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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四章 文 / 沙漠之狐

    第四章

    等待,還是等待,雲都快失望了。

    終於有一天臨近中午時,一個郵遞員向隔壁鐵皮加工部打聽有沒有個叫雲的收信人,張大爺才領著郵遞員過來把信放下了。臨走,郵遞員還嘮叨了一句:「這個鬼地方,連個門牌號都沒有,難找死了!」

    因為師傅在場,正忙著幹活,雲把信藏到褥子底下,準備晚上再享受那份激動和喜悅之情。因為忙,師傅也沒顧上看是哪兒來的信,要讓他看到,就他那喳喳呼呼的個性,還不滿世界胡喧?

    雲幹起活來特得勁,甚至哼起了小曲兒……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收工,師傅也回家去了。

    雲連飯都沒顧上做,就把信找了出來。摩挲著溫暖的信封,凝視著霞娟秀漂亮的字體,彷彿看見霞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看得他都有點兒害羞了……

    雲不忍心撕爛那印有中國地質大學字樣的白色信封,他把信狠狠地親了幾口,捂在胸前,閉上了淚眼……

    好半天功夫,他努力睜開眼睛,生怕美夢消失。他決定把信留在睡覺時再看,現在天剛黑,搞不好還會來人打攪他。對,先做飯,飯吃了,閂上門再看。

    他把被子鋪好,電褥子插上,把電飯煲裡上午剩的米飯倒了開水,插上電,準備熬稀粥,又跑到附近的商店買了一袋搾菜,早餐還剩兩個饅頭,正好一頓美味!

    三下五除二,吃完飯,也不去書店還書了,把門閂上;三下五除二,封了爐子,洗了腳,鑽進被窩……

    就像挑起新娘的紅蓋頭一樣,雲小心翼翼地撕開了潔白的信封。頓時,一股幽蘭般的芬芳瀰漫了整個空間。他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慢慢地睜開眼睛,輕輕地展開素箋——

    親愛的云:來信已閱,別來無恙?

    是命運之神將你我分隔東西,雖望眼欲穿亦難解相思之痛。多少次,夢中哭醒,淚濕香巾;多少次,默默祈禱:烏雲散去,你我重見天日,攜手漫步斜陽,與君長相守……

    我愛你,愛你!

    我一直在努力,努力使自己有扶大廈之將傾、挽怒濤其既平之能力。無奈生是女兒身,生逢盛世尚不可為,可為之人甚巨。無力回天,唯空歎!謂之曰「不臨京畿,弗知官卑職小;不近高人,還覺高人一等」!吾當努力!……吾輩無顯赫之家世、背景,唯窮畢生之力以奮發。不求聞達於聖聽、諸侯,但求無愧於吾心、吾愛……

    兩年後,山花爛漫時,吾將遠赴青海實習,如母親河不棄我等,願終身與之相伴……

    天涯漫漫、路途迢遙,望雲兄珍重!

    天邊的霞。

    2000年春於北京。

    淚水,慚愧、悲涼……

    y市最近幾年大搞城市建設,到處都在拆遷重建。丁師傅的修理鋪牆上早都被寫了「拆」字,看來這兒待不長了。況且雲覺得這兒學的防盜門和防護網製作在農村也沒多大用處。而農村當時正時興的鋼門窗製作,丁師傅都不太會。城裡房租太貴,他也開不起鋪子,還是回農村干合適。雲把在這兒學的製作要領都記了下來,把各種製作圖紙也都拿到複印部複製了幾份。他已經完全掌握了這些技術。

    又幹了一個月,拆遷辦下發了拆遷令。城區內已經不准搞修理行業,聽說都要集中到環城路周圍,丁師傅暫時還沒個主意。雲決定等這個月工資一發,就不幹了。

    幾天後,工資發了,雲向丁師傅辭行,說他要回家結婚去了,等丁師傅找到新地址,他再回來。丁師傅把身份證也還給雲,囑咐他外邊不好混了,還回來給他幹。並把他們家的電話號碼和他的手機號給了雲。

