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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章 文 / 沙漠之狐

    第四章()

    姨媽與母親一樣,也沒進過一天學堂,只會慣孩子。她一聽兒子要去賭博,便嗔怪著不讓去。可她雖嘴上說不讓去,卻也沒加攔阻。還沒等姨媽說完,姨兄早一個蹦子跑得不見了蹤影。見金梁哥沒了蹤影,雲唏哩呼嚕吃完了最後幾個餃子,把嘴一抹,胡亂說了一句:「我吃飽了!」就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大門外好幾個小錮碌子頭(方言:賭頭)正和金梁哥扎金花。因為不會玩,別人又忙著賭錢不理會他,雲看了一會兒,甚覺沒趣。正在他掉頭回院裡時,萍妹從身後蒙住他的眼睛,讓他猜是誰。雲還沒開口,不打自招的萍早已咯咯地笑個不停。因為萍的告密,雲不耐煩地掰開她的手,大聲叫道:「滾開,小狐狸精!」萍停住了笑聲,假裝生氣道:「哼,我才不稀罕跟狗玩呢!」只一小會兒工夫,生性善良的雲就感到這樣罵萍妹很不合適,轉而高興地叫萍與他到大舅家玩。因為門前的女孩少,沒人與萍玩,她便爽快地答應了。

    大舅排行老三,已結婚四年,育有一個女兒玲子(諧音:領子),年方兩歲。大舅家和外婆家隔著兩個巷子,與全隊人同吃一口井裡的水。他們去時,剛好大舅挑著兩桶水,一搖一晃地往家裡走。萍很活潑,老遠便跑過去搶著給大舅挑水。大舅嗔怪道:「你不行,你才多大,這兩桶水比你們兩個都重,你挑不動。」萍便花蝴蝶一樣地飄到大門前給大舅開門。雲眼疾手快,力氣也大,早已搶先推開了大門。

    進了屋,挺著大肚子的舅媽正斜倚在被上看電視。她一邊嗑瓜子一邊被電視裡的相聲逗得哈哈大笑。大表妹玲子正躺在旁邊酣睡。由於炕很熱,玲子表妹的兩個胖臉蛋兒紅撲撲的,很是可愛。見他倆來了,舅媽欠了欠身,示意他倆嗑瓜子。舅媽眼睛盯著電視裡姜昆和唐傑忠的相聲,嘴裡卻說:「婊子的嘎,連誰一起來的,咋不見你媽過來涮(方言:轉)啥?」雲連忙回答說「在奶奶家呢」。

    相聲演完了,舅媽轉過臉,讓他倆鞋脫掉,上炕看電視。

    倒完水,大舅從伙房屋裡過來,招呼舅媽去外婆家看望他小姐姐(雲的母親)去。因為舅媽有孕在身,行動不便,雲便乖巧地把她的鞋從地當中拿到炕沿下,讓舅媽穿。舅媽很高興地摸摸雲的頭,忽然問雲道:「海子,你說舅媽懷的是弟弟還是妹妹?」雲脫口而出:「肯定是弟弟!」萍妹由於是女孩的緣故,或者太天真,搶著說是妹妹。舅媽的臉上先是掠過一絲兒笑意,繼而又顯出一絲兒慍色。見舅媽不再搭理萍,雲有點兒報復萍後的得意。

    臨走,舅媽拾了一盤子蘋果和油香,示意他倆吃。萍依然沒發現舅媽的不悅,嘴裡連連說吃過了,舅媽便示意雲吃。雲撿了一個皺巴巴的黃元帥,很香甜地吃了起來,舅媽很高興。

    等舅舅、舅媽一出門,雲便放下蘋果,朝不知所措的萍做了個鬼臉。萍撲上來,假裝要打雲。雲一個嚘子(方言:蹦子)跳上了炕。萍也追到炕上。雲一翻身,把萍壓到了身下,撓她癢癢,萍便咯咯笑個不停。忽然,萍停住了笑聲,瞪大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雲發呆。雲正想伸手朝萍的胳肢窩裡撓去,卻被萍的這一舉動嚇得不知所措。雲以為哪兒弄疼了萍,萍要哭,萍卻紅著臉,別過頭去,不再理他。大約過了幾秒鐘的樣子,雲就反應過來,原來他正騎跨在萍的身上。雲的臉也刷得一下紅了,趕忙翻下身來,假裝規規矩矩地坐著看起了電視。萍惺了一會兒,也翻身坐了起來,整理好馬尾辮,抻了抻衣褲,假裝生氣道:「哼,再也不跟你玩了!」說著假裝要下炕。雲連忙陪笑道:「對不起嘛,哥跟你鬧著玩呢。」萍立馬換了個人似地嬉皮笑臉起來。這時雲才細心打量起身邊這位美麗、大方的姨妹:圓圓大大的眼睛,雙眼皮,很好看,好像一直在笑;瓜籽兒臉,白裡透紅,皮膚細膩若凝脂;一頭漆黑的秀髮在腦後扎個緊緊的馬尾,再配上一個粉紅色的蝴蝶結,顯得既清純又漂亮。雲的心裡便生出了一種莫名地感覺,好像剛才的一幕像是他和她之間發生了電視裡見過的男女之事。

