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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卷 黃沙莽莽,鐵血丹心英雄淚 第358章 文 / 清秋

    第358章

    「竹林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西湖畔楊柳岸,和風細雨,弱柳扶風,繁榮的杭城街市,各條主道皆由青花石板鋪就而成,寬約**丈,道上車水馬龍,行人擦肩接踵,擁擠非凡,每家商舖掌櫃將店中最好的商品擺在顯眼的位置上,北方的珍貴皮毛,南方的奇異水果,爭奇鬥艷,眼花繚亂。

    閃耀的鎦金紅木招牌,如五湖四海錢莊,大發佈莊;迎風招展的布旗,如美酒佳釀,錢氏燒餅,無論鑲金或是麻布,各有風味,眺望遠處,一排旺鋪後是一條清澈見底的河流——京杭大運河,來自全國的船隻川流不息,各色曲橋,拱橋架於河上,好一幅江南盛世華章,大明上河圖。

    河岸南側,一排紅磚綠瓦,仁安堂三個大字閃閃發光,俊逸顏體,龍飛鳳舞,豪氣干雲,若是有女子詢問這是出自哪位大師手筆,堂內一位唇紅齒白,面若桃紅的大夫會笑瞇瞇地告訴你,那是她家官人所書,她會特別強調官人兩個字喔。

    「張嬸你只是略感風寒,不礙事,去藥房領三副藥,保管藥到病除。」

    「喲,王大哥,怎的如此不小心,這口子可拉得有些大了,砍柴的時候要當心啊,小詩子,快拿止血藥給王大哥包紮,要先清洗消毒啊!」

    「知道了啦!」藥房那邊傳來一聲尖叫,「喂,綠帽子,你這只死鳥,就知道搗亂,還不快去給小爺抓一把枸杞子過來,唉喲我的鳥祖宗,是讓你抓枸杞子,不是五味子,滾滾,出去找你大姐玩去,再搗亂小心我撥光你的毛,將你油炸、清蒸、紅燒!」

    屋內傳來一串得意的鷹啼聲。

    一襲男裝的秋冰月笑著搖搖頭,這個綠帽子最愛找林詩詩的麻煩,四年了,他們都相處不好,看來綠帽子也是只念舊的鳥兒啊!

    修河道,撫災民,江南興,四年逝!

    原來時光竟如此匆匆,四年前,皇宮之行,朱祐樘終答應朱祐楓請求,讓他與徐貫共同留守江南修築河堤,監守災後重建,朱祐樘在朱祐楓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隔三差五便上書一封的重重施壓下,不再只裝聽不見,不顧後宮皇親輪番喊冤,乾脆下了道聖旨,誰管妄議徐貫,無論皇親國戚,一律治罪。

    沒有了後顧之憂,徐貫放手大幹,調動軍隊強行清理河堤兩岸建築,不到一年時間,蘇松河流域清淤全面完成,朱祐楓與徐貫心中清楚,如果光清淤而不徹底治理,不需多久,水患還是會重來,於是,二人聯手奏請朱祐樘,要想徹底解除江南水患,唯有挖河。

    這是江南歷史上一次大規模的整治河道行動,他們開挖了數條運河,將蘇松河與附近幾條水域連接起來,那些日子,朱祐楓與白楊徐貫夜夜在河畔風餐露宿,畫圖的牛皮紙足有厚厚一摞,終於苦心製作出攔水閘和洩洪水庫,如此,蘇松河水患不僅解除,更為太湖等幾條水域的分流洩洪起到作用。(據說今日的江南仍保留有當時治河的遺址。)

    而秋冰月也終實現了她心中的願望,利用醫書與當年在宮中太醫署學到的本事,開藥堂,懸壺濟世,成為方圓百里小有名氣的素手名醫,當然她只是為災民及普通百姓問診,當地的達官貴人自是不會來找她的,朱祐楓本不喜她拋頭露面,卻受不得她與林詩詩的軟磨硬泡,林詩詩甚至將同門師姐的架子端了出來,終只能同意她們著男裝出診,不過就她們的長相而言,著男裝也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

    弘治八年,治河完工,昔日江南盛景重現,太湖流域重歸魚米之鄉,若無江南盛世,弘治朝的中興,不過只是水月鏡花般的泡影,功成歸京的徐貫榮升為工部尚書,不久告老還鄉,去世後朱祐樘親賜謚號:「康懿。」

    上天或被朱祐樘的毅力撼動,四年來雖然仍有災不斷,卻未造成太大影響,朱祐樘更日以繼夜緊抓國內建設,各項措施相繼下達,在江南盛世的帶動下,全國經濟全面復甦,國庫日漸充實,四海昇平,百姓安居樂業,雖未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盛景,卻是明朝開國以來最為和平,安穩的日子,邊關無大規模戰事,國內動亂起義息鼓,百姓安居樂業,官員清廉自守,飽受苦難、血雨腥風的明朝百姓終於開始了一段讓他們足夠幸福懷念與珍惜的生活,弘治皇帝的仁孝與清正勤勉在民間被百姓爭相傳頌。

