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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八章 文 / 沙漠之狐

    第八章()

    父親把車安全地開到糞堆旁。為防止車滅火後不好發動,第一趟,車一直著著。

    父親拿一把齊口大鐵鍬,祖父、母親、雲,每人拿一把尖頭鍬,海風弟還沒有鍬高,也拿一把小方口鍬,絆絆搭搭地和大家一塊兒上糞。人多力量大,沒半個鐘頭,一車糞就上好了。車上斜插著一把大齊口鍬,一把尖頭鍬,母親和雲分坐車箱兩邊,父親開著,往岸上(區別於河灘地的109國道與村子之間的地方)的旱作地裡走去。

    一路上淨是往田里拉糞的車。有當時農村最先進的四輪拖拉機,大集體時就有的手扶拖拉機、騾馬拉的二餅子車、還有最落後的人拉車子。

    雲家的這台東風-12a型手扶拖拉機,是一九八二年全縣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時,祖父母、大伯、父親、三舅爺爺(祖母的三弟)合夥買的,也是當時農村最先進的運輸工具。後因分配使用不均,其他人又不會開,被父親一人買下了。兩年後,大伯也買了一台新手扶,這台車就由雲一家使用了。

    不一會兒功夫,手扶車便沿著腰帶溝旁邊的機耕路,來到了三號排水溝邊的一塊旱作地裡。父親停住車,雲和母親跳了下來。

    父母先用尖頭鍬在地裡劃好糞堆穴位。然後,父親掛上一檔,沿著穴位往前走。到了穴位前,一家三口一起往下扒糞,一車糞扒四小堆。最後,父親用大齊口鍬把車箱裡的糞劃乾淨,打上車門,雲和母親坐上朝回走。此時,閒不住的祖父早已經招呼海風弟,把散落的糞用鍬劃攏,準備拉第二趟。

    這一天,一共拉了六趟,一家人一年積攢的糞就拉完了。如果逢上哪一年換炕,炕瓤子也是很好的肥料,這樣就多拉幾車。

    最後一趟,祖父和海風弟也坐上車,來到田里。勤快、細心的祖父督促一家人,用鍬把糞堆兒劃攏,拍瓷實,再鏟一些土,蓋住,以防春天風大,把糞刮跑了。

    忙完後,一家人坐上車,準備回家。遠遠望去,窪子裡就像平白多了許多墳頭兒。

    幾天後,一家人扛起木鎯頭和鐵鍬,來到地裡散糞。散糞時,先把糞堆兒呈放射狀散均勻,再拿木鎯頭把一些大塊的糞疙瘩砸碎,只等著幾天後開犁播種了。

    與此同時,作為小學生的雲和弟妹們也都各自長大了一歲,面臨著新一學期的開始,同時結束過年和寒假帶給他們的激動與興奮。

    雲的學生生涯是從位於立新大隊窪子當中的雙廟小學開始的。

    雙廟小學歷史悠久。雲的父輩、甚至祖父輩中的許多人都在那兒讀過書。到雲上學時,多數校舍已經破敗不堪。教室門上、山牆上,偉大領袖毛主席頭戴綴有紅五星的八角帽的彩色頭像和紅色的毛主席語錄依稀可見。

    記得雲在雙廟小學讀書時,每逢報名,老師還會問家庭成份。因為年少,加之虛榮心作祟,不諳世事的雲竟然說他們家是富農。這要在一九七九年三月十日以前,可是地地道道的四類分子。最後,還是他們隊上郝振志的妻子——於彩繽,當時他們班的班主任,一位民辦代課教師,給改成了中農,並且還是下中農。報完名後,回到家裡,滿臉疑惑的雲把此事告訴了祖母,祖母才認真地告訴他說:在四清運動中,富農和地主、反革命、壞分子屬於階級敵人,俗稱四類分子,是要被監督和勞動改造的。雲聽後,雖然似懂非懂,但從此以後,很尊重這位女老師,認為她既漂亮又善良。直到幾年後,於老師被別人頂替回家務農,雲見到她時仍然尊敬地稱呼她一聲於老師。

