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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三章 文 / 沙漠之狐

    第三章

    晚上,雲憑藉著自己的深切感受和善解人意,寫下了另一首小詩。

    雲立志要寫盡人生的悲歡離合、酸甜苦辣。他要讓全人類都知道:還有許許多多賣瓜青年這樣的人,他們至今還生活在絕望與痛苦之中。他們需要理解,他們需要人們善意地幫扶,他們需要切切實實地展示才華的舞台!

    一連幾個晚上,雲翻來覆去睡不著,想了許多,也和妻子爭論了許多。

    在賣瓜青年的悲慘經歷的激勵下,雲開始了他的半自傳體長篇小說的創作。他對請來幫他拾掇電腦的棗園完小的馬老師說:「我要做一名將軍,我要指揮一場大的戰役,文字就是我的士兵!」

    「努力吧,老兄!」馬老師說。

    幾天後,雲聽母親說,兒時的夥伴和困頓、落魄時的好朋友嘉明,從勞改農場放回來了。但苦於嘉明的行蹤不定和生意的掣肘,雲未能立馬見到他。

    半個月後,嘉明從省城騎了一輛踏板摩托車,來到修理鋪,要雲幫著賣掉,可雲卻沒辦法接受。人常說「飽暖思『淫』欲,饑寒起盜心」,這話一點不假。他不能助紂為虐!苦苦相勸,但又怕傷及嘉明的自尊,感到很無奈。

    吃飯間,嘉明給雲講了他在監獄裡的一傳傳子(方言:一段故事)——

    「……歷朝歷代,監獄都是最黑暗的地方。監獄裡的犯人,各有各的故事,也都是社會上的好漢子!監獄靠犯人的無償勞動,靠著那些磚窯、簡易工廠,肥得流油!你看著電視上把監獄演得多麼人性化,實際上裡頭黑得跟鍋底一樣!裡邊的牢頭、獄霸和監獄管教合夥整人。一所監獄整死一兩個犯人,就跟捏死一兩隻螞蟻一樣。有一個陝北的小伙子,身體雖然單瘦,但從不有病。因為他老和獄警對著幹,獄警和牢頭就老找茬修理他。最後,這個小伙子不知道咋死了。他們家人鬧到監獄管理局,屍檢報告一出來——「正常死亡」,你有啥辦法?現在改成內部勞動了,我在服裝車間幹活。因為害怕犯人互相鬥毆,剪子上還戴著一小段鐵鏈子,固定在縫紉機上。有一次,一不小心,剪子掉到地上了,我剛把頭低下去,撿剪子,一個比豬還胖的獄警看見了。胖豬獄警走到跟前,就是一腳,差點把我的手指頭踏折了,疼得我眼淚花子直冒。我抬起頭解釋說「我沒有幹啥壞事,剪子掉了,我撿剪子呢。」可那個驢日的根本就不聽,還一再說我想鬧事。我又理論了幾句,他就不願意了。那天,胖豬獄警當著全體犯人的面,差點把我打死了……大夏天,車間裡邊熱得跟蒸籠一樣,犯人都戴著口罩,捂得人連氣都接不上。麻錢大的汗珠子往下掉,都不敢揩一下。汗水淌到眼睛裡,蟄得人可難受了。活計都是計件活,幹得多有積分,積分多可以減刑,可你家屬不給管教好處,他就是不給你加分。像我連個探監的人都沒有,更別說想減刑了……犯人有犯人的娛樂方式,那就是逮住哪個強姦犯,幾個人把他按住,褲子扒掉拿手揉**,直到揉出慫來。如果強姦犯敢反抗,就用鞋底子抽他**,疼得他嗷嗷亂叫。犯人們最痛恨的就是強姦犯和貪污犯。有一個六十幾的退休幹部,把鄰居家的十二歲大的女娃娃誘姦了,天天罰著打掃廁所、背監規。老傢伙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天天挨打……裡頭不讓抽煙,可煙照樣不斷。煙火,都是外出幹活的犯人給獄警點好處,偷著藏到褲襠裡帶進來的。外頭一盒三塊錢的煙,到裡頭賣十塊。犯人都有一個鐵皮箱子,煙就在他們自己做的夾層裡藏著,獄警檢查時都發現不了……」

    說完,嘉明還放了他錄在手機裡的獄歌——

    《父親》。

    那是兒小時候,常坐在父親肩頭,父親是兒那登天的梯,父親是兒那拉車的牛,忘不了那粗茶淡飯,哦,將兒養大,忘不了一聲長歎,半壺老酒,等兒長大後,山裡孩子往外走,想兒時一封家書,千里寫叮囑,盼兒是一鍋煙,滿天數星斗,都說養兒為防老……

    《告別了》。

    告別了,昨夜裡黑暗彷徨,迎來了朝霞,啊,重新歌唱,燦爛的陽光把我心兒照亮。我們的明天呀,充滿希望,啦啦啦,我們的明天呀,充滿希望

    我們用勞動醫治創傷,我們用汗水澆灌理想,燦爛的陽光,把我心兒照亮。我們的明天呀,充滿希望,啦啦啦,我們的明天呀,充滿希望

    《勞動歌》。

    陽光灑滿了獄園,汗水浸濕了衣衫,在這特殊的工廠裡,熊熊烈火把浪子錘煉,哎嘿喲,哎嘿喲……勞動的汗水洗罪惡,棄舊圖新、勇往直前,浪子失足不失志,歡樂人生就在眼前。

    《八榮八恥》。

    什麼是榮,什麼是恥,八榮八恥,人人須知,講道德,樹新風,從我做起,用行動落實。以熱愛祖國為榮,以危害祖國為恥;以服務人民為榮,以背離人民為恥;以崇尚科學為榮,以愚昧無知為恥;以辛勤勞動為榮,以好逸惡勞為恥;以團結互助為榮,以損人利己為恥;以誠實守信為榮,以見利忘義為恥;以遵紀守法為榮,以違法亂紀為恥;以艱苦奮鬥為榮,以驕奢『淫』逸為恥。

