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親之章 第十六章 李若芒少年事件薄 文 / 窮兄極餓
很多年以後,一本叫做《李若芒少年事件薄》的文學作品在流洲悄然問世,一時之間洛陽紙貴,給人爭相傳閱、廣為流傳起來。
開篇的第一個故事,是用鮮血寫鑄的幾個大字:古錠山莊殺人事件。
「這座位於棲霞山上的古錠山莊,即將揭開神秘的面紗,並成為上演一切恐怖災難的舞台。」
如果按照《金田一少年事件薄》中的慣用手法去進行描述,那麼這部小說的開頭就必將是如此寫法,可由於該書作者一向視狄公人傑為畢生的偶像,故而便放棄了將開頭寫的如此千篇一律的念頭。
看到如此慘象,李若芒的第一反應,是用盡全力的撒腿就跑,什麼所謂的速率、節奏、喘息頻率統統忽略不計,只是單純的希望能夠盡快遠離此地,逃出升天。
可迎面坐著的人畢竟是周漁,一個與自己剛剛結識卻又好似相交許久的人。李若芒生平交友不多,能稱得上知己之人的更是鳳毛麟角,故而對此最是珍惜。此刻見到周漁竟然以這副姿態與自己會面,內心深處油然而生的悲涼情懷遠遠超過了此前的恐懼,垂淚道:「周兄,是誰下毒害得你?我決不會放過他!你這般死不瞑目,是因為心中有恨嗎?」
他精神恍惚、蹣跚著向前邁出幾步,想為自己這位友人合上那雙充盈著仇恨的雙眼,但腦海之中驟然閃過一個念頭,終於在自取滅亡之前回想起周漁和虞煩都曾經交待過自己的那件事:這具屍身可是萬萬觸碰不得的。
及時縮手的李若芒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呆立在當場,不知所措。尋思片刻,才想起還是盡快通知山莊內的其他人等才是上策。
飛身出了湖心閣,後怕的錯亂感絲毫沒有勢漸漸弱的趨勢,反倒是愈演愈烈起來,與其同時,一股新出爐的恐懼感也開始肆無忌憚的蔓延滋長起來,總是感覺到,黑暗之中彷彿有一種未知詳情的可怕生物正在密切關注著自己,如影隨形,一步一步的正在向他靠攏,任憑自己的步伐再快,也無法徹底擺脫它的追蹤。
古錠山莊裡的侍女(周夕除外)、雜役們全都集中的住在同一個區域,位於山莊的最南部,而位高一等、各行其職的幾位家丁的房間則是很隨意的散落在各個方位。李若芒雖說驚慌失措,卻還是較為明智的首先趕往姐夫的居所。
在孫痊的動員號召下,骨幹家丁們迅速集結完畢。李若芒將周漁之事向眾人說了,現場頓時一片嘩然,議論紛紛。在孫痊的率領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趕往案發現場。
在這個時候給莊主強行拉出來集體遊行本就是一件令每位家丁大惑不解的瘋狂行為,而當他們愕然發現這回的目的地居然是那個與往常並無二致、空無一人的湖心閣時,其中的幾人已經不再局限於疑惑的狀態,而是將不滿之情破土而出般的發洩一下。
甘獰衝著周太憤憤地耳語:「這麼晚了帶我們到這來幹嘛?耍猴啊?」
呂懵依然面無表情,只是輕輕「哼」了一聲。
程蒲、黃丐無聲的搖了搖頭,滿是鄙夷的朝謊報軍情的李若芒瞟了幾眼。
此刻的李若芒,根本無暇關注旁人對自己的埋怨和非議,因為周漁的屍體在頃刻之間的不翼而飛著實令他太過驚訝了。
孫痊也頗覺得面上無光,湊近他低聲問道:「內弟你方才當真沒有看錯嗎?我那義弟周漁他竟然中毒身亡了?」
李若芒突然意識到,在這短短的一次折返之間,居然給人見縫插針般的耍了些陰謀詭計,而這個幕後的主使,此刻極有可能正裝著一副無辜狀若無其事的站在他的身旁。他不由得心中一寒,說道:「人命關天之事,小弟絕不敢妄言,方才周兄他停屍於此是千真萬確之事,實乃我親眼所見。只是他的屍身如何會不翼而飛,小弟我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來啊。」
當眾人全都陷入迷惑時,早在中午時分便喝得酩酊大醉的「江東二張」,今天還是頭一回顯得如此清醒。
張釗縷著自己近乎花白的鬍鬚道:「大家不必驚慌,周漁這小子自小便愛耍人,這次只怕又是他一手精心策劃的一場惡作劇吧。」
