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六十八節 文 / 鐵血中華
第六十八節
車子像魚兒一般滑行，在潘氏公司的大廳前正中悄然停下，是那樣的輕盈自如，彷彿本來就是屬於這裡的，只是再次回來。
顧載道和方舟先後走出來，並肩而入廳內。
廳內的人還是和往常一樣多，一樣忙碌，像一般的職員當然不可能認識他們，也不可能知道他們這一進入，就代表著潘氏公司將有著改朝換代的變化。
方舟突然有一種肅殺的感覺，雖然現在社會已少見那種刀光血影的殺戳場面，但職場的那種殘酷和對人之命運的決定，並不亞於古代戰場。而自己已經和顧載道一樣，成了主宰他人的人了。
而成了主宰，就要有主宰的樣子，要像身邊的顧載道那樣目不斜視，腳步穩定，身體擺動幅度恰到好處，既顯得內斂又給人以壓力。
這就是代價，當一個人處於某一層面的位置的時候，無論習慣不習慣，都必須做出與身份相適應的舉動，否則就是一種唐突和不合時宜。
方舟也在試著控制自己的節奏，心裡卻有些發悶，也不能像過去那樣搖頭晃腦，左盼右顧，嘻笑露於顏表，更不能見到養眼的女孩眼光多注留幾秒，還真是辛苦。
很快就有幾位衣著革履的主管模樣的人滿面笑意地迎了上來，這些人自然都是位於公司高位之人，眾人習慣了他們頤指氣使的樣子，現在見到他們如同眾星拱月般圍向顧載道和方舟，臉上笑如燦星，廳裡的人都露出奇怪的表情，同時也對顧載道和方舟多了一層肅然。
顧載道還能一眼就讓人看出是大人物的樣子，可是身邊其貌不揚，並無威嚴可言的普通的方舟，更引起了眾人分外的好奇。
方舟也知道周圍的人都將眼光注視過來，像是被放在聚光燈下一寸一寸地過濾，臉上唯有保持著微笑，也知道以後這樣被人注視的機會會越來越多，不習慣也得習慣起來。
這些處於高位的人，多數年紀並不輕了，卻有著和年紀不相符的興奮和近乎小孩般的舉動，誇張的表情和誇張的舉動當然都是努力做出來的，只因為顧載道和方舟處於高位，而他們處於低位，再加上兩人是大廈新的主人，如何博取兩位好的第一印象，是他們首選的功課，也是必須做圓滿的功課。
就這樣沒有太多的聲音，但場面又格外熱烈地行到電梯邊。
好幾個人都搶著想去按動電紐，有些滑稽了，方舟想笑，可是還不得不裝出根本沒看到的樣子。
待電梯門一開，周圍的人都有最親切地聲音嚷著請，方舟突然想到，他們也許在前一刻還在對潘火雲父子做著同樣的事情，現在卻馬上轉向自己和顧載道獻媚，潘氏父子看到了臉色一定不會太好。
方舟也無聲地伸手，示意顧載道先進去。
顧載道微微點頭，走了進去。
方舟也跟了進去，在電梯裡一站穩，馬上回過頭來，他還想看看這些人到底會不會跟進來。
從表情上看，他們是很想跟進去的，可是卻知道跟進去就不合適了，所以表情十分複雜誇張，當然媚笑都是一樣的。
方舟感覺這些人實在辛苦，出於禮貌總得有所表示，於是露齒一笑點點頭，才伸手把電梯關上。
電梯一關，他才突然想到，自己做了不該做的舉動，沒準因為自己的一笑一點頭，就會給外面的人帶來無限的猜想和困惑，難怪顧載道至始至終都是扳著臉，連眼光都沒有搖動過。
回想剛才的場面，這裡面有深刻的寓意，又像一則辛酸的冷笑話。
方舟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笑了起來。
顧載道望了望方舟：「你笑什麼？」