    此外,嘉明還講了他兩年前在省城「碧海藍天」洗浴城和一個四川女孩戀愛的經過——

    「……四川女孩有個很好聽的名字——玉潔,人長得賊水靈。一天,我正從大廳往浴池走去,猛然看見以前在火車站打工時的那個寧安籍包工頭——劉百萬,領著一個大腹便便的幹部模樣的人進了洗浴城。他們當場就點了玉潔陪他們玩玩。聽玉潔說,那兩個狗日的不是個人,就跟畜牲一樣,亂撕亂咬,拿煙頭燙,輪姦……玉潔不願意,他們接嘴就是幾巴掌,玉潔哭著跑了出來,找老闆訴苦。原來他們是這裡的常客,那個幹部模樣的人還是公安系統的一個處長。老闆叫了幾個打手要教訓玉潔。聽著玉潔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正在給顧客搓背的我穿好衣服,衝了進去……那天,我和玉潔挨了很多打,都被開除了,一個月白幹了!我們就是這麼認識的……」

    說著,嘉明還把四川女孩寫給他的信叫雲看了——

    「……我說過,千萬不要愛上我,可你個傻瓜偏要愛上我,還心甘情願中我的圈套。我被人騙,你又被我騙,這個世界咋這麼多騙子……我家窮,你家更窮。我們這個地方很多姑娘都幹這一行,家裡也都蓋起了二層小洋樓。我們這兒計劃生育很嚴,爹媽也就我這一個女兒,他們也都巴望著我來改變一家人的命運。聽說廣東人有錢,大方,幹這一行能掙錢,我要去廣東發展……因為上次在銀川沒掙到錢,沒路費回家,是我騙你帶我回老家的。我記著你的手機號,等我在廣東幹好了,我會給你打電話,給你介紹個好工作。你若不嫌棄我,等我幹上三年,就收手。你們家反正也沒啥人了,不如入贅到我家。你若嫌棄我,等我掙到錢,我會加倍還你的人情……」

    信看完,嘉明眼含熱淚地說道:「前幾天我給她打電話,她說她回老家了,她父母在那次地震中死了,房子都沒了。國家給他們家蓋了一棟新房子,每月還給她發二三百塊錢生活費,可他們家現在沒人了,房子也沒人住,她也不願待在那個讓她傷心的地方,她還要去廣東。還說她很不乾淨,廣東一帶小姐太多,她也沒掙到多少錢,求我不要再給她打電話了。她問我要賬號,說給我寄錢。我這幾年一直在監獄裡面,也沒有賬號,我也不願意要她的錢。說著,說著,她就把電話掛了,我聽見她是流著淚說的……」

    聽著嘉明真誠地訴說,雲有一種寫盡人間辛酸、黑暗的衝動!

    嘉明現在可以說是家破人亡、無依無靠。想起當年他和嘉明在中山公園一起打工的快樂日子,兩人也因為青春年少,光顧過歌舞廳。那時的兩人手裡也都有幾個閒錢可供玩樂,可現在的嘉明卻因為飢寒交迫,一個人忍受著孤獨和寂寞,甚至走上了可恥的偷竊之路,三出三進牢獄大門……兩人皆唏噓不已。每次嘉明回來後,雲都盛情款待他的老哥們,言辭懇切地勸嘉明收手,每次他都答應得好好的,可一旦回到省城,又重操舊業。是啊,不管父母如何無能,終歸有個安身立命之處啊!可憐的嘉明,你的歸宿在哪裡啊?

    九月下旬,小松哥聽說雲也買了電腦,並且還入了網,就跑到雲的農機配件店裡,上網查詢全區執業助理醫師資格考試和全區執業醫師實踐技能考試成績。因為小松哥還住在老家,他前兩年買的那台台式電腦,人家中國電信嫌線路太遠,不給他入網,只能打個隨機遊戲。

    小松哥查完成績,兩兄弟聊上了。雲就開玩笑,說小松哥干的那一行,吃的是資格飯。念了十幾年書,鑽了幾次科考圈子,這下又鑽進去了。真是「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小松哥不好意思地說:「那有啥辦法?我們幹的這一行,屬於人命關天的高風險行業,國家控制得很嚴格。年年考試,年年檢查,毛都考白了,還得考。光這次你大爹辦執業資格證,就給衛生局局長擩了六、七千塊錢。哪像你們修理業,年年光審個執照,還免除了多少稅費。你們雖然苦一點,但沒人管你們,活得多滋潤啊!」

    雲也本著自己的行業說了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你也不要老是怨天尤人。你長了這麼大,還沒到工地上幹過活,還念了那麼多書,國家還給你們全家發放著失業補助,你還種著全家人的田,也享受到了國家的各項農業補助。你現在也算是下崗再就業,而且還有業可就,還就著兩份業。你種地,一年忙上兩三個月,閒了還能想幹啥就幹啥。大爹、大媽還給你積攢著老底。光你老家那麼大的壇場,和大爹在立新村村部蓋的幾間硬頂子房子,你在隊上的小年輕裡頭,家業算是不錯的了。哪像我,自己奔波著開舖子、買房子,還天天苦個賊娃子死,一年連三天好衣裳都穿不上。就算掙了幾個錢,也真是汗一點、血一點的賣命錢……我就想種田,可我哪來的人手?再說,我一種田,兩位老人咋辦,總不能叫他們喝西北風去吧。好我的老哥呢,該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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