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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之章 第五十九章 one night in 杭州 文 / 窮兄極餓

    onenightin杭州,我留下許多情

    就像小時候那樣,一旦在外面的世界裡受了什麼欺負、闖了什麼禍,最佳的避風港莫過於那個平時看起來貌不驚人、甚至有時候都不太願回的家了。此刻的李若芒,在既闖了大禍,又給人欺負的夠嗆,且逃得慌不擇路的情況下,首先在腦海中所浮現出的自然就是自己的家鄉流洲了。然而,即便是向來樂觀到底的他,都會覺得這個想法在此刻多少顯得有點不切合實際。於是乎,替代者應運而生:他在根本無從辨別方向、顧及其他的情況下,自然而然的、輕車熟路的,朝著整個杭州城裡對他來說最接近家的一個地方——東郊的那座山神廟,不假思索的一路狂奔而去。

    假如張天山不給人炸暈,假如王常水年輕時也能苦練輕功,假如李若芒當年能像王常水那樣從不苦練輕功,那麼,李若芒絕無可能如此輕易的即可逃出生天。儘管上述條件同時成立的概率低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可只要能在百分之零這一底線之上徘徊,就依然有著發生奇跡的可能性。在這場「期中考試」之中,李若芒雖然沒有在正規的考試時間內表現出任何有可能及格的跡象,可他卻以「曲線救國」的方式,利用逃離考場時的驚艷表現,為自己在合格者的名冊裡謀求了一席之地。

    最初的時候,王常水還有著能將他一掌當場擊斃的機會,可就在錯失良機的這一轉瞬之間,李若芒便現身說法般地向他闡釋了「最好的盔甲就是躲在攻擊範圍之外」這一經典的結論:當他躍上牆頭時,王常水發現自己僅能依靠掌風才可以勉強傷到他;當他衝進巷子裡時,王常水發覺一件暗器是必不可少的;而當王常水總算掏出暗器時,他卻已經到達了想將他看個清楚都略顯奢侈的地方;當王常水追道巷口時,卻已完全看不到對方的半點蹤跡。在略加思索之後,王常水覺得與其說在這諾大的杭州城裡漫無方向的追下去,還是盡早帶著張天山回客棧療傷才是當務之急。

    儘管看不出任何被人追蹤的跡象,可李若芒卻總覺得有一隻無形的黑手正在暗中如影隨形著,令他絲毫不敢懈怠,依然揮汗如雨的一路狂飆著。楊止水受了內傷,最是經不起顛簸,不住地低聲呻吟著。好不容易總算是熬到了山神廟,她的內傷卻也終於全面爆發開來,折磨得她連呻吟聲都發不出了。

    一回到故居,李若芒總算踏實了許多,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平躺下去,這才擦了把汗,總算能長長的出了口氣。在將廟門關得嚴絲合縫之後,他順手從老地方摸出半截蠟燭跟幾塊火石。然而,就在燭光終於又將廟裡的諸物照亮之時,楊止水面白如紙加之渾身冰涼的狀態著實嚇到了他。就在方纔,自己還親眼看到了平時朝夕相處的不了道人命喪黃泉的全過程,殘忍到令人無法接受、不堪回首。死亡,這種以往看似離自己還很遙遠的東西、一個本該虛無縹緲的概念,如今正尤有餘溫的浮現在自己面前,令他不得不對楊止水的狀況擔驚受怕。

    李若芒急道:「老大!老大!你怎麼了?你可不能出事啊!」

    楊止水的神志還算清醒,從他的話語中倒也不難聽的出他此刻內心中的那種關懷與恐慌,自己身體上的傷痛雖大有愈演愈烈之勢,可心裡面卻暖暖的很是受用。只是苦於有口鮮血卡在嗓子裡,吐又吐不出,想應他一聲讓他放心都不易做到。可是,站在她內心深處的立場上來講,即便條件允許,她也更傾向於能將此刻的狀態再稍稍延續一段時間,畢竟這些話語平日裡可是絕少從他口中聽到,只盼他還能再多上說幾句,若是能藉機聽他親口說出些真情流露的言語,那她寧肯這個傷能夠來的更猛烈些。