「也沒有什麼，我笑每個人都有一幅小丑面具。」
顧載道立刻會意，嚴肅的表情也夾雜了一絲笑意，點點頭：「這是沒辦法的事。方舟，你的小丑面具少些，所以現在才能夠和我站在一起看別人的小丑面具。」
方舟一怔，顧載道的話還真有些值得玩味，如果說小丑面具代表著妥協和服從，那就因為自己的服從少些，才會一步一步走了上來吧。
有些事情說得太透了，就顯得無趣了，方舟不再說話，眼望著電梯內代表樓次的按紐一個接一個地亮起，每亮一個，就代表著電梯往上升了一層。
細品起來，連這個最常見的景象都有著寓意。
電梯在最高層停了下來，叮地一聲，門滑然而開。
本以為這下可以安靜了，沒想到兩人剛走出電梯，旁邊的電梯也同時到了，一下又湧出了剛才的那些人。
方舟還來不及感歎他們行動的迅速，就馬上被如火山般的熱力所包圍。
對待這種熱情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自己變冷，冷得如冰山，拒人以千里的冷，這才不至於被烤傷。
可是這種冷卻進一步催化了他們的熱量，倒像一場含情脈脈的暗戰了。
因為笑也變成了一種殺傷力的武器了，也許對待親人都不常見的笑容現在就像換季打折的衣服，毫不嗇惜地拋售著。
儘管方舟努力保持著頭腦清醒，但內心還是發生著變化，由在大廳裡的不習慣開始變得習慣，習慣又滋生出自滿和對周圍人的挑剔。
訕媚就像一個氣筒，慢慢地讓被獻媚者整個人像氣球般膨脹起來，輕飄飄地浮在空中，而為了不至於從半空中掉下來，就需要更多的訕媚。
方舟本來不至於無法抗拒，但這一樓層的人越聚越多，而且其間有很多無論年齡長相都處於最佳的美女，他也知道潘火雲一向以願意把養眼的美女聚攏公司裡而聞名，可看著這些美眸笑臉，還是變得有些無力去抗拒。
曾幾何時，自己還只能偷偷望著這些白領美女們冷傲的背影，然後希望在睡中夢到她們的微笑，現在都變得唾手可得，就這樣晃晃蕩蕩地進到了潘火雲辦公室門口。
然後也不知是誰一推，門猛地滑向了一旁，門的開啟令得時空人物一下發生了轉換。
門內陽光斑讕，辦公室還是那樣的大，大得連正對面坐著的潘火雲都顯得那麼的遙遠，可是他冷冷的目光還是越過空間越過陽光，如網一般撒了過來。
這張網質地是冷黑的鐵，有著無限的張力和韌性，罩過來後，便開始收縮，方舟感覺想抓取的對象就是自己，在以前自己面對這樣的目光，肯定會有一種被網住的魚的感覺，可惜現在這張網同樣代表控制和慾念，但已經不至於可怕了。
但這張網對於周圍的人的震攝力還在，有些人已開始臉色發青，有些人已開始手腳發汗，美女們同樣花容失色而顯出化妝品的蒼白，紛紛退去。
顧載道向著潘火雲微微一點頭，緩步走了進去。
方舟也跟了進去，門在身後又不知不覺地關上。
門如結界，隔開了兩重的世界，外面熱情如火，裡面詭異似冰，方舟知道從這一刻起，就要體驗另一種感受。
如果說剛才的感受是劍拿到火焰裡去烤，現在就要把劍扔入冰水裡去淬。
冷熱的變化在同一刻讓同一顆心去體會，居然還能夠很自如，方舟有些自得的笑意掛在嘴角。
不知為什麼，耳邊突然響起了李成良的話語，他認為自己有變成魔鬼的潛質，而魔鬼就應當在**訕媚的包圍時，像冰山一樣冷酷；在面對挑戰仇視的時候，又能激發起鬥志，難道他的眼光真的那麼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