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文 / 沙漠之狐
第二十一章
語文老師是一位嬌小玲瓏的美眉,說話細聲慢氣,很溫婉,上她的課顯得很輕鬆,同學們也都喜歡上她的課。當然,這樣一個溫婉可人的女老師給一群年輕好動的少男少女上課,也就沒有多大威懾力。像雲這種貪玩、叛逆的男生也就敢在課桌底下搞搞「副業」。
雲喜歡記日記,甚至還模仿著許多大作家寫起了小說。有的女同學發現後就爭相傳看,這其中就包括霞。雲的日記和他的字寫得一樣好,就連他自己畫的插圖也很漂亮。
有一次,全校各班級舉行板報比賽,同學們就舉薦了時任學習委員的霞和雲代表班裡比賽。霞的寫作水品和繪畫水品不在雲之下。兩人愉快的合作讓他們班獲得了比賽第二名。兩人互生欽慕之心。性格外向的霞很大方地向雲借了他的日記去看。因為裡邊都是一些詩歌、散文、隨筆之類的文字,沒有什麼私密,雲就很爽快地答應了——沒有哪個男生不愛在漂亮多情的女生面前顯擺的。同時,霞也答應把她新買的一本陝西作家路遙寫的《人生》借給雲看。
《人生》,以改革開放初期,還比較落後的陝北高原的城鄉生活為時代背景,描寫了高中畢業生高加林回到土地、離開土地、再回到土地這樣曲折的人生變化過程。其中,高加林同農村姑娘劉巧珍、城市姑娘黃亞萍之間的感情糾葛構成了故事發展的主要矛盾,也正是這種矛盾導演了一出感人的人間愛情悲劇。
作者在卷首引用了作家柳青的一段話——
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常常只有幾步,特別是當人年輕的時候。
沒有一個人的生活道路是筆直的、沒有岔道的。有些岔道口,譬如政治上的岔道口,事業上的岔道口,個人生活上岔道口,你走錯一步,可以影響人生的一個時期,也可以影響一生。
這段話精確地為人生和《人生》這篇小說作了詮釋。雲看完後,立即把這句話寫在了他的那本私密日記裡。
當然,對於一個漂亮、大方的女孩子,暗地裡喜歡她的人可不少。聽同宿舍的很多男同學說,班主任門老師都偷偷喜歡上了霞,看霞時的眼神很獨特,有時候都會呆上好幾分鐘。一開始雲還不太相信。他就偷偷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還真沒說錯。哈哈,這個傢伙,雖然年紀和他的學生差不了幾歲,但他畢竟是大學生,見多識廣,可能只是出於對學習好的同學的一種愛護和關切吧。嗯,但願如此!上學這麼多年以來,他可是除了聽說過棗園中學過去出現過體育老師和自己的學生那個了,並且也都很負責地結婚成家了。可那都是什麼年代的事情啊。彼事可以原諒,此事絕對不允許發生!一旦發生,非扭送派出所,告他耍流氓!嗨,人家還沒那個呢,你怎麼想得如此齷齪!簡直就是個畜牲嘛!
不過,任憑同學們如何想方設法把門老師往好裡想,往崇高裡想,可自己的眼睛總是在耍笑自己的心靈。門老師很明顯地表示出了對霞的好感。他選霞做學習委員,每天給他們各科辦公室收作業,傳達「精神、建議、命令」。幾乎每節數學課他都愛提問霞,好像霞回答問題的聲音比百靈鳥的歌聲還動聽,好像霞的面容真就像彩霞一般好看。每次霞回答對了他的問題,他就誇大其辭地表揚半天;就算偶爾答錯了,他也是輕描淡寫地提出建議,甚至如果不是在課堂,他還會手把手地給霞講解半天呢。好多女同學都覺得英俊、年輕的門老師故意在她們面前偏向霞呢。有個別學習不好,外表冷漠、內心火熱的男生就在晚上睡覺時,在宿舍裡大聲、或悄悄地給睡在身旁的鐵哥們訴苦、洩憤。有的言辭激烈到不堪入耳。要是和霞真正好上幾天的話,雲肯定會和他們幹上一仗,哪怕被打得爬不起來。
這一切都在默默中進行、發生著。似乎誰誰都心知肚明,似乎誰誰又都不願撕破臉皮,不願打破這種表面上的風平浪靜。
春情萌動的少男少女們對這類事件異常地敏感,就像有的人專門愛打探別人的**和花邊新聞。假如這是一所傳媒大學,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除了極個別腦子空空如也的書獃子、硬件和軟件都不咋樣的「聖女」,其餘同學都是絕對合格的新聞記者和優秀播音員。
當然,學歷更高,悟性更強的門老師也不是傻子。他站在講台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或者在他的轄區內他可以隨時對那些對霞有好感的男生用眼神和實際行動提出優雅的批評、建議。而這些他所關注的男生之中,就主要包括和霞每週換座位時緊鄰的雲。善良、單純的霞不知道從同宿舍的好朋友那裡聽到過什麼沒有,她感覺門老師和她之間就是簡單的師生關係而已。即便彼此有著強烈的好感,也只是一種年紀相仿的師生之間的友好情誼而已。她依然固我,對此充耳不聞。
