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34 述臆 文 / 冰痕
34述臆
韋臻眼神迷濛,望向殿宇深處,望向那遙不可及的遠方,悠悠地道:「我希望,你能繼續陪在我身邊,直到我走到生命盡頭的那一天,我希望,能在你的懷中闔上雙眼,這樣,即使日後,我孤零零地躺在地下那冰冷的石棺裡,也有一絲溫暖讓我流連,那是這世上我最眷念的溫情……我希望,我能昭告太廟,正式冊封你為我的皇后,做我的妻子,哪怕不能與子偕老,只有幾天,幾個月,你也是我這一生唯一的皇后,唯一的妻子,我還希望,我們能有一個盛大的婚禮,因為我也期待著一次洞房花燭夜,期待著與你同飲下合巹酒……」韋臻停了一下,收回視線,原來莫愁正下意識地緊緊抓著他的手臂,長長的指甲已掐進他的肌膚。韋臻握住莫愁的手,十指交纏,笑問:「嗯,那個毒藥叫什麼?醉生夢死?真是個好名字,呵呵,那就讓我真正地醉生夢死一回吧!這該是我想得到的最幸福的死法了……」
「皇上,不要說了!求你不要再說了!」莫愁再忍不住,失聲大叫道,一時淚如泉湧,伸手欲掩韋臻的口,韋臻卻順勢將她拉入懷裡。混合著霸道與柔情的氣息重重包圍,喚醒某些沉睡的記憶,莫愁的眼淚嘩嘩直下,暢快奔流,哭得淋漓盡致。韋臻輕拍著她的後背,低聲勸慰,他越是安慰,莫愁越是哭得一發而不可收拾,到後來更是上氣不接下氣。
韋臻索性讓她一次哭個夠,良久,待莫愁嗚咽之聲漸漸平息,韋臻方抬起她的頭,細心地為她拭去滿臉的淚水,那方鮫綃已是濕透,韋臻的玄色金底龍袍前襟亦被淚痕湮濕了一大片。他自下午出城便穿著這件龍袍,上面沾滿了汗水塵土,再浸透莫愁的眼淚,實在是狼狽不堪,韋臻顧不得這些,柔聲道:「是我不好,明知道你今日已不痛快,還把你惹哭了。別哭了,你哭起來的模樣,真是太難看了。」莫愁兩隻明澈的大眼睛已腫如紅桃,努力睜開也只是兩條細縫,乍一看真是面目全非……
莫愁淚眼中望著韋臻一片模糊,聞言難為情地低下頭,偎在韋臻懷裡,說不出話。半晌,韋臻歎道:「剛才,我說的那些請求,你……你能答應麼?」
還有什麼理由不答應他呢?莫愁兀自抽泣著,斷斷續續地道:「皇上,我……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因為上天注定,今生與你的糾纏……做你的妻子?哪怕幾天,幾個月?我終究還是成了你的妻子麼?……不過,我答應你,也還得看你的運氣,如果你死在我的前面,那我陪你到最後,自然沒有問題,如果運氣不好,我先走一步,那可怪不得我了!
韋臻狠狠地在莫愁頰上親了一口,高興得像個小孩子突然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糖果,喜不自勝地嘿嘿直笑,復又有點兒難為情地道:「我曾經與你約了半年之期,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該滿了,可我還是貪得無厭,要再多留你一段時間,你不會怪我吧?」
「當然不會,皇上,其實現在我已不在乎要留多久……」莫愁喃喃地道,吞下了後面的半句話,反正我也沒合適的地方去,殊途同歸,我們很快都會到閻王爺那裡去報道的。
「那就好,」韋臻笑容漸漸隱去,看了莫愁一眼卻又側過頭,神情頗是為難,「不過還有一件事……」
還有什麼事?莫愁略感奇怪,什麼時候他也變得吞吞吐吐,有話不肯直說了?好吧,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就慷慨一點兒,「皇上,什麼事情,你儘管說就是!」
「莫愁……我不知道我在你心裡,究竟佔了多少份量,其實,現在我也沒有必要多問。我知道,你心裡一定還想著江楓,雖然今天因為我,你決然地趕走了他……不過,你不用為此傷感,你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日子,等不了多久,我走後你們就可以破鏡重圓,日後你和他雙宿雙飛的日子裡,你或許會偶爾想起我,或許會全然忘掉……」說到這,韋臻仍是心痛難當,苦笑一下,自己還是不夠大度啊!「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你開心就好。不過現在,我還想著要得寸進尺,莫愁,你在我身邊的這一段日子,能不能……能不能心裡只想著我一個,不要再思念他,好麼?」莫愁驚訝地瞪他一眼,隨即轉頭,凝望著窗外濃重的夜色。韋臻見莫愁半晌不動不言,怕又觸動了她的傷心事,略略慌亂地叫聲:「莫愁……」
莫愁回過頭,無可奈何地笑笑:「皇上的霸道真是一如既往,管天管地管生管死,連人家心裡想的什麼你也要管?」
韋臻微紅了臉,想想也是自己無理,但又不甘心,困難地道:「如果你確實不願意……」
莫愁忽嘻嘻一笑:「皇上,我逗你玩的呢!我答應你,從現在開始,不去想他……你該滿意了吧?皇上還有別的貪得無厭得寸進尺的要求嗎?」江哥哥,原諒我,我許給你的只有來生了,江哥哥,我喜歡你,但我看著他傷心,我也會心痛,既然我已來日無多,就讓我試著去撫平他身上的傷痛吧!
「沒有了,再沒有了!你真的能答應就太好了!」韋臻歡喜的聲音情不自禁雀躍而出,眼神裡卻有幾分不可置信。
「到了現在,皇上還信不過我?」莫愁故作生氣背過身去。
「不是信不過,」韋臻總覺得有哪裡不對,是了,每次聽她甜甜蜜蜜地喚「江哥哥」,自己渾身一百二十萬個毛孔都不自在,「但是,你還叫我皇上?」
「那……」莫愁這才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韋臻又將自稱改為了「我」,這些稱呼換來換去,搞得人暈頭轉向,還要別人跟著他轉,「那叫什麼呢?」
「你是我的皇后,夫妻之間,不用這樣生疏,你想叫我什麼就叫我什麼好了。」韋臻聲音中柔情湧動,如和煦的二月春風徐來。
「想叫什麼就叫什麼?」莫愁偏頭,做沉思狀,「對了!那我就叫你『臻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