    弘治十年,國家在朱祐樘的勤政治理下,真正全面的中興起來,「弘治中興」四個字,在這一刻被永遠載入史冊。

    送走最後一名患者,冰月揉揉酸脹的胳膊,今日問診的人並不多,林詩詩已先回到小院做飯,四年來,他們住在一處繁花盛開的四合小院,白日裡朱祐楓與白楊忙公務,她與詩詩便來到藥堂內問診揀藥,晚上互相下棋對弈,林中比劍,日子過得充分而美滿,當然下棋的是她和小楓,而比劍這種粗野的休閒方式自然是屬於白楊與詩詩的,別看這時候他們是打打吵吵,而一旦開起賭局來,冰月卻得了個新名字,月炮,永遠充當炮灰,身上的銀子都盡數進了那兩人的腰間,他們在掙她銀子方面倒是默契十足,讓冰月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只能不停咒罵,江湖中人果然狡詐,而此時林詩詩總是叉著小腰振振有詞:「本姑娘無爹無娘,自已不得多掙點嫁妝啊!」

    而冰月若是瞪眼,她的眼就瞪得更大,於是林詩詩接著贏,秋冰月接著輸。

    在敗家的冰月快輸光她與朱祐楓的家當時,朱祐楓終於展開了一家之主的手段,開始了對她的管制,每次給冰月的銀兩僅夠賭個兩三回,輸光了便只有在一旁端茶遞水,擦桌掃地的份,賭運一直不佳的秋冰月只好服軟,然第二晚冰月又會死乞白賴的從朱祐楓處討得幾兩碎銀,興奮地跳到桌面上,扯著嗓門高喊,「買大還是小?」

    朱祐楓此時總是縱容的笑笑,誰都看得出,白楊與詩詩是好事將近了,這個跟在他身邊近十年如一日的俠士,不論富貴與清貧,安逸與危險,都對他不離不棄,若無他,小楓怕是早已化為灰了,這便是江湖中的義吧,其實朱祐楓也是借秋冰月之手為他們二人出一份力罷了,而冰月又何嘗不是故意而為呢。

    想到這裡,秋冰月的臉上綻放出濃濃的笑意,這便是她一直期盼的生活,一間小屋,執子之手,與所愛的人同看風捲雲舒,共享一世柔情。

    這些日子,冰月做夢都會溢出笑容,當然生活並非是圓滿的,她的心中一直暗藏著心結,那便是這麼多年,她卻一直沒有孩子,她用所學醫術為患者開方問診,卻診不出自已是何原因,朱祐楓只說是因為他中毒而導致無法有所出,是這樣麼?他一定是極喜歡孩子的,每次看到活潑可愛的幼兒從身邊走過,他總是會不自覺的停下腳步,久久凝望。

    冰月正低頭收拾著桌上的筆墨紙硯,眼前猛的一暗,抬眼看去,只見一位身著金絲裹邊白衫的男子立在身前,那人輕裘緩帶,手搖折扇,雙目透著精明,神態瀟灑倨傲卻又英氣逼人。

    「半年未見,秋大夫又清麗不少,何必非著男裝呢,真是生生糟蹋了一副好容貌。」

    秋冰月橫睨他一眼,沒好氣道:「本店已打烊,元公子請回吧。」

    冰月一看到他就煩,這人一副標準奸商的嘴臉,能言善辯,說話面面俱道,滴水不露。

    朱祐楓曾打探過此人的來歷,卻只查得此人姓元,是北方商界的一個人物,常年奔走於絲綢之路,出入吐魯番及西域蒙古行邊境朝貢,也在江南經營著一家綢莊,是個典型的商人,如此而已,再無更多,可冰月總覺得此人非一般商人可比。

    這位元公子並未理會秋冰月的冷言冷語,自顧道:「本人從北方歸來,路上偶染風寒,還請秋大夫開些藥可好?」說著做勢咳嗽兩聲。

    醫者仁心,秋冰月無奈將手搭上他的脈搏,怎料他反手一翻,竟緊緊將冰月的素手握在掌中,冰月大驚,怒道:「我早已有夫,請公子自重。」

    「哈哈,有夫之婦,才更誘人心,」說著用扇輕抬冰月下顎,道:「自古英雄愛美女,本公子偏就喜歡有夫之婦。」

    「你算哪門子的英雄?」

    「我是不是英雄,姑娘日後或許真能做個見證,哈哈。」

    秋冰月氣極,呼的一掌,猛向他胸前襲來,那人一見她來勢兇猛,趕忙放開她的手,只得出掌相抵,啪的一聲輕響,正要各運內力推出,突然一名少年匆匆奔進藥堂,大叫道:「大夫在不在?我家嫂嫂生孩子下不來,產婆說要找大夫。」

