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接觸 第四章 遠行(上) 文 / 龍夫

    一年的舒適時光讓趙一飛變得懶散起來，撓了撓梳理得很工整的頭髮，頓時整個髮式就被打亂了，顯得蓬鬆和零亂起來。沒有辦法，這一年的時間中前半年主要用來養傷了，俗話說得好，「傷筋動骨一百天」，趙一飛被「靜靜」撞斷了好幾根肋骨，再加上內腑的傷非常的嚴重，如果不是送回來的比較及時的話，恐怕就要命殞太空之中了。

    大概也正是因為趙一飛用自己的身體為她阻擋了和牆壁的直接撞擊，「靜靜」對趙一飛總有一種十分特殊的羞怯感，每次一見到趙一飛的時候，總是偷偷地轉過身去。而在必須和自趙一飛說話的時候，又總是低下頭去不敢看他。

    「靜靜」的這種怪異表現趙一飛倒是沒有在意，他認為這只是高級人工智能的一種情感表達而已。對「靜靜」來說，由於自己挽救過她，讓她在出生之初沒有受到身體上的傷害，而這種行為卻是以自己受傷為代價，在過意不去的心理之下，「靜靜」在潛意識上盡可能地迴避自己是正常的一種表現。

    對趙一飛來說，「靜靜」對張元同樣表現出了類似的行為，在面對張元的時候，更是連頭都不敢抬，甚至連一句話都不敢輕易說出來。這和當初「淘淘」與張元之間的關係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呈現出迥然相異的兩種極端表現。

    和張元不同的是，麗娜與「靜靜」之間的關係就比較密切，雖然當初「淘淘」與麗娜之間的關係主要表現在武技切磋上，兩個傢伙之間在感情上倒是沒有什麼密切的關係。可由「淘淘」演變來的「靜靜」卻正好反了過來，雖然自己的身手在很大程度上繼承於「淘淘」，但奇怪的是現在的「靜靜」似乎並不喜歡武術搏擊，很少和人切磋，這也讓一直非常欣賞「淘淘」的秦長嶺常常扼腕痛惜，感慨「靜靜」這個後來人明顯的不如「淘淘」，大有機器人工智能體的發展「一代不如一代」的趨勢。

    而麗娜由於後來再度被趙一飛進行了意識再造，徹底地消除了當初cia對麗娜的催眠控制，在再造之前，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麗娜居然要求趙一飛在再造過程中盡可能地壓抑自己的暴力傾向。考慮再三之後，趙一飛同意了她的請求，在新的再造進行時盡可能地把麗娜有關暴力的一些記憶破壞掉。當然，這種破壞並不能保證很長久，但由於人類的意識有著很強的自適應和自改造性，只要在初期能夠把暴力傾向壓抑下去，那麼雖然在後來這種意識會再度恢復，不過相對於最初對人的影響已經可以下降很多了。

    重新再造後的麗娜要比以前更加的文靜，性格表現也同樣出現了很大的反差。當然，在再造完成後，麗娜再度接手了中華遠程航天公司總經理的職位。不過雖然領導著如此先進和龐大的公司，從麗娜的能力來說確實綽綽有餘，這也是為什麼她總是能夠偷偷地來到醫院看望養傷中的趙一飛及其岳琪等人。

    而在麗娜看望趙一飛等人的過程中，「靜靜」居然與她一見如故，兩個人不知道為什麼一見面就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似的，總是躲到一邊嘀嘀咕咕地談論著什麼。要麼就是一起帶著趙一飛的兩個孩子到草地上玩耍，他們四個的關係似乎特別的好。

    而對岳琪來說，兩個人與她之間的關係就有點微妙了，那是一種既好像姐妹、又好像母女，甚至還好像情敵一樣的關係。對於這一點，岳琪深有感觸，如果說她們兩個對自己不好，那是一點都沒有，恰恰相反的是，兩個人對自己都非常好，而且是那種極端的好。但不知道為什麼，在岳琪的心裡總是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瀰漫在她的心裡，那就是他們兩個對待趙一飛和自己之間總好像有所區別。

