駛的那艘宇航器更加的細長，當然，其前、後兩端的尖銳突出也更加明顯。而其外表的塗層赫然就是可以吸收光子的光阻尼塗層。也正是因為外表塗著這些光阻尼塗層，才會讓所有的光線在這裡近乎消失不見。
默默地撫摸著這艘長達100多米的超光速宇航器，趙一飛的心中再度想起了「淘淘」以及她那調皮而潑辣的行為。顧不得傷感這些已逝的情懷，趙一飛輕輕地點了點頭，對陪著自己的萬眾一等人說道：「很好！既然宇航器已經準備好了，那麼我們還等什麼？馬上就出發吧。」
「這個……，」聽到趙一飛這麼說，萬眾一和常峰以及其他幾個負責人對視了一眼，試探著問道：「趙總，可是現在超光速通訊問題還沒有解決，沒有通訊作保障，我們這樣做是不是太魯莽了些？畢竟這樣的太空遠航我們還從來沒有做過。」
呵呵一笑，趙一飛摟著萬眾一的肩膀，輕輕對他、也是對在場的其他人說道：「各位，如果我告訴你們我的想法，你們會聽嗎？」
對在場的和沒在場的研究人員來說來說，趙一飛是這方面的絕對權威，雖然在這一年左右的時間裡沒有直接參與到超光速航天器的研究之中，但在之前趙一飛對超光速通訊就做過一定的研究，目前的研究實際上就是依據趙一飛之前的基礎推導的。
看到眾人紛紛點頭不已，趙一飛輕輕一笑，似乎是頑皮，又似乎是莊重地說道：「如果你們想聽我的意見，那麼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們根本就不需要超光速通訊。」
「為什麼？」聽到趙一飛石破天驚的這句話，包括麗娜在內，在場的所有人都驚訝異常，很多人甚至脫口而出問道。
對科學研究人員來說，凡事喜歡問個「為什麼」是正常事，更何況這麼重大的事情趙一飛居然會這麼說，這豈不是和他之前的言論完全矛盾嗎？之前趙一飛給大家制定的一個研究綱要之中，超光速通訊被列為和超光速航行同樣重要的課題，可現在他這個提議人居然會認為沒有必要再研究超光速通訊，這不是把大家當猴耍嗎？
輕輕地把手向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趙一飛繼續解釋道：「其實我也是剛剛才想到的，其實只要我們順著超光速航行的思路推衍下去，就可以得到類似的結論。」
「首先我們知道超光速航行下信息傳播呈現的特性是廣體波動性，這種波動性使得我們根本無法進行信息的發射和接收，對吧？那麼，根據大家的思路，一定認為我們目前最需要的就是設計出一種合理的設備，該設備能夠全程吸納所有的波體，以完成接納傳遞來的信息。同樣地，發射過程也是這樣的一個逆過程，我說的沒錯吧。」
沒錯。所有人的心中都承認這些沒有錯，至少在目前的研究成果上來看是沒錯的。於是很多人不知不覺地點了點頭，對趙一飛的解釋表示認同。
「那麼，我們在哪一塊錯了呢？或者說我們過於執著於哪一塊了呢？同時又忽視了哪一塊了呢？」趙一飛說道，一邊試圖引導大家的思路想自己的方向走，一邊說道：「大家好好想一想，在什麼情況下這種廣體波動性能夠很輕易地被吸收和發射呢？」
聽到趙一飛這樣的問話，絕大多數在場的研究人員都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是啊，到底是什麼情況下這種廣體波動性能夠很輕易地被吸收和發射呢？幾乎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凝思之中，就連麗娜和「靜靜」都似乎受到了這種氣氛的感染，跟著沉思起來。
等了一會兒，看到眾人中還沒有人想到，趙一飛的內心不由得暗暗地歎了口氣，他們還是沒有真正理解自己剛才的思路，看來思維的拓展還需要繼續啊，他們還是有點僵化。
「大家可以想一想，我們現在的超光速航行相當於什麼樣的方式？」趙一飛不死心的繼續誘導到，他還是希望能夠有人循著自己的啟示推演開去，這樣的話就算是自己在這次遠行中真的發生什麼不測的話，也不至於擔心遠程航天事業後繼無人了。
「如果我們把宇宙設想為一個圓或者球體的話，那麼我們普通的亞光速航行實際上就相當在這個球體外面的切線方向飛行，其必須不斷地轉換切線角，否則只會越來越偏離原有的方向。那麼現在的超光速航行呢？超光速航行顯然不同於這種亞光速航行。」
「對於超光速航行來說，雖然光速在直覺上是直線的，但在宇航中其實際上卻是彎曲的表達，正是這種彎曲的速度表達才導致超光速快於亞光速，否則超光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那麼，大家想過沒有，這個同心圓或者同心球的極限情況是什麼？」望著一臉迷惑的眾人，趙一飛提出了自己的問題，他還是希望這些人有人能夠理解並繼續推理下去。
聽到趙一飛這麼問，一名年輕的研究人員眼睛一亮，脫口而出道：「同心圓和同心球的極限自然是點了。」
「對！」趙一飛讚許地看著他，大聲地表示著同意，然後他繼續啟發道：「那麼，我來問問大家，對於在一個點構成的空間內，信息如何傳播？有沒有人知道，請回答。」
在一個點構成的空間內？在一個點構成的空間內有信息存在嗎？其怎麼能夠容納信息呢？再者說了，就算是能夠容納信息，那麼點空間內顯然沒有距離的概念，又怎麼會傳播呢？想不明白這些道理的眾人再度把眼睛望向了趙一飛。
不過並非所有人都想不明白，還是有年輕的科技人員腦筋轉得比較快，循著趙一飛的思路下去，很快就推測出了趙一飛剛才話裡面的真實意思，只是他們還不能確證而已。
另外一名年紀輕輕的科研人員低聲嘟噥道：「既然是點空間，那麼自然不需要傳播的了。」
似乎聽到了這名科研人員的話，又似乎沒有聽清楚他在說些什麼，趙一飛誇張地用左手籠著耳朵，右手指著他說道：「請你大點聲說一遍好嗎？我沒有聽清楚。」
臉上微微地紅了紅，這名年輕的科技人員顯然不太適合在眾人面前發表自己的看法，或許是因為年輕吧，認為自己沒有資格；又或許是因為性格比較羞怯吧。不過在趙一飛的鼓動下，他還是大聲地把自己的想法重複了一遍。
「很好！很好！」趙一飛大聲地肯定著，繼續說道：「那麼，既然點空間內根本不需要傳播，那麼自然也就達到了實時通訊的目的了，對不對？」
聽到趙一飛這麼說，在場的眾人頓時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是的，這就是超光速通訊的秘密！既然這樣，那麼下一步遠航研究的工作重心就完全集中在速度的提高上，理論上只要超光速能夠達到光速的光速次冪，通訊將是完全實時的通訊。不過這一目標也有點過於宏偉了些，至少在目前看是不可能的了。其實在理論是只要能達到光速的光速倍，其空間就已經被壓縮的近似於點空間，完全可以達到超光速通訊的要求了。
解釋了這麼多，趙一飛停了下來，對著在場的眾人說道：「既然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那麼我們還等什麼呢？就讓我們為了人類的未來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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