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文 / 沙漠之狐
第五章()
可以這樣說:如果一個人出生在一個大多數親人都沒有、或沒有一個像樣工作的家庭,這個人一生的命運基本上是不會輕易改觀的。
在當時的農村,大多數父母、至親沒有、或沒有像樣工作的孩子,只有通過讀書,吃上皇糧,來改變自身與家庭的命運。不像或父或母或至親有工作、有城市戶口的孩子可以通過招工、考技校、當城市兵分到工作。大多數像雲一樣的孩子只有羨慕人家的份兒了。他們或承祖業種地,或學門手藝干個體,大多數不會有好前程。當然,如果父母既有頭腦又有錢,也可以購買城市戶口,通過招工,考技校、當兵謀到一份正式工作。但絕大多數老實巴交的農民的後代是沒機會實現這一夢想的。他們來自於土地,又歸於土地,一輩子總與土地打交道。當然,這裡邊還牽涉到一個人際關係問題。有的親戚,他們一旦掌握實權,會無償給自己的至親、子女們安排工作。但大多數時候,他們是前怕狼,後怕虎,婉拒甚至橫加推辭的。這也正應了一句俗話:「xx人當不了官,毬毛攢不了氈」。當然,這些人越多,我們國家的政治越清明,**現象也就越少,這應該值得提倡。
工作!工作!我們似乎一生都在被它所左右。這句話對於有些人來說未免言過其次,但對於雲這樣一生坎坷的人來說,對於生活在那個年代裡的絕大多數人來說,應該是真實可信的。因為那個時侯,我們國家正處在偉大的變革時期,「解放思想、實事求是」還沒有被大多數人深刻領悟,人們心中只有無盡的怨言和莫名的狂躁。
什麼叫工作?我想這也才是值得我們大多數中國人好好反思的一個問題。前不久,湖南衛視當家女主持人魯豫,採訪台灣當紅女藝人徐若瑄時,徐的一句話讓我玩味了好幾天,也反省了好幾天。徐說她小時候的工作就是陪姐姐一起幫家裡送外賣。何為送外賣?擱內地人來說,就是開飯館的給顧客送飯,充其量就是個個體戶。這也叫工作?在許多大陸人心中,它不算工作,充其量是養家餬口的一種生活方式。直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我們很多中國人還認為只有為國家工作的「公務員」的工作才叫工作。這應該是值得我們中國人深思和反省的問題了。
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正因為大多數像徐若瑄一樣的台灣人把工作看得如此簡單,人家才發展得比大陸快。包括深、港、澳,包括所有發達國家,都一樣。我個人認為思想越解放的地方經濟發展也越快。難怪鄧小平同志高瞻遠矚地提出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簡直太精闢了!我們中國人不缺能力,缺的只是思想的絕對解放。這樣,我們每一個中國人才不會覺得壓力巨大而無法忍受。我在這裡仍然振臂高呼:打倒封建主義!雖然大多數中國人天真地認為封建主義已經被打倒,已經在大陸絕跡。在我看來,思想不解放等同於封建主義,等同於落後腐朽!只有平和解放的思想,才有好的工作,也才能幹好各自的工作!在這一點上,我們國家現在提倡的和諧社會,最能證明它的存在價值。
就像這兒的筏工爺爺一樣,如果你對他說:「您的工作好辛苦哦!」,他肯定一頭霧水,以為電視裡頭才會出現的港姐在嗲嗲地問他。「娃娃,爺爺這哪叫工作,混口飯吃罷了。」他肯定會這樣回答的。我想如果有朝一日,「混口飯吃」能變成我們每一個人的工作,我們的國家才會真正健步如飛地、合理地發展起來。
