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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三十六節 文 / 鐵血中華

    第三十六節

    方舟在書房見到顧載道的時候,他特別仔細地觀察著顧載道的樣子。

    一年不見,顧載道並沒有什麼改變,仍然目光犀利,從直方有稜的臉上透出來,佩上他花白的頭髮,很有威勢,可是方舟發現那種讓人一見就如被太陽灸烤的感覺沒有了,雖然表情威嚴卻有些陰沉,眼光有質而無神。

    一切感觀皆由心生,方舟以前將顧載道當成商界神壇上的大佬,威凌不可侵犯,現在經過許多事情,對顧載道的感觀有所下降,同一個人,在方舟眼裡前後的感覺已經不太一樣了。

    但方舟的感覺正確嗎?

    顧載道並沒有坐在書桌後面,而是坐在靠窗陽光充足的沙發上,陽光確實很好,書房敞亮,一道道光幕形成一種奇異的陣式。

    方舟此時的心境卻在想,陽光再好,但屋內仍然有陰影,就如同顧家這個大家族一般,在光怪陸離無限風光的表層下,浮著一層的污垢。

    這一切又不能不說和顧載道很有關係。

    顧載道雙手扶著沙發沿,看到方舟過來,右手手掌抬起,在空中曲了兩下,也算是打過招呼。

    方舟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沙發很軟很舒服,他盡量舒直身子,鼻腔里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兩個男人卻靜默了,眼光隔著陽光互相注視著,似乎在各想心思,似乎又僅僅在相互注視著。

    方舟看清顧載道的雙鬢白髮叢生,如同在兩側布了一層蛛絲,心間有著許多感慨,聲音也變得生硬:「顧先生,一年不見,本該早來看你的。」

    顧載道笑了笑,隨意地接口道:「不必客氣,你沒事不會來見我的,嗯,有事也未必,一定有什麼特殊情況?」

    方舟怔了怔,他本想先閒談幾句,在尋找合適的時機切入正題,可是顧載道一點不給機會,這是他的性格使然,還是表明一種對待自己的態度?

    方舟剛才略略的感傷一掃而空,有種奮起的衝動,點點頭:「沒錯,確實有事兒,是有關顧先生的家事,我做為外人本不應多口,但有的時候——」

    「有的時候旁觀者清是不是?」顧載道眼中光芒一閃,又瞇了起來。

    方舟又是一怔,顧載道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處處把握先機,那就不好解釋他為什麼在家事上處處失算了。方舟盡量用最平和的語氣道:「對,旁觀者清,我並沒有干擾顧先生家事的意思,但做為晚輩,有時該說的話不說反是一種失禮,所以我冒失地來見顧先生。」

    顧載道只是望著方舟,微微頜道,並沒有任何說話的意思。

    方舟心裡隱伏的火起有些升騰的意思,乾脆甩出重話:「顧先生大公子顧天順的事情我知道。」

    顧載道還是望著方舟不說話。

    方舟見顧載道這樣的姿態,原來的火氣突然變成了心虛,不是因為顧載道的壓力,而是因為往統的道德觀念使得方舟知道干涉人家的家事實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於是又補了一句:「我和顧先生二公子顧天勤比較熟識。」這就像是在解釋前一句話了,並不是一種自信的表現,方舟馬上意識到了。

    顧載道還是不說話。

    方舟的衝動又壓不住了,生硬地說:「顧天順對你說的事情都是真的,因為我親眼看到了!」

    方舟本以為這句話至少能把顧載道從木無表情的泥菩薩打回凡胎,顧載道卻仍然一動不動,表情毫無變化,似乎方舟根本不是在和他說話,更像是他根本沒有聽清方舟的話。

    這大大出乎方舟的意料,他本以為說出這等隱事,顧載道有可能暴跳如雷,有可能惱羞成怒,有可能懊悔埋怨,就算沒有猜準了,他也一定會動容失色,絕不可能像現在這般如老僧入定!

    這說明顧載道的定力之高,城府之深,還是說明他已經老驥失聰,英雄遲暮?