    李若芒沒有令她失望,果真說了一句堪稱真情流露的話:「老大,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叫我怎麼辦啊?!我都還沒拿到那筆工錢跟散伙費呢!」

    楊止水突然發現吐血原來竟是如此的簡單,她伴著噴霧狀的鮮血急促的咳嗽著,暴怒道:「我就咳咳我就知道你沒這麼好心前來救我!果然還是為了錢!」

    她奮力推開本想過來攙扶自己的李若芒,將隨身所帶的銀兩細軟盡數向他砸了過去,咒罵道:「你不就是要錢嗎?!我給你!全都給你!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見你!你們這些男人,當真沒有一個靠得住!」

    李若芒無聲的將散落在地上的銀錢拾起,默默地塞進自己隨身攜帶的包袱中,終於開口道:「銀子我算是拿到了。」

    楊止水對他的話置若罔聞,極其厭惡的把臉轉向另一邊。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李若芒很是厚顏無恥得收了她一大筆「伙食費」的場景,他那個唯利是圖的形象在自己心中越發不堪。她暗恨自己有眼無珠,竟將一個卑鄙小人當作如意郎君。

    李若芒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語氣:「銀子我是拿到了,也就是說你我二人作為掌櫃與夥計的關係也算是到頭了。」

    在強硬的外表下,楊止水不禁心中淒然道:「好啊,這就要跟我劃清界限了。」

    李若芒卻說道:「也正因如此,一直以來困擾著我的那個心結總算是可以解得開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必用那種敬畏的心態去仰望高高在上的你,或是稱你為老大了。是吧?止水。」

    他終於肯稱呼自己為「止水」了!這還是生平頭一次聽到的。楊止水憑空的產生了一種痛飲了一壇醇香佳釀的感覺,身心俱醉。可與此同時,她也在心底不住地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再輕易相信任何形式的甜言蜜語了。

    李若芒在剛才語氣的基礎上又加入了一分誠懇的元素,說道:「止水,我終於可以再無顧忌的叫你這個名字了,雖然之前也很想這樣。或許是我的魄力不夠吧,可每當我想起與你身份上的巨大差距時,我總是沒有勇氣跟你保持稱呼上的對等。現在你明白這些銀兩對我的意義究竟有多重大了吧。但是,我真心希望你能夠相信,儘管這些銀兩對我來說彌足珍貴,可我回來救你的這件事與它們絕無瓜葛。因為在我看來,你永遠都比它們珍貴的多。」

    本就做足了「熱身「運動的心臟,終於又開始高速運轉、加速跳動起來。楊止水暗罵自己沒出息,因為她知道,即便這是他專門為自己編造的一個彌天大謊,她也將義無反顧、飛蛾撲火式的前去上他一當了。

    又一次看到她秀美無雙的臉上浮現出淒婉無助而又渴望關懷的表情,這套組合對於李若芒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他忍不住走過去問詢道:「你的傷要不要緊?」

    楊止水的心弦又被他撥動了三兩根。但依然心口不一的冷冷說道:「你用不著再假惺惺得來關心我,我可是再也沒有什麼銀子能給你了。」

    李若芒停下了向她靠近的腳步,無奈道:「為什麼我對你的好處你總是視而不見,可我隨口的一句無心之言你卻記得比什麼都牢?你若還是不肯相信,那我也只好向你立一個什麼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毒誓了。」

    楊止水在心裡罵道:「傻瓜!你對我的好我怎麼會看不到!」可一見到李若芒那種萬分憂鬱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她也不忍再將那些違心的話說出口了。於是乎,兩個本身就很可憐,卻還在互相同情著對方的男女,終於將彼此之間的那一點點隔閡給抹殺掉了。

    楊止水溫言道:「也不必立什麼誓言了,我信你便是。四哥,我方才本不該向你亂發脾氣的。其實從你趕回來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這一回沒有看錯人。」在她此刻的腦海中,溫馨的畫面又重新成為主流,即便是李若芒此前種種略顯「齷齪」的表現,也都被她平反為大智若愚、在齷齪中可愛著。

    對楊止水脾氣的掌控,比之一場抗洪救災的攻堅戰還要難上許多,不過這次的運氣不錯,總算在即將決堤的那一霎那成功制止了上漲的水勢。李若芒暗暗的出了口氣,依然是之前那個問題:「你的傷要不要緊?」