筏工爺爺依舊招呼他們娘倆上了皮筏。因為今天等不到其它客人,雲和母親便成為他今天「工作」的唯一收入來源。
大河,依然霸氣十足地衝撞著沙質的河岸,向東流去,翻滾著、打著旋兒、不知疲倦。岸邊的冰碴兒已經在慢慢消融。河沿兒濕漉漉的,像吸足水份的褐色海綿,好似一踩踏,就會滲出水來。
由於今天人少,又是順流而下,水流也比較平緩,筏工爺爺顯得很輕鬆。快行了一半時,他忽然扯起嗓子吼了起來:「南河沿(那個)南(呀)河沿,南河沿上高(呀)高幫子船……天下黃河向東流……」
不遠處,一隻初試春寒的野鴨,驚恐地貼著水面,「撲愣愣」地,朝著太陽升起的地方飛去。金色的陽光透過雲隙,灑向大地。河面上波光粼粼,刺得人眼花繚亂。「七九鴨子**雁,九九蒼鷺漫天轉」,天氣漸漸轉暖了。極目遠望,青黛色的賀蘭山脈蜿蜒似巨龍,綿亙數十里,又宛若一道屏障,屹立在故鄉北邊。
故鄉,就在這山水之間的狹長地帶上。
不多時,娘倆已經安全上岸了。雲像一隻逮著獵物要向主人討賞的小黑狗一樣,撒著歡兒朝家裡跑去。
河灘上,到處泛著白花花的鹽漬。棋盤似的田地裡,稻根由於寒風的侵蝕和羊只的啃咬,顯得那麼蒼白無力。溝渠拜上,田埂上,長滿了枯敗的野草,偶爾一陣寒風襲來,娑娑作響……一切顯得那樣荒涼、粗獷。村子裡,到處是蒼勁高大的樹木。影約,在樹林間露出一排排黃白色的屋頂,雞鳴狗吠之聲此起彼伏……一切又顯得那樣祥和、安寧。崖頭上,毛人鳳家門前的老桂花樹上,幾隻花喜鵲抖動著尾巴,上躥下跳,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彷彿村裡又有什麼喜事要發生。樹下,不時有幾個身影,手搭涼棚,向河邊眺望,好像是父親和弟妹們在等待迎接他們娘倆。
母親和雲加快了步伐,沿著河拜,走向通往村子的小路。到了巷子頭上,見幾個小毛孩正在打尖(一種遊戲),其中就有弟弟海風。大妹紅艷領著剛會走路的小妹丹丹和幾個黃毛丫頭在旁邊觀戰。紅艷妹眼尖,老遠就發現了他們。她也不管丹丹妹,逕自飛也似地向母親跑來,邊跑邊炫耀似地高喊著:「我媽回來嘍,我媽回來嘍——」。正掄圓了胳臂,準備用木板砍尖的海風弟,扔下木板,笑嘻嘻地追跑過來,額前的黃頭髮一扇一扇的。母親笑著迎了上去。雲也笑著,提了筐子朝弟妹們小跑而去。紅艷妹剛到,便一把掀開蓋在筐子上的報紙,搜了起來。海風弟滿頭大汗、緊隨其後,一把搶過筐子,也不管一手的土,抓了一個外婆親手做的點心,往嘴裡就塞。丹丹妹也回過神來,挪動步子,蹣跚地朝來趕。母親笑著迎了上去,雙手一叉,便將小妹摟在懷中,在她紅撲撲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
海風弟為二,今年八歲;紅艷妹為三,今年六歲;丹丹妹是超生的,今年剛滿三歲。因為後邊還跟了兩個饞嘴的小毛孩兒,紅艷妹便像搶功似地,一隻手吃力地提著筐子,另一隻手摀住筐子,躲在母親後邊,朝家裡走去,邊走還邊機警地盯著筐子和那兩個小毛孩。雲和海風弟則夥同堂兄小松哥還有其它男孩子繼續打尖。
「尖」,其實是一根拇指粗、約十厘米長,兩頭削尖的木棍。玩時先用一塊長約30-60厘米、寬、窄合手的木板,像《西遊記》裡悟空給師傅劃的保護圈一樣,劃一個直徑約一米的圓圈(鍋),再在圈前50-60厘米處劃一橫線,將尖放在橫線上,然後石頭、剪子、布看誰贏誰先打。打方瞅準尖頭,用木板使勁一砍,尖就向前跳起,打的人再瞅準尖,用木板狠命一搧,尖便飛也似地朝前飛去,乙方則迎面撩起布衫子或用棉帽子或直接用手攔截。攔住後,乙方用力把尖朝鍋後扔,越遠越好。攔不住,打方可連打三下。邊打邊喊「一死驢(一下),二剝皮(兩下),三賣肉(三下)」。其間,乙方仍可攔截。三下打完後,用木板從尖的落地點,往鍋前的橫線量,板數多者贏。