    那一年雲十歲,萍九歲。

    在此後的幾天裡,他倆彷彿一下長大了許多,懂事了許多。他們再也沒有嬉戲打鬧,而是規規矩矩地各做各的事。萍做她的寒假作業,雲因為沒帶作業,便假裝看她寫,時而給予指點,時而又爭吵一番。偶爾目光相遇,兩人的臉便刷得一下紅到了耳根。此時的萍是最美的。有時他們坐在一個被窩裡看電視,是不小心、還是故意的把腳碰在一起,便針扎似地連忙挪開,同時各自羞澀地低下了頭。這在以後的許多年裡,一直成為雲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第三天一早,雲和母親,姨媽、萍、金梁哥、娘娘、小舅舅一大家子去逛鳴沙街。

    鳴沙街坐落在包蘭公路南段(銀平公路)兩邊,距外婆家大約二里路。在當時全寧安縣的集市中,除了縣城和永興街以外,就數它最大,也最紅火。因為當時黃河以南,西至恩和、東至白馬,兩公社方圓數十里的人全部在這裡趕集,並且,因為鳴沙歷史悠久,寧安黃河以南一帶人口也比河北面多,它的集市是比較繁華的。

    起初,雲還以為他們棗園有鐵路、火車站、公路、道班、c處、糧庫、棗園中學、影劇院、派出所、鄉政府而感到自豪,覺得他們棗園比鳴沙大而繁華。但當他一踏進鳴沙街,這一感覺便煙消雲散。眼前呈現得是既神秘又新奇的另一番景象。好大一座繁華城鎮呀!原來他是井底之蛙,原來他是夜郎自大。

    鳴沙是古代會州,環州、鳴沙州和鳴沙縣的所在。鳴沙縣設於西魏,距今已有一千四百多年的歷史。鳴沙城是北魏黃河通航後發展起來的碼頭城市。明末清初,河道南移,州城從西北面崩塌到東南角,街市遂移至南關。建國以來,上游關閉郭家灘等叉河口,在歸靠南岸的河灘地上進行大規模開發。一九六零年,縣城經長灘鄉的公路(中鳴公路)通到鳴沙,在鳴沙街與銀平公路連接。鳴沙遂發展成為寧安東部的經濟文化中心,成為僅次於縣城和永興的重要城鎮,街市面積也擴大到一平方公里。

    一家人東遊西逛,不覺已到中午時分。期間,母親和姨媽給外婆扯了一身緞料,說是回去請人給外婆做一件棉襖。姨媽又給外婆買了一頂絨線棉帽。見他們兄妹三人不住嚷嚷,母親給他們每人買了一個糖葫蘆。

    又逛了一會兒,雲想去看永壽塔,金梁哥和萍妹要去看電影,三人嘰嘰喳喳、爭吵不休。大人們在春節期間是拗不過孩子的。最後,小舅舅、娘娘陪金梁哥和萍妹去看電影;姨媽和母親則陪雲到了永壽塔所在地,安慶寺。

    永壽塔,俗稱鳴沙塔,位於鳴沙鎮北側。在河對岸雲的家鄉棗園公社,每當麗日晴空時,眼尖目明的人可以遠遠看見塔尖。

    姨媽和母親給殿內諸神各上了三炷香後,懷著敬畏之心離開永壽塔。期間,雲本想偷偷進塔裡邊一看究竟,但被一老嫗雙手合什,擋住去路。一問姨媽,才知這是寺內看塔的居士。因為國家有規定,塔內不可隨便進入。雲不盡興,一路嘟囔著隨姨媽和母親到影劇院門前等萍妹他們回家吃飯。

    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多鐘了。街上人員往來密匝,熙熙攘攘、依舊熱鬧非凡。就連公路上尖利刺耳、此起彼伏的汽車喇叭聲也阻斷不了過往人群的稠密。好一派塞上繁華景,好一幅塞上春潮圖!

    第四天一早,姨媽決定要回吳忠了,一家人自然少不了勸阻一番。但姨媽說,他們已經來了好幾天了,家裡還有蛋蛋,金寶、喜喜三個男孩子,他們三個都還小,不懂事,姨夫又愛喝酒,喝醉後又愛耍酒瘋,她放心不下。最終,勸阻無效,一大家人依依不捨地目送姨媽他們越過七星渠大橋,去黃營小學路口,等吳忠去的班車。

    第五天一早,母親也決定回家了。因為每年一過正月十五,家家戶戶都要忙著起糞,拉糞,準備春耕了。父親脾氣不好,手又懶,母親擔心回去遲了父親不高興。雖然雲一再嚷嚷,仍然無濟於事,最終還是與母親踏上了歸程。

    和去的時候一樣,娘倆沿原路返回。

    過去坐皮筏和現在坐班車一樣,趕早不趕遲。因為筏工爺爺每天都會準時在老地方等顧客,超過時間,他會獨自劃過河去回家。擺渡也是他一生中僅次於種地的「工作」了。

    提起工作,這在當時的農村來說,可是一個時髦的詞彙。因為在農村,從雲的父輩們算起,「工作」一詞賦予了太多人、太多的辛酸與淚水。他們每一個人,從小到大、無時無刻不在被工作問題所困擾。

    孩童時代,因為父母是「泥腿子」,沒有正式工作,他們感到很自卑;青年時代,他們又通過艱苦的求學之路尋求「鐵飯碗」,在獨木橋上擠得傷痕纍纍;成家後,他們又被子女的求學與找工作折騰得精疲力竭;到老後,他們又因為沒正式工作,老無所養,潦倒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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