    雲又一次回到了棗園。

    從y市回來後沒幾天,雲騎上那輛邦德牌摩托車,來到了一座新興的移民小城——紅寺堡,找活幹。因為山區移民蓋房子都沒木頭,全部用鋼門窗,紅寺堡的這一行業很興盛。

    「十個回回九個馬」,雲這次打工的老闆姓馬,同心老回回。山區同心一帶的回民,大多讀書不多,但都沿襲了會做買賣的天賦,為人精明,還帶有一點兒刁鑽。但他們對下苦的人不會虧待。雲在這兒干了兩個月,把鋼門窗製作技術完全掌握了。此外,他還掙了一千五百塊錢,加上以前的三千多,可以開一個簡單的修理鋪了。

    五月的紅寺堡,一片蔥翠。

    哪裡有水,哪裡就有生命;有人扶持,誰都能成為爺爺。對於這些地方,水和扶持就是錢,就是生命。

    看著這個用全國人民的血汗錢扶植起來的移民小城,雲的心中感慨萬千:是啊,人挪活,樹挪死,邁出人生旅途中重要的一步是多麼艱難而又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啊!他要向這個老回回老闆學習,他也要自己開個修理鋪!否則的話,他真就找不到對像、或是找不上滿意的對象了。他的一生也將會在默默無聞中慘淡度過!

    風和日麗的一天,雲騎上車回到了家裡。現在的他幹啥事都不願和唯唯諾諾、膽小如鼠的父母家人商量了,他要自己主宰自己的命運。他變得更深沉了。

    主意已定,稻子栽完,開始找房子。

    三姨奶奶和三姨爺爺已經被賴六大大接到了永興鎮上的「xx大樓」。樓底下有幾間門面房,面對109國道,正好干修理,離家也不遠,「進可攻、退可守」。

    雲先找了三姨奶奶問了情況。三姨奶奶不愧是培養出了八個「優秀兒子」的偉大母親。她老人家和孟母一樣有「遠見」,和武後、慈禧一樣「精明」。她知道八個兒子中只有已經回家種地的二兒子孩子多,條件還不太好,年輕時也跟著他們老兩口磨豆腐,受過罪。

    三姨奶奶很會說話:「你六大大這裡的房子是新樓房,鋪的都是地板磚,適合開餐廳,不適合搞修理,怕是你六大大不租給你。再一個,鎮上的房租也貴,你才起步,負擔太重。況且親戚道裡地,也不好說房租。你眊你二大大棗園街上還有十幾間門面房,閒著也是閒著,你先給他好好說說,先幹著再給房租。你二大大好說,你新媽媽(方言:比自己母親小的嬸娘的稱呼)那裡,我也張不開口……無論如何,你這次可要好好幹呢,不能叫別都把你看扁了,將來找不上好對像……你呶幾個大大,從小弟兄們多,家裡窮,誰幫過他們一把呢?都還不是我教育得好。我的八個兒子,哪怕把天戳個窟窿呢,我也看著高興!你八大大這次開商場,他也知道爹媽沒錢,全是借的銀行和同學的錢……娃娃,親的多會兒都是親的,打折的骨頭連著根筋呢……」雲一想,姨奶奶說得也在理,就回到棗園找房子。

    想當初,祖母去世後剩的很多挽幛(被面子),父親都處理給了當時在棗園街上開商店的賴二大大。最後,賴二大大把被面子都賣完了,卻哄著說賣不動彈,把價錢壓到了每匹4塊錢。為此,父親和賴二大大兩姨兄弟還鬧了一段時間彆扭。雲覺得跟這些有錢的商人親戚不好打交道,先看看其他人的房子再說。

    當時,棗園街臨公路沒有有動力電的出租屋,其它地方房租貴、花費大,風險太大。在雲漫棗園街轉了一道圈,沒找見合適的門面房,準備回家時,賴二嬸娘把他喊住,說自家的房子閒著也是閒著,先讓他幹著。雲也沒打算佔他們家便宜,他們家也有他們的打算——幹成幹不成,雲花錢把動力電給他們家拉上了,況且沒經驗的雲一口就答應了他們定的房租,每月80塊錢。屋裡水暖電都沒有,面積也比其他出租屋小,房租還都一樣。

    為了防止日後為房租爭吵,雲和賴二大大老兩口還簽了一份租房合同。

    房子租好,開始制備工具。

    雲取了幾千塊錢,到銀川買了電焊機、切割機、電動扳手等工具,提鋼材時又從吳忠舊貨市場買了一台舊柴油機,舊電機,請人改裝了一台氣泵,開始了他艱苦的創業之路。

    「狹路相逢,勇者勝」,面對日趨激烈的競爭,他要背水一戰!