    在面對阿飛的時候，雖然兩個人也都表現出羞怯感，但總是能給人感覺到一種春guang明媚的感覺；可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卻好像自己與他們之間隔了一層薄薄的膜，雖然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的行為，但總是覺得他們對自己的尊重不像對趙一飛那樣真誠和親切。

    每次聽到岳琪對自己說起這些的時候，趙一飛總是微微一笑，給她解釋說那是因為她們兩個的意識在某種程度上都相當於是自己創造的，對於自己這個所謂的「創造者」來說，親近一點是正常的，這就像是幼年子體對母體的必然依戀一樣，等到她們的意識獨立性增強到一定程度後就會好多了，到時候就不會對我這麼親密了。

    為了讓岳琪放心，趙一飛還舉了自己的兩個孩子為例說明了一番。雖然自己對他們兩個也非常好，但不知道為什麼兩個孩子總是和岳琪要更親一些，對趙一飛卻有著一種陌生感。雖然這一年時間的生活已經讓這種陌生感基本上消弭於無形之中，但當有重要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們首先想起的卻總是母親。這就是母體創造對子體產生的先天親和優勢。

    在周寧遠通過常峰傳給趙一飛訊息的時候，實際上趙一飛已經通過麗娜知道了整個情況。雖然說這段時間以來他非常的清閒，但清閒不等於沒有事幹。在閒著無事的時候他還是略微地梳理了一下自己這些年來的研究思路，以及自己對宇宙認識的改變或者說深化。

    不過由於長時間沒有進行具體的科研工作，現在趙一飛的腦子裡也可以說是長了不少草了。在聽到周寧遠傳過來信息之後，他還是需要首先清理清理自己的腦子，以便更好地工作。

    雖然周寧遠辦公的地方就在長安，離中華遠程航天研究院所在的民權縣也不過2000里之遙，不過由於信息的隔離，他硬是不知道趙一飛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養傷，甚至連趙一飛已經受了傷都不知道。關於趙一飛受傷的消息，常峰沒敢告訴他，就是擔心萬一被人知道了趙一飛在地球上養傷的消息可能會對趙一飛產生什麼不利後果。

    而周寧遠更不知道的是，麗娜在剛剛接到趙一飛後，為了盡快地保住趙一飛的生命，甚至動用了自己的關係秘密地從長安請來了最高級的內、外科醫生和中醫師。當然，這些人也不知道自己在給誰看病，只是知道這個人是中華遠程航天研究院的一名英雄，在外太空勘測的過程中受了重傷，需要盡快醫治。而這些醫生居然在治療期間都沒能看到趙一飛一眼相貌，為的就是怕他們向外界洩露趙一飛在地球養傷的秘密。

    根據常峰和麗娜的分析，再加上張元等人保密工作的嚴密性，沒有人知道趙一飛居然在地球上養傷養了一年之久，更沒有人知道趙一飛沒有參加「穿心」行動，而是機器人「淘淘」用自己代替了趙一飛和其他幾名宇航員獨自進行了「穿心」行動。

    雖然別的人不知道這些，但在中華遠程航天研究院的紀念碑上卻刻上了「淘淘」的名字，至於事跡出於保護趙一飛的原因並沒有刻上。而之所以紀念碑上沒有刻上趙一飛等人的名字，對外的宣傳則是目前只能界定趙一飛等人為「失蹤」，而不能說是「死亡」。畢竟沒有發現趙一飛等人是否離開地核的痕跡，或許給人們留一些希望不是更好嗎？

    從周寧遠傳信的語氣來看，他顯然認為趙一飛現在正躲在外太空中繼續著遠程航天的研究。再加上之前遠程航天公司調動地月之間實驗基地的行動更是讓周寧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實際上，地月間實驗基地的調動並不完全是張元和麗娜等人採取的掩飾行動，其在背後還是有著明顯的現實意義的。雖然趙一飛受了傷，但在中華遠程航天研究院還是有很多科研人員在繼續著遠程航天的研究，甚至這一年中在超光速航行的方面仍有著很大的進步。