時間一長,雲、霞、門老師之間就有了微妙而難以自制的情感衝突。比如說,門老師會在早晚自習課霞和雲熱火朝天地討論問題時,猛不溜丟地站到他們跟前,拿書本輕輕地磕一下桌角,示意他們不要「大聲喧嘩」。甚至有時還故意提問基礎較差的雲,而雲的茫然無措和答非所問常引得同學們哈哈大笑或跟著緊張半天時,他就會用既溫柔、又優雅的語調和姿態,平心靜氣地對雲提出批評,並旁徵博引、口若懸河般說出正確答案。雲心裡覺得很不自在,而單純的霞卻覺得門老師誨人不倦,甚至還在雲的跟前說過門老師就像個鄰家大哥一樣可愛、可親。霞當然不知道這會深深傷了雲的自尊心。就算雲一連幾天不和霞說話,霞還是渾然不知地引誘雲和她說話。霞就像童話書裡的白雪公主一樣——單純得有點兒犯傻。
這些微妙的感情自然困擾得雲無法安心學習,成績一落千丈。而霞依舊是成績斐然。霞並未因雲的成績差而輕視他,而雲則既自卑又痛苦。他選擇了逃避,選擇了墮落。
對於像雲這樣不愛學習的住宿生而言,最煩心的不是食宿問題,而是每天壓抑、孤獨、淒清、枯燥的學習氣氛。似乎每個學生都為了自己和家裡的前程而努力學習著,都沉默不語,都心事重重,都故作矜持,又都默默地忍受著孤獨和寂寞的煎熬。
有逃學習慣的雲自然就坐不住了。他開始夥同班裡幾個從余丁中學復讀兩三年才考上來的老油條到學校門房看電視,或者到校外的商店裡買白皮餅子到宿舍裡吃,或者偷偷溜到街上的遊戲廳看錄像,或者就拉開被子躺在大通鋪上睡覺、閒諞。當然,那個時候校規都不像現在這麼嚴格。
記得高一下半學期時,每天晚上九點多鐘,a區電視台都會播出由台灣著名功夫演員何家勁主演的二十四集台灣電視連續劇《少年張三豐》。因為講的是著名的傳奇英雄人物,所以雲和其他幾個愛看武打小說、崇拜港台明星大腕的男生特別愛看。
劇中由台灣歌星黃怡演唱的主題歌《少年心》,和台灣歌星伍思凱演唱的片尾曲《誰懂》,立刻就深深打動了年少輕狂的他們的心。每天晚上,他們都在門房裡蹭著看完電視劇,然後一邊模仿裡邊的武打動作,一邊哼著主題曲向教室裡走去。如果班主任不巡查,他們就坐在一起海吹神聊,繪聲繪色地講演劇情。對於年少無知、渴望自由的他們而言,片尾曲更能打動人心。尤其那句蒼涼憂鬱的「……我卻期待自由、自由……」常常感動得人真想大哭一場。因為那時的高中沒有音樂課,每天中午第一節課之前都由同學們隨意提唱港台流行歌曲。不多久,這兩首歌曲就在校園內外廣為傳唱。
天地是一框時序輪轉的風景,你我在其中,奈何我先寂寞,牽絆的事太多,我卻期待自由、自由。漂泊可以很久,花開只一刻,你我能保留,除了心底溫柔,除了掩裝相思,卻任由歲月中消瘦,消瘦。誰懂風、誰懂夢,誰懂愁,誰懂寂寞;我付情、我付愛、我付青春,卻付不起世間承諾。
當年聽這兩首歌,蒼涼憂鬱、江湖之郁茫氣息瀰漫於詞曲之間。雖然《誰懂》不免還帶著幾分九十年代流行歌曲傷靡、頹廢的字句,但今天看起來,這兩首歌無論從曲子還是詞來說,它們的典雅情重已經十分難得。除了台灣著名詞作者方文山填的詞之外,真的再也難找這樣極富詩意的詞了。再聽一遍,當年那種蒼涼難言的情懷又如縷縷微風襲來,心情為之激動不已。
有時在晚自習課上,如果覺得班主任已經回家了,他們幾個就會掏出從校外商店裡買來的煙和啤酒,盡情演繹頹廢、傷感的情調,以期引起心儀對象的注意,用他們的話說就是擺酷。同樣,全校各班甚至各年級之間都時興拉幫結派,以參與其中為「榮」。也有高年級的俊美高大者因為籃球打得好或者元旦晚會上歌舞表演好而成為少女心中的偶像,甚至偷偷產生戀情。
那個年代正值港台武俠小說大行其道。金庸、梁羽生、古龍的書籍遍及校園周邊各大書店。主要出租對象就是不求上進的中學生。不管男女同學,大有人手一冊的勢頭。學校圖書室裡的文學類書籍只有辦了借書證的那些愛好文學和上進心強的學生藉著看,其「顧客」遠遠不及開放性更強的校外書店多。也有膽大臉瓷者把那些充斥著黃色、暴力、甚至反動的書籍帶到教室裡看,在課堂上還時常被各任課老師抓住。當然,這些課大多都是那些柔美可欺的女老師教的。有一次,穿戴露骨、性感的地理老師就當場抓住一個偷看黃色武俠小說的女生。這讓全班所有同學和那位女老師大跌眼鏡。雲喜歡看人物傳記類的書籍。他也在這位地理老師的課堂上被抓住過。
記得他看的是一本關於偉人鄧小平的傳記。地理老師把書沒收後,叫雲下課後到她家裡去取。她和老公都是該校教師。年輕的雙職工大都是宿舍兼住家。她老公當時也在場。當她老公偶爾問及家庭住址、姓名時竟然對雲表示出讚許的神情。原來她老公就是小松哥的化學老師兼班主任。他對雲愛看偉人的傳記大加讚許。說小松哥在他們班裡品學兼優,要雲向哥哥學習,向偉人看齊。不過可不能在課堂上看這些課外書。雲聽後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