    方舟睜大眼睛望著顧載道,奇訝的表情流於表面,大聲道:「顧老先生,我們無論關係如何,但絕非敵人,所以我說的話是為你考慮,沒有惡意,也不是造遙生事!」無論顧載道是什麼樣的反應,這可要解釋清楚,不然被罩上惡意挑撥家族關係的罪名,那便成了小人中的小人。

    顧載道神情一凝,似乎剛從夢遊千里中回過神來,望著方舟:「這就是你來找我的目的?」

    方舟點點頭,吸了口氣道:「對,我就是想告訴一些你也許並不清楚的事情,句句是實,只希望你別錯怪了自己的親人,這樣對於他們來說是很受傷的。」

    方舟只感覺顧載道眼睛一下子被抽空了,遙望著光柱的某一點,但方舟猜他一定什麼都沒有看到。

    顧載道又走神許久,等到把眼光收回來,好像猛然意識到方舟還在身旁,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你的意思是我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方舟大力點頭,心裡暗道,何止不該做,簡直是有背倫常,令親者痛仇者快。

    顧載道嘿嘿地笑著,笑聲如夜鳥在夜林裡發出的聲音:「可是你又怎麼知道你說的我並不清楚?」

    「什麼?你知道顧天順說的事情都是真的?」

    顧載道不予承認也不予否認,就那麼高深莫測地望著方舟:「對於家裡的事情,有誰比我清楚?」

    方舟再次失聲,他怎麼也想不到顧載道從一開始就沒有做出錯誤的判斷,那為什麼要做出打壓顧天賜扶植范佩娟的錯誤決定呢。

    方舟盯著顧載道,只是那樣盯著,什麼都不說,因為他發現這一切太出乎他的意料,而他心中的疑問,顧載道一定能夠明白。

    顧載道扶在沙發上的手慢慢收攏,握著拳,手背上蚯蚓般的青筋賁起,沉聲道:「方舟,如果你遇到這種事情會怎麼處理?」

    方舟一張口:「我——」他本想說,當然是獎勵顧天賜,把范佩娟打入冷宮,可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了。他猛然意識到事情並不是這麼簡單,因為顧天賜和范佩娟之前的關係使然,如果按正常的方式處理,那不是表明顧載道以前的做法是錯的,承認和兒子爭搶情人是大大錯誤,並且有背倫理的?

    顧載道會這樣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嗎?當然不會!他的性格他的身份地位決定他絕不能承認自己做錯過什麼!就算錯了,也只能將錯就錯下去!

    方舟想到這兒,不由為顧天賜感到悲苦,顧載道是生育他的父親,又是決定他命運悲劇的人,顧天賜承受著雙重的痛苦,或許還會在心裡暗恨顧載道為何把他生下來。

    方舟也沉溺到一種無法自撥的情緒中,喃喃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暗示顧載道千錯萬錯就錯在當初把范佩娟收為小老婆的這一點上。

    顧載道嘴角往上翹著,似乎在笑,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當一個人認為自己能主宰一切的時候,那他必將受到天譴。」

    方舟心裡一骨碌,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指他現在已經認識到錯誤,卻無法挽回了?

    為什麼無法挽回了?僅僅是面子問題,還是因為受到了某些因素的影響,迫使他不得不割捨父子之情?那又是什麼因素呢?難不成他已經受到范佩娟的威脅和控制?就像很多家族裡發生的那樣,少妻當政不僅是因為持寵,還是因為把持控制了老主人?

    堂堂顧載道不會也落處這種可憐的地步吧?

    方舟的腦海像開了鍋的水,想法如汽泡般一個勁地往上升騰。

    顧載道又笑了笑:「方舟,你是一個聰明難得的年青人,但我始終認為你比不上潘家公子潘龍甲,知道為什麼嗎?不是因為才學、機智、經驗這些東西,這些東西你並不比他差,你差的就是積澱,是一種大家族的積澱,是那種大家族血脈相傳下來的貴氣,這種貴氣能讓這些家族子弟們脫胎換骨,庸才也變成英才,更可觀的是他們不像你是一個人作戰,任何事情一個人由著性子來做,成功與失敗都變得不確定,偶然性太多,富則暴富,敗則慘敗至無法翻身,而他們因為家族的支撐,就能夠把這種可能性減少許多。唉,當在商海裡發展到一定地步,提高成功率減少失敗率就成了重中之重,而這方面正是你的瓶頸。」

    方舟感覺今天的意外太多,顧載道的觀點又一次讓他感到意外,現代社會人人都講平等打破身份之分,原來像顧載道這等層次的人卻還守著身份觀,又無法讓人覺得他庸俗,因為他的觀點獨豎一幟,有著高人一等的前瞻性。自己就是感覺到了這一點,才會努力加強自己的團隊,吸納陳芊芊,可團隊的加強又豈是一朝一夕能建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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