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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七章 文 / 沙漠之狐

    第十七章

    1997年12月,徵兵工作展開。因為母親聽說三姨奶奶的八兒子當兵快回來了,而且傳言賴家幾個有錢有勢的大大要給這位八大大找正式工作,當了一年學徒的海風弟自願、也是被父母安排著應徵入伍。他們都寄希望於仕途正順的治國大大和賴家幾個大大給海風弟安排工作。臨入伍,縣武裝部統一讓每位新兵入了中國人壽養老保險,保險費都是新兵家長掏的。但自從這一次保險費繳納之後,保險公司和部隊,乃至縣武裝部再沒人負責催繳。實際上這是武裝部領導利用徵兵工作,吃了保險公司業務員的回扣!

    海風弟走後不久,雲開始接替海風弟在永興鎮學輪胎修理。

    輪胎修理是個苦活、累活、髒活,但投資少、見效快、利潤可觀。

    修理鋪師傅姓白,老家也在永興鎮白營,和雲同屬一個家族。他也是高中生,開始家境也很貧寒,真正是白手起家的。雲很欽佩師傅的成長經歷。

    師傅租了永興汽車站的三間門面房,因為地處109國道黃金地段,又佔據著汽車站門前的一大片場地,停車方便,加上徒弟多,幹活麻利,固定客戶多,生意很好,在當時全縣輪胎修理行業算是老大,平均每天的營業額都在一兩千元,年純收入估計逾十萬。

    當時的學徒工,一開始要交一千塊錢的押金,還要按月繳五十斤口糧。最初兩個月,每月發一百塊錢的生活費,三個月後才開始掙工資。起步工資為二百塊錢,逐月遞增。不像現在的修理行業的學徒工,不但不交押金,工資低了還找不上。因為現在的孩子沒有吃苦精神,怕苦、怕髒、怕累,一旦學上三招半式,就想漲工資,不漲就跳槽,或者自己開店當老闆。

    輪胎修理看似簡單,實則門道很多,既要細心,又要肯動腦筋,會發明創新。另外,想自己開店,還要學會做生意。有的人技術再高,不會做生意,照樣開不了店,當不了老闆。就像有的人只能當士兵,當不了將軍。海風弟就是這樣的人,而這樣的人通常很得師傅的「賞識」。因為這種人好使喚,而且沒有野心。

    輪胎修理的精華所在,實際上是電氣焊技術。輪胎好補,聰明人一看就會。而電氣焊技術則要真功夫。

    輪胎修理一般先得從最基礎的充氣、補胎學起。電氣焊等相對輕鬆的活計多半都是師兄掌控,剛入門的師弟根本就插不上手。剛學徒時,師兄和師傅就在跟前灌輸氣割(焊)回火後,會爆炸傷人,很危險。膽小的學徒,往往一年多了還連個焊鉗、氣焊(割)槍都不敢摸、也輪不上。

    因為那個時候運輸車輛全國性地超載,車很重,還沒有氣動千斤頂,全憑手壓千斤,光壓千斤就能把人累個半死。

    當時也沒風炮擰輪胎螺絲,用的是電動扳手。電動扳手用的是三相380v的高壓電,有時候會漏電,很危險,而且扭矩不大,力量小。有的輪胎螺絲,司機師傅都叫修理工拿很長的加力桿壓得很緊,機械擰不動,還要靠人拿加力桿往下擰。一個鋼圈上通常都是8—10個螺絲,手工擰,螺絲轉得很慢,頭一圈螺絲擰下來,人就累得大汗淋漓。

    換鋼板,也很累人。一架鋼板上百斤重,全靠人卸下、裝上。光打千斤和擰下(上)鋼板卡子上的四個騎馬螺母,都要費很大力氣、很長時間。尤其是擰騎馬螺母,因為螺母距地面距離短,電動扳手用不上,螺母又很緊,全憑人力。通常都是一米多長的34英吋梅花扳手,還要用兩個人在外邊拿麻繩加力才能擰動。頭四個螺絲擰下來,人都累個半死。不像現在都有專用的騎馬螺母少齒差拆裝機,擰起來很快、很省事。

    通常,一些簡單、粗糙、累人的活,都讓剛入門的學徒去幹。

    換鍋頂(拿氣割槍割下舊鋼圈頂,再安裝、校準新鋼圈頂,再拿直徑4.0mm的j506結構鋼焊條焊接牢實)時,割縫要均勻、美觀;焊縫也要美觀、平整、沒有夾渣、裂紋、氣泡等質量缺陷。那個時候大多使用的是普通交流弧焊機,焊接技術要求高,焊接質量不好把握。不像現在都用氬氣保護焊機和二氧化碳保護焊機,焊接質量好把握。因為那個時候路況不好、又多超載,換頂鋼圈要既美觀、又結實,才能拉住回頭客,所以這些技術性的活計多半都是師傅和師兄們掌控著。

    還有諸如修理汽車電瓶這些輕鬆、技術含量高的活,因為涉及到汽車電氣原理,通常都是師傅一個人掌控著。任何學徒工,不給師傅幹上個三年五載,他是不會輕易教給你的。這就叫「貓教老虎——留著一手」。

    作為學徒工,想學這些高技術,既要膽大,也要有悟性,為人處事還得圓滑。

    那個時候,各種新式加氣桿、扒胎工具、新型補胎材料還沒問世,或者還沒有普及到相對落後的西北地區。充氣、扒胎全靠手工工具,全靠速度與技巧;補胎全靠電烙鐵(火補)。光學著充氣、扒胎、把握壓胎火候,都需要一兩個月才能熟練掌握。

    一個輪胎連鋼圈一二百斤重,翻起、放下很費力氣。要不電視上的大力士比賽咋比著翻滾輪胎呢?

