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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 文 / 沙漠之狐

    第二十二章

    當雲拿著書回到教室時,就有那幫狐朋狗友奚落說雲交了桃花運了。因為地理老師平時給學生們的印象就是風騷迷人的。雲坐第一排。地理老師講課有個習慣,就是雙手老愛拄著學生的桌角。特別是大夏天,地理老師這樣勾腰講課時,一隊豐乳就會噴薄欲出,露出很深的乳溝。迷得後排那幾個愛看黃色錄像的男生下課後嘻嘻笑著奚落雲,說雲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大飽眼福了。羞紅了臉的雲就不好意思地看看身旁玉面含羞的霞。其實雲一見地理老師到他跟前講課,羞得連頭都不敢抬,哪來的秀色可餐呢。再說那時還從未看過黃色錄像和黃色書籍的雲對那些也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只是他對霞的那種朦朦朧朧的愛慕之情。

    與初一時那一次數學測驗一樣,雲在高一上學期期中考試時因為照抄了鄰座張蓉的數理化試卷,加上他的文、史、地基礎紮實,竟然獲得了全班第七名的好成績。這讓本來就對雲另眼相待的班主任門老師大跌眼鏡。宣佈名次的時候,門老師接連扶了三次眼鏡,使勁地看了幾眼早已羞紅了臉的雲。那也是雲在高中三年裡取得的「最好成績」。

    上了一兩個月課後,同學之間就很熟悉了。雲和來自棗園的另兩位男生——愛軍和仕誠成了好朋友,常常擠在一起睡。因為愛軍、仕誠還有霞都是棗園中學同班的應屆畢業生,雲就常常藉故向他倆打問霞的情況。原來霞的父親是他們棗園鄉棗二村的書記,家境殷實。當然,狡猾的雲也不會輕易暴露出他喜歡霞的意思。因為從幾次的交談中,他也看出了這兩個傢伙對霞也充滿了好感。嗨,鬼知道他倆心裡咋想著呢!

    按照我們國家的現行教育制度,高一下學年開始文理分科,並且開始實行各科會考制。如果高中九門課程中有任意兩門課連續兩次會考不及格,就被取消高考資格。高一會考的科目是地理。會考地點在縣城裡的城鎮中學。

    城鎮中學是一九八零年將原城鎮七年制學校的小學部下放到寧安一小後,才被正式命名的。一九八三年改為完全中學。它成立時間比關帝中學晚,但因它地處縣城,吸引了大批優秀教師到城裡教書,因而師資力量後來居上,教學質量接近寧安中學,比關帝中學和鳴沙中學要好得多。

    地理課高一就全部學完了,比較簡單,全班同學幾乎一次性通過。

    雲、霞、門老師之間微妙的感情衝突在高一下學期快結束時,發生了質的改變,甚至直接導致了霞和門老師間的「感情」的終結。

    1993年5月5日,一場特大沙塵風暴席捲了a區衛寧平原。給人民生命財產造成嚴重損失。死亡18人,失蹤12人,重傷38人,直接經濟損失1213萬元。年年植樹造林,年年毀林開荒,生態何時才能平衡?

    地理會考結束,文理分科。說是按照各自愛好分科,實際上大多數上文科的學生還是數、理、化等顯示真正實力的學科成績不好,才退而求其次的選擇。雲的成績按說也可以上理科,但他自甘墮落的性格和他對文、史、地的偏好讓他沒加思索地選擇了文科。而這也是門老師刻意安排的。雲在宣佈名單的第一個。霞的各科成績均衡,文理科都很優秀,按照時興的選擇,還是上理科比較有前途,將來大學畢業後工作好安排,可不知為什麼霞不聽門老師和家長的勸告而選擇了文科,並且仍然與雲並排。他們倆可以盡情地討論文學、歷史,討論人生、甚至討論政治、經濟。與此同時,愛軍和仕誠也都選擇了文科。他們四者之間隨之產生了某種微妙的感情。他們既盡情地享受這份純潔的感情,又各自投入到更加艱辛的學習生活之中。

