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一章 文 / 沙漠之狐
第一章
雲真正的文學創作生涯開始於2009年初春。
陽春三月,塞北大地處處生機盎然。因為停電,修理鋪幹不成活,雲騎車到縣城,一來進點兒標準件,二來釋放一下多日來緊張、麻木的心情。因為標準件批發店生意特火,人手不夠,每次拿貨都要等很長的一段時間。雲就像往常一樣,把進貨單交給店老闆,然後騎上車去縣城南大街上的新華書店轉轉。
現在的寧安新華書店的前身是1953年成立的國營新華書店寧安支店。
新店面是1995年縣城改造時從縣城老南街搬遷來的。因為好幾家私營書店的擠兌,加上這兒的工作人員服務態度不太好,書也貴,生意有時還不如那幾家私營書店。不過這兒的書比較正規,幾乎沒有盜版書。
到這兒來的人大多是為孩子們採購教輔和各類工具書的家長。因為書都比較貴,加上互聯網的普及,網上閱讀很方便,大多數看書的人和學生家長都捨不得花錢買書了,書店的買主很少。多數都是選准了書,站在書架前瀏覽、或是坐在書店裡的閱覽桌前蹭著看。
就在這時,雲隔著書架看見了天昊。天昊沒主動和他答話。人家已經是大連理工學院的留校研究生,兩人自古就沒多少共同語言。
雲喜歡文學,就到文學類書架前挑選了幾本暢銷小說看了看。獲得第四屆茅盾文學獎的陝籍作家陳忠實的《白鹿原》,他以前向小松哥借閱過,好像還沒看夠,這次又找來翻著看了看。第七屆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陝籍作家賈平凹寫的《秦腔》,他也拿來仔細地翻閱了一下。
走到區內作者的專櫃前,上邊赫然擺著許多領導寫的書籍。雲好奇地翻著看了看。唉,也不過如此嘛!當個領導,就能給自己寫書、出書。好多真正有潛力的作家,頭髮寫白了也不見得就能出一本書,何況包裝如此精美的書!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快中午了。看了一會兒書,眼睛也有點難受,肚子也餓了。為了打發寶貝兒子,雲給兒子買了兩本學前算術和漢語拼音。不然的話,回去後兒子的哭鬧讓他受不了,也不忍心。書很貴。薄薄的兩本書,總共也就十來頁,就要十幾元錢,並且還不像私營書店可以討價還價。唉,一切為了孩子嘛!雲咬咬牙,買了下來。還好自己的生活現狀不錯,小傢伙也有讀書的嗜好,這讓他很知足了。
從新華書店出來,他騎上車,來到書店斜對面的「朱一絕」燒肉館,要了一份紅燒肉,兩小碗米飯、一瓶西夏啤酒。酒足飯飽之後,抽了一根煙,歇了一小會兒。時間已過正午。幸好今天全天停電,回去也沒事可做,他便臨時決定到縣文化館轉轉,看看最近全縣文化領域有什麼新動向。
雲一個人踱進冷冷清清的文化館大門。門房老頭兒把腦袋伸出窗外看了看,以為他是到這裡接孩子的。因為文化館二樓舉辦了好幾個學習班。有繪畫的,音樂的,舞蹈的,英語的,並且還按年齡大小分設幼兒和初高級班。
上了二樓樓梯,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孩子們唱歌、彈琴的聲音。樓道裡張貼著好幾幅油畫、國畫、書法作品。其中好幾副都是雲以前的初中老師,也是從他們隊裡走出去的趙老師畫的。
雲從去年年底村上舉辦社火隊,擔任副團長的父親口中得知,趙老師現在已經是文化館館長了,應該享受著副科級的待遇。當然,這個消息還是趙老師的母親——范老師宣揚出去的。范老師已經退休在家好幾年了。為人也像許多業餘文化生活極度匱乏的農村老人一樣,愛湊熱鬧,老往社火隊裡湊。聽父親說,他們團裡去年還從縣文化館借了幾把二胡、京胡,這些都是趙老師念及鄉鄰情誼無償支援的。
在趙老師的書法和繪畫作品前欣賞了幾分鐘,雲決定回家了。因為他怕碰見趙老師從他的辦公室出來,他會害臊的。再說樓裡沒通暖氣,有點兒冷。時間也不早了,他還得到標準件批發部取貨。
正當雲往外走時,門房老頭認出了他。門房老頭是三舅爺爺的親家。慶偉娘娘就是他的三兒媳。門房老頭老家在立新村五隊,和雲家離得不遠,彼此都認識。
閒談之餘,雲發現門房窗台上有一本滿是灰塵的《xxx》雜誌。雲拿起來,拍了拍灰塵,滋滋有味地看了起來。它是縣文聯主辦的雙月刊內部刊物。因為多是本縣人士寫的文章,看起來特別親切。臨走,這位親戚就把此書送給了雲。
從文化館出來,雲就按照雜誌上的地址找到了雜誌社。他要親眼看看他心目中神聖的雜誌社是怎樣工作的。
一進屋,先前提到的母親的那位遠房姨妹夫胡彬,也在裡頭和一位辦公人員閒聊。在這位姨父的引薦下,雲也加入了縣作家協會、詩詞學會。
第二天,雲就拿著他的那幾本日記到了編輯部。他把他以前寫在日記本上的詩歌給那些文學前輩看,他們一致推薦雲去找文聯李大哥幫著修改。因為這位李大哥是自治區作家協會會員,也是全縣詩壇的領軍人物。
李大哥是縣文化旅遊局幹部,在縣政務大廳上班,兼任縣作協副主席。在李大哥的引領下,雲的文學創作旅程開始了。
看著雜誌社的前輩們都在用電腦寫作,在雲的一再要求和誘導下,妻子也同意買一台電腦。他們去省城找搞電腦軟件營銷的妻哥幫忙挑選。在雲的要求下,電腦、打印機、攝像頭、耳麥、u盤、漢王筆,一應俱全。
回家後的第二天,雲去縣城給電信局交了八百塊錢,電信局送了一個「貓」,限額(20元以下)免除一年的座機費和話費,網連上了。
練習打字、向人請教、並學習電腦知識、構思、創作……很忙,很快樂,也很孤獨。
書到用時方恨少,電腦可真是好東西。
對他而言,鑽進互聯網,就等於一個文化強盜鑽進了世界上最大的一座文化寶庫。他搶、他奪、他吃、他咬、他撕……雲像一頭發瘋的野獸,肆無忌憚地吸收著全人類共同的精神財富。哪怕吃、喝得撐死、噎死!死也要死在這座寶庫裡邊!