    輪胎修理,春季和秋末不冷不熱還好幹,嚴冬和酷夏最難受。夏天烈日曬、冬天臥冰雪,掙的都是辛苦錢。肯學這種辛苦手藝的年輕人,大多數家境不好。成家或上年紀的人有拖累、幹不動,人家也不要。個別家境好的小青年,多數又怕吃苦,堅持不下來。作為當師傅的,他們最喜歡能吃苦,家境不好的年輕人,因為他們聽話,好使喚,學成了也開不起鋪子,干的時間長。

    因為面對的多數都是拉運煤、沙石、土方的貨車,充氣、補胎時灰塵很大、很髒。有時候坐班車出門幹活,人家售票員就不要你坐座位,身旁的旅客也都趔得遠遠的,自己也都很自覺地站著。

    多數私家車主為了省錢,安裝的輪胎新舊不一,充的氣壓又大,修補輪胎也很危險。有個別不小心的修理工,充氣時就被蹦出的鋼圈壓條打殘、致死。此外,人趴在車底下打千斤,如果千斤放不穩當,倒了,單橋車就會把人活活壓傷、壓死,多橋車就會扭壞車橋,給車主賠錢。幹活時碰的都是鐵傢伙,搞不好就會受傷。

    無論哪門技術,想學得快,就要吃苦,肯鑽研,活還要多,而這樣一來,人就累得不行。輪胎修理部就跟急診室一樣,隨時都會有活。特別是給師傅幹活,他們連晚上都要叫你起來幹,比周扒皮的心還黑。遇上棘手活,甚至是不分晝夜,很熬人。大夏天午休,基本上就抓緊時間,躺在輪胎上瞇一小會兒,車一來,趕緊就干,有時候困得人眼睛都睜不開,還得干。深更半夜,也有司機打門,再困,你也要起來接活。時間一長,人都被折騰得神經錯亂了。

    割、焊鋼圈時,面前的溫度很高的。即便戴著護目鏡、拿著面罩,一連幾個鋼圈焊好,眼睛都被強烈的紫外線灼得生疼,臉也被烤得紅紅的,往下蛻皮。用師傅的話說:「想學好電焊,臉上就得褪幾層皮!」因為焊條粗,焊接電流要求大,戴著帆布手套,焊把都燙得握不住,身旁就放著冷水盆,不住沾水。干電焊,斷弧少,才能焊得平整。一個鋼圈,裡外焊十六根焊條,一根接一根。頭幾個鋼圈焊好,手都被已經燒熱的水泡得白白的……

    過年了,修理鋪放了三天假。

    1998年開春,因為農民繳不齊躍進渠管理處的水費,春灌不能如期進行。鄉領導下令讓全鄉村幹部帶頭拿自家存折抵押貸款,補齊了水費。時任韓莊村副村長兼五隊隊長的愛軍的父親押了七千塊錢的存折。雲的父親是村會計,押了六千塊錢的存折。也就在此時,縣上搞村會計培訓,電視台錄了像,父親在電視上露了回臉,革命熱情越發高漲。

    在修理鋪,一幹就是七個月,雲的工資漲到了450塊錢。

    夏收,修理鋪活很多,不放假。

    雲覺得自己學得差不多了,想開舖子,可父母還是認為他驕傲自滿,怕吃苦,再說家裡也沒錢,沒打算扶持他。父母不知道實際情況,只希望雲在師傅那兒打幾年工,掙夠錢了再開舖子。雲一算賬,自己是半拉子瓦工,在工地上一個月掙一千多塊錢,也比這兒舒服。再說,幾個師兄不是師傅的小舅子,就是師傅的妹夫、侄兒,他們幹的活少、輕鬆、工資還比他高,就不幹了。就為這事,雲又和家裡人鬧起了彆扭。

    雲心中自始至終都有一個明確的想法:你到這些地方是來學技術的。技術學好,自己給自己當老闆,掙大錢的日子在後頭呢。在師傅跟前,你始終就是個學徒工,你始終掙不到大錢,還不太自由。

    懦弱無能的父母則有他們的想法:這些地方,和「工作單位」一樣,穩定可靠。技術也學著,錢也掙著,有能力自己撲騰著開舖子。

    幾乎所有師傅(老闆),都有他們自己的看法:寧收個老實巴交的,不收那些「賊頭滑腦」的。俗話說得好:一年徒弟兩年爹、三年成了祖師爺,不能慣著他們!

    矛盾,源於現實,不可調和!

    1998年,長江發生了繼1954年以來第二次全流域大洪水。松花江、淮河、珠江流域的西江和福建閩江等江河也相繼發生了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在黨中央、國務院的直接領導下,百萬軍民並肩作戰,與罕見的大洪水進行了殊死搏鬥。在這場與洪水的搏鬥中,中國人民表現出的「萬眾一心、眾志成城,不怕困難、頑強拚搏,堅韌不拔、敢於勝利」的偉大抗洪精神,成為當年感動中國、感動世界的鮮活題材……

    當時,雲和嘉明、隊上的老光棍張來金在銀川工地上打工。幹活的人大多都是他們棗園人,比較要好。工地就在中山公園和去年興建的唐徠公園裡。工程是公園裡的一些維修活。工頭是初三班主任甄老師的四姐夫。

    9月22日,a區四十大慶。晚上,在y市南門廣場舉行焰火表演,雲和很多工友前去觀禮。

    一個月後,回家收秋的雲聽父親說,他們韓莊村村委會也包了中巴車去參加觀禮活動,只是沒碰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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