    可憐的門老師與他暗地裡喜歡的霞再也沒機會接觸了。

    據說,門老師就是因為這,一頭烏髮由「森林公園」變成了「毛烏稀公社」,怪不得成天扣個帽子,大熱天也不怕長痱子。

    在全新的文科班——高一四班學習了不到一個月,暑假如期而至。等到八月二十幾號開學後,他們將升入正式的文科班——高二四班。這個暑假期間也發生了雲人生經歷中繼祖母去世後第二次心靈上的巨創。這也幾乎就成了雲自絕高中生涯的導火索。

    這一年,黑色的七月張著血盆大口吞噬了一條鮮活的生命——慧慧姐;同時,它也打破了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大學夢想,這其中就包括大伯家那位平日裡學習拔尖的小松哥。

    復讀一年的慧慧姐和她的親弟弟小松哥高考雙雙落榜,這不啻於在因為艷艷姐已經大專畢業參加工作後有點兒飄飄然的大伯和大媽火熱的心頭上澆了一瓢冰水。老兩口本希望自己家能像三舅爺爺一家連出三個大學生,佔盡白家祖墳上冒出的青煙,沒想到平日裡大家一致看好的兩個大學生苗子同時被「科舉制一樣的高考」刷了下來,他們的心碎了,一家人也籠罩在愁雲慘霧之中,尤其是慧慧姐和小松哥,更是整日愁眉苦臉,羞、怕得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也不知道大伯家是不是因為同時供給四個學生唸書,經濟負擔過重,還是他們老兩口出於警示性的考慮,導致了慧慧姐吞食了他們家診所裡的一小瓶「克咳敏」中毒身亡。

    事情的起因還是因為他們老兩口嚇唬說:來年,讓應屆、但高考成績卻比復讀一年的慧慧姐還要高的小松哥復讀,讓慧慧姐直接回家種地。姐弟倆為此事鬧了矛盾。雲聽父親說,小松哥挖苦、諷刺甚至還推了慧慧姐一把,把慧慧姐摔到床上哭了一早上,連早飯也沒吃。

    生性膽小懦弱的慧慧姐誤以為一家人合夥欺負她,一時想不開,遂做出了傻事。待一家人發現後,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大伯大媽開始還不想聲張,倆人協作著用他們剛剛起步的簡單醫療水平企圖解救女兒的生命。他們給慧慧姐打了阿托品,還像解救貓狗中毒那樣嘗試著給女兒灌腸、洗胃,甚至採用了農村人慣用的大便催嘔法,但都無濟於事。嚇慌了的大伯大媽趕緊派小松哥到雲家叫「二爹」開上他們家的手扶拖拉機,把慧慧姐往就近的永興地區醫院送。此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了。

    雲一家人趕忙都跑過去幫忙,抱被子的抱被子、拿衣服的拿衣服,拿麥草的也早已經把麥草鋪在了車廂裡。一家人連抱帶抬地把慧慧姐弄到車上。慧慧姐披頭散髮,嘴唇青紫,臉憋得像個紫茄子一樣,臉上、身上濕漉漉一片,可憐極了……

    大伯和大媽坐在車上,抱著他們可憐的二女兒痛哭流涕。父親趕忙發動車、掛上六檔朝醫院跑去。手扶拖拉機跑得慢,路途又遠,還顛簸不平,頭把人拉到醫院,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

    大伯家的三丫頭、四丫頭嚇得縮在街門樓子底下哭哭啼啼;小松哥也眼含悔恨的淚水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年邁的老祖父也老淚橫流……