    那個時候,開一個電焊修理鋪真是不簡單。光拉動力電的電線、人工工資和業擴費就花了一千多塊錢。按道理「人民電力為人民」,人民花錢買電,買你的商品,就是顧客,就是上帝,可為何還有這麼牛b的賣主?買東西還要寫申請,繳這個說不上名堂的業擴費?純粹就是「電老虎」!純粹就是霸王條款!純粹就是強制性地壟斷!

    一切都是雲自己決定、自己解決的,沒跟家裡人打招呼,家裡人也懶得管他的「閒事」。就連家裡的一根六分鋼管,父親都不讓他使用。在他們看來,雲這是胡折騰,非把自己和家裡折騰得一乾二淨。

    一切都是那麼寒酸,一切都是那麼平靜,一切又都是那麼自然。雲很欣慰,沒人打攪他,反而更覺得逍遙自在。

    鋪子門剛開沒幾天,工商就來了。一個戴眼鏡的、看似很有學問的工商隊員,歪戴帽子,一身酒氣地跨進修理鋪門檻,要雲補辦各種證照。證照辦全,又得二百多塊錢。

    雲對工商說:「大學生創業,國家有補助,稅費全免。我們高中生也是人,沒給國家增加一份負擔與壓力,緣何同人不同對待。緣何國家看見我等創業,就要向我等伸手要錢?國家給我們創造了什麼條件?我們要田沒田,要工作沒工作,我們拿什麼生存?」

    一切證件辦妥,開始正常營業。

    創業階段,幹勁特大。雲自己製作、安裝了門牌。因為鋪子地勢偏僻,東邊還有棗園糧站的圍牆擋著,他還做了燈箱,買了一盒好煙,請大伯的四女婿(海蓉妹妹的丈夫,棗園電管站電工)裝在門前的電線桿上。燈箱布上寫著「晝夜補胎」。

    當時,全國各地都在搞馬路經濟,公路兩邊蓋了很多硬頂子磚房,又沒圍牆,鋁合金門窗不安全,防盜門窗大行其道,雲的生意很火。父母趕集時順便過來看了一下,也很高興。看著兒子米飯、麵條都用電飯煲做,還一鍋飯吃一天,父母從棗園街上給雲買了煤氣灶,買了氣瓶,辦了證,算是對兒子最大的幫助。

    因為晚上太寂寞,到賴二大大的臥室裡看電視,時間晚了,人家還要鎖大門,影響人家休息。幾天後,雲拿掙到的第一筆錢到吳忠鐵市場進料,順便買了衝擊電鑽、手提式電焊機、手電鑽、舊氧氣瓶等輔助工具,還到剪板折彎的店裡折了煤氣灶櫃子,為瞭解悶,又到附近的家電超市買了一台雙卡錄音機。

    雲喜歡聽音樂。邊幹活,邊把錄音機聲音開得很大,幹起活來勁頭十足。

    他把煤氣灶櫃子焊好,再噴上錘紋漆。漆乾透,擺上鍋碗瓢盆,再來點兒音樂,有個家的樣子了。

    為了和家裡聯繫方便,在雲的一再央求下,電信局棗園代辦處的耿師傅給雲裝了一部電話。連電信局強行推銷的話機和沒道理的安裝費,總共花了三百多塊錢。

    中國電信和國家電力總公司、後來的中國移動、中國聯通等壟斷企業一樣,其巨大利潤的背後,還是一些不合理的霸王條款!它們實際上就是我們這個所謂的社會主義大家庭裡的「大資本家」!只不過他們是群體性的,比起那幫私營資本家更難對付。

    修理鋪初具規模,雲也有個當老闆的樣子了。

    正所謂安居才能樂業,雲的幹勁空前高漲。晚上,拉開門燈還要干到十一、二點;不論多晚,來了汽車,還要修補輪胎。他的那盞小燈箱從來都是整個棗園街亮得最早、熄得最晚的。

    然而,樂極必然生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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