張泓在一旁附和道:「沒錯沒錯,定是如此,我們倆兒給他耍得團團轉的次數難道還少了,這一次絕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李若芒對於「惡作劇」一說無動於衷,緊繃的神經也並未因此而有所緩解,因為這一刻,他想到「東張西王」,想到了那「兩隻臥底」,繼而又想到了那個日後必定會多次出現在自己噩夢之中的周漁。他強烈的感覺到,這件事絕不可以用「惡作劇」這類不負責任的詞語搪塞過去,其背後有著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很有必要將其公之於眾。
便在此刻,一向謹慎的虞煩毫無徵兆的發話了:「莊主,各位,可否容在下察看一下現場。」
眾人側身,為一直站在人群最後方的他讓出一條路來,虞煩從無論何時何地都會隨身攜帶的錦囊中取出一粒藥丸,含在口中,又變戲法一般的取出一雙皮質手套,這才邁步走入室內。
出於對「木馬草」的無限畏懼,眾人始終還是不敢跨越雷池半步,都只是原地站著,靜待虞神醫的診斷結果。
最終的檢測報告是:放置於茶几上的那罈女兒紅,正像一個萬惡之源一般靜靜躲在偏安一隅,卻又不住地發散出奪人性命的異香。從其本質上講,它也是由糧食作物釀造而成,與其它同類並無二致,可問題在於,一旦有人為它加上「木馬草」這一營養成分,這罈女兒紅則就變得遺世獨立、與眾不同起來。
茶几之上,放著兩隻空碗,其中的一隻乾乾淨淨,應該是專門為來訪的客人預備的。而另一隻的底部,則殘留著少量酒水,不出意料的話,方纔的確有人葬送在這只酒碗之下了。
「木馬草」無端的外洩氣得孫痊渾身戰慄,但畢竟沒有親眼見到周漁的屍身,在內心深處,他依然堅信自己這位向來警覺的義弟是絕無可能如此輕易的便遭人暗算。他用陰沉到令人難以接受的眼神從在場的家丁臉上一一滑過,沉吟道:「這件事若不查他個水落石出便不算完,如今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擺脫不了干係,眼下誰也不准回房休息,隨我同去迎客廳,你等須將今日的一切行蹤寫在紙上,我要一一核對。」
能讓向來好脾氣的孫痊震怒,這倒真是難得一見的情形,眾人也都不敢再多言語,除了甘獰。
甘獰向前一本,朗聲道:「莊主,可否容小的我說句話來?」
「說。」
甘獰道:「依我之見,莊主你首先要審問的,本不應該是我們這群下人,而是那位在案發的第一時間便趕到現場,並且四處奔走相告之人,也就是您的那位內弟。」
李若芒早就有所覺悟了,自打甘獰主動站出來進言的那一刻,便知他遲早會將問題的重心歸結到自己身上。李若芒真的回想不出自己何時對他有過任何不恭敬的行為,值得他對自己如此恨之入骨。可此刻並不是考慮人際關係的時候,李若芒側耳傾聽,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何話說。
甘獰振振有詞道:「現如今周漁的屍身我們沒有瞧見,整件事是否當真如您內弟所言我們也是不得而知。還請莊主您設想一下,假若是這位李公子下毒害了周漁,藏了屍身,又來假傳消息賺我們到此的話,是否就和眼前的這個狀況一模一樣呢?」
李若芒忍不住辯解道:「這木馬草之毒乃是貴山莊的絕密之物,我哪裡會有。」
甘獰道:「如此說來,我們這幫身份低微的家丁們就更無可能私藏這等寶物了。倒是李公子你的話不太可信啊,你身為主母的家人,難保主母大人她不會私下裡偷偷的給你一些,給你拿去害人玩。」
「夠了!不必再爭辯了!」孫痊高聲喝道:「還是那句話,這件事全山莊的人都擺脫不了干係,一旦給我查明真相無論是誰我都決不姑息,一律從嚴處置。甘獰方纔所說的藏屍一事提醒了我,若是我那義弟當真不幸身死,那他的屍首必定還藏在山莊之中。你等此刻便隨我一同將這山莊仔細搜上一遍,誰也不准藉故離去!」
即便是再勇敢的人也不願做那只剛剛出頭便會給人一槍打中的小鳥,只得以沉默表示沒有異議。
剛剛走出幾步,孫痊突然意識到一個本該提早發覺的異樣情況,猛然回頭問道:「魯素怎麼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