    一大家人個個哭喪著臉,等候著醫院裡的消息。

    因為其他人都嚇得連車子都不會騎了,母親和祖父就派雲騎了車子到醫院看情況。

    一路上,雲帶著全家人的重托,冒著火辣辣的日頭,心急火燎地朝永興鎮東邊的地區醫院趕去。因為地區醫院坐落在北山邊子包蘭鐵路線南邊,離109國道還有一段距離,他也從來沒去過那個地方,遂一路打問著找到了醫院。頭趕到醫院,又過了將近半個多小時。地區醫院當時還都是幾排紅磚大瓦房,雲因為從未住過院,也不知道急救室在哪間房子裡,遂挨個房間打問。正好,他看到二舅爺爺在這裡當護士的大女兒慶紅娘娘急惶惶地從一間屋子裡跑了出來。慶紅娘娘也看到了雲,她簡單的說了救治情況後趕忙進了急救室。雲從門縫裡看到慧慧姐因為灌了很多水,肚子臌脹,嘴裡和下身還插著水管子和導尿管,一副慘不忍睹的情形。

    大約又折騰了十幾分鐘後,急救室裡的門開了。大伯、大媽已經連路都走不成了。父親、慶紅娘娘還有兩個醫生陰沉著臉走了出來——慧慧姐沒救了!

    看到雲後,父親囑咐雲先回家,先不要告訴家人實情,以免小松哥和祖父發生意外。雲眼含熱淚回到家裡後,只把實情告訴了母親。娘母兩個就發起了牢騷,怨小松哥仗著自己是家裡唯一的男孩子嬌生慣養;怨大伯大媽重男輕女,愛逞能;也怨慧慧姐心眼太小,想不開。

    下午四點多鐘,父親開著手扶,拉著大伯和躺倒在車廂裡的大媽回來了。一家人剛把大媽抬進院子,大媽就掙脫了,坐在地上嚎了起來。母親和隊上聞訊趕來的鄰居們都勸慰著叫大媽想開點,家裡還幾個娃娃呢,只當是沒養過「她」這麼個女兒一樣。不勸還好,一聽這句話,大媽更加哭得死去活來,甚至想見人就抓、就咬。還是此後趕來的她們娘家人把她抬進了屋裡。

    父親回家後,從父親悄悄給母親說的話裡,雲聽出來慧慧姐被拉到黃河大橋上,扔進了黃河。按當地人咒罵自家小孩時說的話一樣——扔進黃河餵魚去了。當聽說大伯大媽不願、也不能親自動手而叫父親去扔時,雲就把父親看成是可惡的劊子手一樣——心狠手辣。一連好幾天,雲都不願使用父親動過的任何東西。包括洗臉,他都只是在弟弟妹妹們洗過之後拿水沖洗一下,連一家人公用的毛巾都不願意用。他覺得那上面沾著慧慧姐的鮮血!他恨大伯大媽的無情、狠心;他恨小松哥的飛揚跋扈;他恨殘酷無情的科舉制一樣的高考;甚至他還恨起了復讀幾年才考上大專的還不知情的艷艷姐。他恨這世間的一切!整個暑假期間,他連屋門都懶得出。他害怕每天晚上中巷子頭上氨水罐旁邊嘉明家的歪脖子柳樹上撕心裂肺的夜貓子叫聲。那就是可憐的慧慧姐在向殘酷無情的世俗哭號、哀怨啊!

    夏季裡,每晚都能清晰聽見的黃河水的嘩啦啦的流淌聲,似乎一夜間就被烈女冤魂們嗚咽般的風聲所掩埋。母親河一夜之間就變得渾濁不清,變成了一條鮮血染紅的河流。很長一段時間,雲都不願、也不敢去黃河碼頭上欣賞落日餘暉映照下的燦爛如血的河面。殘陽如血,彷彿殘酷無情的世俗張開的血盆大口!他幾乎改掉了他從中考失敗後就養成的那種欣賞落日餘暉的叫農村人看來是小資情調極濃的習慣。他的一對明眸裡開始流露出一縷憤世嫉俗和看破紅塵般的氣息。一夜之間,他就從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年變成了一個對世俗既憤恨又無奈的深不可測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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