    自己從小到大受過很多次傷,可有人在同一時間送上兩次關心的,這還是頭一回。楊止水的眼眶裡彷彿有什麼東西急不可待的要湧現出來,向他訴苦道:「渾身都不舒服,尤其是胸口這裡疼的要命。」

    李若芒束手無策道:「那便如何是好,難道真的要我給你揉上幾下?」

    楊止水暫時還不想要這方面的關心,不由得緋紅滿面,啐道:「怎麼你也學得這麼不正經了。」

    李若芒大呼冤枉,極力的保持一本正經狀:「我可是真的想幫你治傷。你別忘了,在下可是專門從事按摩推拿這一事業的,手法絕對一流,客官你要不要試試看?」

    楊止水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總算看到她那比自己所見過最美好的事物都要美上幾分的笑顏,李若芒也就放心了,說道:「你受累了,早點休息吧。」

    儘管已經疲倦之極,可楊止水還是硬撐著說道:「我是好累,卻又不敢睡。」

    「那卻是何故?」

    楊止水突然垂下頭去,喃喃道:「我怕醒來之後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這完全不像平日裡氣吞虎豹的「整骨堂」老闆所能說出口的話,可李若芒卻聽得心動不已,他脫下長衫為楊止水蓋在身上,俯下身去握住她的手,含笑道:「傻瓜,你胡說什麼啊,快睡吧。」

    楊止水知道,自己已正式告別了那種一個人為生存苦苦打拼的生活,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傾訴、可以撒嬌的對象。這薄薄的一件單衣為自己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溫暖,直達內心深處。楊止水握住他的手說道:「四哥,別忘了咱們的『約法三章』,你還欠著我一條呢。我要你向我許個承諾,讓我明早一睜眼就能立刻看到你。」

    李若芒只覺得好笑,便順勢說道:「我哪裡還欠你什麼承諾了?別忘了上次你讓我幫你算清帳目時,已經把那最後一次機會給用掉了。」

    楊止水急道:「那你就是不肯答應了?」

    李若芒知道她本就是個喜怒無常之人,此刻更是敏感之極。自己是該向她表露心跡,溫言勸慰一番了。他正色道:「你聽我把話說完。早先你逼我許的那些承諾,我都已如數的履行下去,並不再欠你什麼。可是今天,不肖你說,我也會心甘情願的向你許一個承諾的。止水,我這個人沒什麼本事,更沒什麼錢財,那些甜言蜜語我想不出,即便想得出我也說不出口。可要是你不嫌棄的話,我願意一輩子都好好照顧你,決不讓你再給人欺負。」

    這是楊止水所聽到過的最頂級的甜言蜜語。

    這番話李若芒此前從沒排練過,可其誠懇和熟練程度卻是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的。而楊止水那邊,早已是幸福到雲裡霧裡,渾然不知身在何處了,她喜極而泣道:「四哥,我的脾氣很差,你是知道的,還望你日後能多多體諒。」

    聽到意味深長的「日後」這個詞,李若芒知道她已然答應,欣喜之餘卻也感受到了些份量不輕的責任,但還是笑逐顏開道:「還是那句話,習慣了。」

    楊止水著實疲憊不堪,正欲合眼,卻猛然間想起一件心事,勉強著坐起身來,將雙手的指尖對稱併攏,擺出極道教中最為常見的那種手勢,口中默默地唸唸有詞。

    李若芒見她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也不便出言打擾,待她將這一儀式做罷,方才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楊止水黯然神傷道:「我感不了道長的活命之恩,幫他祭奠一下。」

    李若芒的內心也迅速糾結起來,久久不能釋懷,當下將雙手交叉,代表陰陽交錯,用陰陽教中的手法畢恭畢敬的為身在另一個世界的不了道人祈福。

    楊止水問道:「你這又是什麼手勢?」

    李若芒答道:「哦,在我們流洲,悼念已逝的親人、長輩時都會這麼做的。」

    楊止水彷彿又想到了什麼心事,一掃方纔的疲態厲聲問道:「對了,你幹嗎一直有事瞞著我?」

    李若芒實在記不得自己有向她虛報什麼個人資料,完全沒有頭緒的等待著她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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