    一九八三年夏天,土地下放,雙廟大隊解散,成立韓莊村和立新村。此時,雲也在雙廟小學讀完了二年級。因為雙廟小學校舍太過簡陋、破舊,且學生娃的數量激增,滿足不了兩個村的孩子們上學的需要,在縣,鄉、村三級政府的協調下,決定在立新村村部南邊興建一所完全小學——立新完全小學。

    一九八四年春天,雲進入立新完全小學讀書,學制五年。

    這是雲在立新完小學習生活的開始,一切都是那麼地美好與新奇!

    校園正中間是一個大花池。花池中間是一個鐵質的旗桿。一面鮮艷的五星紅旗在颯颯春風的吹拂下,高高飄揚。同學們終於能和電視鏡頭裡那些城裡孩子一樣,伴隨著高亢激昂的國歌,行隊禮,升國旗了。就連雙廟小學用半截鋼軌做的黑不溜秋的鐵鐘,也被更準時、更先進的電鈴取代。它只是作為停電時應及使喚的物件,隨便懸掛在校園東邊一棵歪脖子老柳樹上……

    教室已經由原來雙廟小學破舊不堪的平頂土坯房,變成人字形屋頂的寬敞明亮的紅磚青瓦房。這跟大多數人家那種屋頂覆蓋著二十幾公分厚的草泥的土木結構的平頂土坯房來比較,簡直就是天上地下。

    教室裡,粉白的牆,新漆的蘋果綠的牆裙,紅磚鋪就的地面,采光度很高的玻璃窗,新抹的水泥黑板,白漆的三合板頂棚……雙廟小學那種用土坯砌的土爐子也已被嶄新的鑄鐵爐子代替,雙廟小學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黑咕隆咚的桌椅板凳,甚至還有用土坯砌就的土桌椅板凳已經不復存在,代之而來的幾乎是一色的油著清漆的油光珵亮的新桌椅板凳。

    凡是在農村,特別是老少邊窮的地方,最氣魄,最漂亮,最神聖的地方莫過於政府機構,零星廠礦企業的辦公機構和學校。這也表明,隨著改革開放的逐步深入,隨著國家實力的不斷增強,國家對教育的投入也越來越大,越來越意識到教育的重要性。

    在大西北,記憶中,兒時的冬天是很冷的。雖已時值初春,仍然春寒料峭。只是在他們幼小的心靈裡面,感覺到眼前的天氣要比年前稍微暖和一點兒。

    每天,中午陽光強烈時,校園裡向陽的地方,就會顯現返潮跡象。校舍門前的花池裡,去年新栽的蓄根花,有幾棵已經露出了鵝黃色的嫩葉兒。它們頑強的生命力,向人們預示著春天已經來臨。

    低年級的孩子們滿院子哭鬧、嬉戲。許多家長跑前忙後給子女報名。有的孩子因為年齡不夠,做家長的便苦口婆心地與老師爭辯,說理兒。老師則一本正經、待招不理。

    報完名,老師們招呼著各自的學生打掃衛生。擦玻璃的同學在老師的指導下,先用濕抹布擦一邊,再用干抹布擦一遍,也有的用舊報紙邊用嘴往玻璃上哈氣邊擦,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每一塊玻璃都擦得光可鑒人。老師專門派兩個力氣大的男同學,拎著木棒和學校發的新膠皮桶,去學校水房裡的水龍頭上接水,然後漾漾灑灑地抬到教室,灑地。掃地的同學用新領來的高粱穗紮成的笤帚,掃得正歡,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嗆人的泥土氣息。