玩乏後,他們又組織一幫人,玩「跳黃羊」或「壓死驢」。這兩個遊戲仍以石頭、剪子、布和手心、手背猜先後和分組。手心對手背,分成兩組。輸方為「黃羊」和「死驢」。黃羊雙手著地,跳方輪流從其身上跳過。黃羊依次從腳尖、腳踝、膝蓋、髖關節處節節升高。跳不過者反作黃羊被人跳,循環往復。壓「死驢」時,「死驢」頭抱一棵大樹或電桿,後邊幾人彎腰相接作驢身,跳方挨個往上跳,從驢尾滑落一人就算輸。這兩個遊戲極富趣味性、觀賞性、技巧性。
當時農村孩子中盛行的遊戲還有「狼吃娃娃」、「鬥雞」、「藏濛濛」、「扎虎心」、「打老牛」、「滾鐵環」等等。也不知是誰先發明的,總歸都很有趣。許多遊戲的玩法大都記不清了,但它們帶給我們的卻是無盡地懷念和美好地追憶。
此外,當時正值改革開放初期,各種外國舶來品大行其道,佔據了中國的半壁江山。這其中,關於小孩子的文化產品就包括數不清的動畫片——《聰明的一休》、《花仙子》、《米老鼠和唐老鴨》、《藍精靈》、《變形金剛》……
這些風靡一時的動畫片,已經成為一個時代的標誌,連同那個年代林林總總的流行文化現象,構成了七零後童年中最令人難忘的回憶。
在雲的童年,尤其是在農村,家家孩子都多,條件都不是太好,幾乎買不起什麼玩具。不像現在的孩子,大多是獨生子女,條件優越、家家都有不少像模像樣的玩具。像雲這樣買不起玩具的農村孩子,只有動手、動腦,自己發明和創造各種玩具。這也鍛煉了他們無盡的創造力、想像力和堅強的體魄。這也是艱苦生活帶給他們的最好回報。相比較而言,現在的孩子沒有那麼多自己動手、動腦,發明創造玩具的機會和時間了。因為他們所處的年代是一個物慾橫流的年代。雖然人們生活條件較之以前大有改觀,但來自各方面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無論大人孩子,都被這個笑貧不笑娼的年代折磨、打擊得精疲力竭。人與人之間變得冷漠無情、索然無味。大人對孩子的期望值隨著生活條件的逐步提高而提高。幾乎所有的孩子除了學習就是學習,無暇與其它孩子成群結隊地玩各種遊戲了。這樣培養、造就出來的孩子大多既孤僻又自私,冷漠得像一個個冰雕。
如果以年齡段來劃分,我個人認為七十年代以前的孩子是艱苦創業的一代;七十年代的孩子還有一些值得讚美的創造力;八十年代的孩子就像大多數有良知的人們所看到和擔心的一樣,是日漸墮落和坐享其成的、腐朽的一代;九十年代的孩子則在日益增大的生活壓力下變成麻木不仁、無可救藥的一代了。這也正應了一句俗話「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嘍」!這也難怪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同志,早在改革開放之初,就做出要加強精神文明建設的英明決策。也難怪有些人至今仍然懷念五、六十年代人與人之間樸素、真誠的人際關係。甚至還有人懷念文革時期那樣既叫人匪夷所思、又叫人哭笑不得的歲月。
變嘍,變嘍!人與人之間真正是變成了動物世界了!那種孩子之間才有的純真情感好似已成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