在雲的帶領下,一個學習型的家庭氛圍形成。看著雲在電腦上寫作,兒子也在妻子的指導下一本一本地做作業。是啊,要想孩子學習好,不僅家長要帶頭學習,還要注意培養孩子的學習興趣。家庭教育對孩子的成長是多麼地重要啊!
與此同時,雲還在網上查得治華大大已經調任l縣委書記快一年了。雲給父親打電話,讓父親給治華大大打電話,請求他看在親戚的份上給遠在l縣的侄兒辦個低保,可父親回電話說,治華大大婉言拒絕了他的請求。
因為受前任房主遺留了幾盆常見花卉的影響,雲和妻子也從縣城花市買了許多時興花卉,並從縣新華書店買了一本花卉養殖圖書,學著養花。一家三口也像許多城裡人一樣,過起了美滿幸福的生活。
幾天後,雲騎著摩托車給火車站送煤氣,看見那些桃樹被砍伐。他停下車,問站長,站長說桃樹生了蟲,都枯乾了。目睹此景,雲在心底發出一聲喟歎:再也見不上燦爛如霞的桃花,看不到他深愛的霞了。
同年4月,全縣統一換發戶口本,在雲不知情的情況下,父母把他的戶口從老家分了出來,雲一個人「享有」一個農業戶口本,正式成為一名「孤兒」。父母的用意也更加明確——老家的一切將與雲無緣。
說到戶口本,我們也能從中看出人與人之間地位的差異。作為農業戶口的農民,歷來都和非農業戶口的城鎮居民在人生地位上有著明顯區別。不知道人家發達國家的戶口本咋樣,反正我們國家的這一做法有著明顯的等級之分。這恐怕也是我們國家的一項創舉吧!作為公民,我們都應該是平等的,沒有農村居民和城鎮居民之分。
5月底。和大舅舅一樣,母親的兩個眼睛看啥東西也變得模模糊糊。紅艷妹這幾年生活條件好,她在沒通知哥哥嫂子的情況下,私自做主把母親領到了區人民醫院眼科檢查。醫生診斷為眼底出血,需要做手術。
第二天交手術費時,紅艷妹才用手機給雲和妻子打了電話,說作為兒、媳,兩人對母親的病痛不聞不問。還說手術費差幾千塊錢,叫他倆趕快過去。
當天傍晚,雲和妻子、兒子就坐火車,到了銀川,在小姨子家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晨,一家三口去醫院看望母親。
雲和妻子在區醫院門口買了兩箱牛奶、兩包點心,一路詢問著到了眼科住院部。其時,母親和紅艷妹正擠著躺在病床上,等待第二天手術。雲和妻子給母親放下了一千五百塊錢。母親說暫時也沒啥大事,手術也是個小手術,人能動彈,不用這麼多人服侍,勸雲和妻子趕快回家做生意要緊。看著的確沒啥大事,雲和妻子決定先回家,有什麼事再相互手機聯繫。
中午回家時,倆人順便去了趟全國很有名的《xx文學》社。他要親眼看看這些雜誌社的日常工作,順便看看上個月他從縣城郵局寄給編輯部的詩稿以及他發在文學社郵箱裡的詩稿是否被收到了。
省城這幾年變化太大,各政府機關多次更換辦公場所和地點,文學社很難找。沒辦法,雲通過電信114查號台,得知文學社就設在新建的市委大樓內。夫妻倆打了的,的哥費了很大勁才找到地方。
到那一看,門口也有荷槍實彈的武警站崗,還要身份證件登記。雲一個人在登記室費盡口舌,總算進去了。
雲本來想拜謁第四屆魯迅文學獎獲得者郭xx,親眼目睹一下文學名家的風采。因為從網上得知,郭xx現任y市文聯主席,兼《xx文學社》主編。郭主席應該就在這兒辦公。雲在小說月報上看過他的《吉祥如意》,文筆很優美,思想內涵很深奧,不愧是名家。
雲滿懷信心地走進編輯室一問,郭主席正在市委開會,他很失望。一位女同志翻了半天,也沒找到雲的稿件,他更失望。一位姓李的編輯大哥幫他在網上找了半天,才發現他的投稿。李大哥給了他一張名片,說他們雜誌社會關注他,會關注本土文學青年的發展,這才給了雲很大信心。他和李編輯聊了半天文學常識,獲得不少有價值的經驗。李編輯鼓勵他好好創作,說任何人的文學道路都不是一帆風順的。雲暗下決心:他要迎難而上,爭取在a區文壇有一個立足之地。告別李編輯,雲滿懷信心地走出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