    最後,老師們又招呼各自的學生在自己班門前用紅磚砌就護欄的花池裡翻土、並灑下各式花種,再澆上水,然後就像等待自己孩子出生一樣,默默注視著,期待它們開花結籽兒。旗桿下的大花池裡,校長和主任正帶領幾個愛表現,學習又好的學生種花。

    這一切,相對於原來的雙廟小學都是新奇的。每一個人都好像一下子從低矮的土坯房住進了城裡人鋪著地板磚、通有暖氣的樓房裡一樣,全然有一些不太適應。

    全新的、美好而幸福的生活,即將開始!就像自家蓋了新房子,或搬了新家一樣,讓人心情豁然開朗。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校門口,立新大隊文化室的後牆跟下,一溜兒排滿了裝有各式糖果的小推車。也有用廢舊布料和編織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鐵籠子,籠子裡也裝滿了五顏六色的糖果。也有貯存的蘆柑,香蕉、蘋果等反季節水果。這些籠子是用老式的永久,飛鴿、鳳凰等牌子的加重自行車馱來的。自行車像一個個曬蔫兒了的老人,斜倚在一棵棵落光了葉子的白楊樹桿上。

    賣糖果的都是附近的村民。在他們眼裡,孩子們開學的日子,就是他們一年中最為盛大的節日。人人笑逐顏開。

    有的家長像個老小孩兒一樣,嘴裡叨個糖葫蘆;也有的叨著旱煙卷兒,或者大前門、黃金葉等時髦捲煙;三三倆倆趕集似地往學校裡走,還邊走邊扯謨。

    今天更是孩子們的節日。有拿了一毛、兩毛的壓歲錢買長條兒面糖的;有買豆瓣兒面糖的;有買牛筋一樣的焦糖的;有買五顏六色小團扇兒似的把把糖的……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家境好的大人、娃娃,都穿著嶄新的藍滌卡衣褲。家境不好的,則穿著衣領和袖口處都綴有補丁的灰色、和藍色滌卡布中山裝。褲子的膝蓋和屁股處也打了補丁,尤其是屁股蛋上的補丁很有特色,就像一個擬人化的蘋果一樣,走起路來還扭捏作態、做著鬼臉。在這喜慶的日子裡,雖然有不少衣服都打了補丁,但卻看不出針腳,洗得也很乾淨。俗話說「二、八月,亂穿衣」,有身體素質好的年輕人穿著單薄的衣服,也有身上沒有火力的老年人穿著棉衣服。

    逢著晴天,尤其是中午,家鄉棗園的初春還是比較暖和的,早晨和下午則陰冷異常。

    寧安縣屬大陸性季風氣候區,具有明顯的過渡性和區域性特徵。從雲記事起,天氣因為溫室氣體效應越來越暖和了。

    在過去,黃河凌汛自11月下旬開始,到12月中旬,便開始叉河。據老人們回憶,叉河後,河面上可以通行大膠車兩個月,一直到驚蟄結束。所以又有「驚蟄不履冰」的諺語。黃河自上游劉家峽水庫蓄水後,冬季水量減少,且伴隨著全球化越來越明顯的溫室氣體效應,那種宏大壯觀的冰天雪地的景象,只能變成老人們茶餘飯後咀嚼的話題,成為他們心中才會有的永久記憶。自然,由於人為的破壞,已經變得不那麼自然了。「人定勝天」的時代已經悄然而至。

    進入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全世界的氣候變化已經十分明顯。各種「效應」和各種「現象」紛至沓來。全球氣侯變化異常、詭秘莫測。因為人類的存在,世界已經不是以往的世界了。地球已經變成一個大溫室。一切生物都生活在溫室裡,抵抗自身病魔的能力大大降低。癌症、薩斯、艾滋病、禽流感等各種病魔恣意氾濫,把人類折磨得夠嗆。很多生物也因為生態的急劇惡化,行將滅絕。不知道哪天,地球這個巨大的溫室就會被各種有害氣體撐破,炸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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