    根據趙一飛的看法，這種情況出現並不奇怪，對速度的提升過程就像是一條「s」形的曲線一樣，只要能夠有了開始的突破，那麼後來會自然的向前推動，關鍵在於現在對光速的超越還只能算是這條「s」曲線的下端，什麼時候能夠取得飛躍性的突破到中段以後，才能證明目前的研究思路是正確的，否則恐怕目前所做的一切都得推dao重來。

    來自現在地月實驗基地負責人的匯報說，目前隊超光速航行的速度已經達到了500倍，不過這只是理論上的數據，還沒有進行實測，畢竟現在的超光速航行通訊系統的難關還沒有解決，只要這個難題一天沒有解決，那麼超光速航行的實測就一天不能進行。否則一旦出現什麼問題是誰都解決不了的。

    畢竟超光速與亞光速航行是不同的，兩者之間在時間的度量上也有著本質的區別，對超光速航行來說，其基本上應該遵循「越遠越近」的原則，但如果用電波進行通訊的話，由於其速度頻譜在光速內，反而是正常的「越遠越遠」傳播方式，這樣的話，如果一艘飛船飛出去的話，驗證時間就太長了。

    而如果採用短程飛行，如一秒鐘的航行距離進行測定超光速狀況的話，根據「越遠越近」的逆反規則，超光速宇航器必須以光速上端最貼近光速的速度飛行，實際上測定結果反而與實際飛行時間有著極大的誤差，也即時間與速度測不准的結果。

    如何才能夠正確地觀測超光速飛行的速度與時間之間的關係並確定顯然是當前必須解決的一個難題，而要想解決這個難題最好的辦法就是通訊的解決。只要能夠找到一種合適的通訊方式，那麼就可以採用人類時間人為界定超光速航行的速度，從而撇開測不准結果。

    這一難題和周寧遠的督促同時送到了趙一飛的手上，現在的他只有一個決定，那就是重新回到太空中去，回到那遙遠的太陽系外的地月實驗基地，並盡快地解決目前存在的技術問題，然後通過對其他星系中可能孕育有生命的行星進行觀測研究來推測地球上的一切。

    這真是一個龐大的課題！看著放到一起的兩份督促函，趙一飛清楚地知道他們實際上是一體的，只要解決了一個，那麼另外一個顯然就不是什麼問題。只要能夠解決超光速宇航中的通訊問題，就可以到其他類地行星上進行觀測，同樣也就可以揭開地球上人類發生的生育突變問題。

    從凝思中抬起頭來，趙一飛對這身邊的岳琪輕聲說道：「看來，我又要遠行了。這次的遠行將不僅是我個人的遠行，也不只是遠程航天的遠行，而是人類的遠行！如果我們走的不夠遠、看得不夠多的話，我們人類究竟還能走多遠就真的是一個未知數了。」

    輕輕地握住岳琪的雙手，趙一飛柔聲問道：「琪琪，我要走了。」

    一剎那間，岳琪感覺到自己的眼睛模糊了起來，淚水一下子就湧了上來，不間斷的淚珠從臉頰滾滾而下，迅速地滑過上衣然後落入地下，沒有掀起一絲塵土，就那樣靜靜地被泥土吸收得乾乾淨淨。

    「阿飛，帶上我好嗎？」帶著顫抖的語調，岳琪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在岳琪的心中陡然升起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似乎趙一飛這一走就再也回不來了似的。依依不捨的情感讓她發自內心地想挽留住趙一飛，或者讓自己陪著他一起前行。

    默默地把岳琪臉上的眼淚抹去，趙一飛柔聲勸慰道：「琪琪，不用為我擔心。好好在家照顧孩子，好嗎？這個社會需要你，你的員工需要你，我們的孩子更需要你。他們還小，我真的不忍心讓他們如此年幼就失去父母同在身邊的快樂。」

    輕輕地拍著岳琪的肩膀，趙一飛繼續安慰道：「琪琪，別忘了，宇宙就是我們的家，她就像是人類的母親，既然在她的母體之內能夠孕育出人類，那就說明了我們多多少少受到了她的眷顧，她不會傷害我的，放心吧！」

    不知道為什麼，趙一飛的心情也非常的不好，直覺上他居然也認為自己這一行不會太順利，也正是因為這種預感的作用，他才會堅決不肯同意岳琪前往，畢竟地球是相對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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