    秋冰月立刻收手,道:「我便是大夫,你家住何處,我立刻便去,」說罷沖裡屋叫道:「雲總管,我去出診,你將店門閉了,去與我家官人通稟一聲。」便背起藥箱急急跨出門,忽又回首沖立在堂屋中的錦衣男子冷冷道:「元公子請回吧。」

    那元公子也拱手道:「得罪。」

    便抬步行了出去,看著秋冰月離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笑,從小侯爺那裡得知,這位女子口中的官人竟是當今皇帝的義弟,果真是個人物,這幾年整治江南商界頗有手腕,將皇親國戚得罪了個遍,而蒙古密部查到的消息是該人與另一名男子竟是武當派弟子,緊隨他們的兩名女子俱無父無母,分別是他們的妻子與未婚妻,他能查到的也只有這些。因著秋冰月為王妃時甚少露面,故見過她的官員並不多。

    近年來,拍彥蒙一直用各種方式欲與朱祐楓結交,卻因著他是小侯爺的朋友,第一印象不佳,朱祐楓愣是對他避而遠之,油鹽不進,讓他好生著惱,卻又別無它法,只能時不時找找冰月的麻煩來出氣,可又佔不到半分便宜。

    「爺,」一個隨從模樣的人從街角轉來,單手抵在胸前低頭彎腰給拍彥蒙行禮。

    「出門在外,不必行蒙古大禮,說,何事?」

    「密部傳書。」

    拍彥蒙將信紙展開快速流覽一番後,用內力將掌心中的牛皮紙震碎,低聲道:「吐魯番開始行動了,收拾行裝,進京。」

    「是,屬下即刻去辦。」

    秋冰月一路小跑跟著少年來到一家酒坊,酒坊後有個小院落,少年推開柴扉穿過院子,全部動作一氣呵成,身手敏捷。

    「哥,哥,大夫來了。」

    少年話音剛落,便見一個在院中不停轉圈的高大男子騰空一躍便立在秋冰月身前,粗聲說道:「快救救我的娘子。」

    「別急,別急,且先容我進去看看,」秋冰月衝著痛苦聲傳出的房間抬腿而去,正要推門的手忽猛的收回,回首盯著男子一陣猛瞧,突然激動地叫道:「冷英?你…你…」

    「你怎知我名諱?」

    「我怎知?我怎知?你忘了,你背上的傷還是我替你治的,那時候的你死活都不肯脫衣服呢,哈哈。」

    冷英憨厚的臉上微抖,顫聲道:「原來竟是姑娘。」

    「嗯嗯,現下沒時間多說,你娘子是……」

    「雁兒。」

    秋冰月樂了,抿唇一笑:「緣份吶!」

    屋內落雁捂著肚子倒在床上,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髮絲早已被汗濕透,一張小臉疼得慘白,閉著眼緊著眉頭呻吟著。

    「雁兒?」秋冰月叫道。

    落雁勉強抬起頭看向冰月道:「大夫,救我,我實在是受不了啦。」

    「雁兒,別急,你還認識我麼?北京駙馬府後院,你想想?」

    「姑娘,是你?」落雁瞪大眼睛直哭,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激動,手緊緊抓著冰月的胳膊,像是抓著唯一的救命稻草。

    「雁兒,來,放鬆,」秋冰月迅速為她把脈,將藥箱中的銀針取出,準確的扎上她的穴位,沖身旁的人嚷道:「都別愣在這,胎兒未足月,夫人這是要早產,快去燒熱水。」

    在秋冰月的命令下,鄰居大姐大嬸們紛紛忙開了。

    「姑娘,我怎麼覺得……全身的骨頭像是要裂開了啊。」

    落雁死死的抓著冰月的手,不停抽泣。

    「雁兒,別怕,一會就好,冷英在外邊等著你呢,你要堅強些知道麼?」冰月輕拍她的背柔聲安慰道。

    「來,雁兒,用力,再用力。」

    屋內傳來冰月大聲引導落雁的聲音,夾雜著落雁嘶聲力竭的哭喊,冷英一直在院子焦急地踱來踱去,好幾次都想破門而入,那個女人她行麼?她的醫術到底有幾成?這可是要人命的事啊,想當年她剛學醫時,還拿自己當試驗品呢,冷英怎麼能放心?

    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屋裡終於傳出「哇」——地一聲嬰兒啼哭,然後是秋冰月充滿喜悅的聲音,「恭喜雁兒,是個男孩兒!」

    屋外的冷英鬆了口氣,疾步進了屋,只見自己的小妻子疲憊地軟在床上,似乎連睜眼都是那樣費力。

    「英子!」落雁啞著嗓子喚了一聲,小聲道:「你說母豬一生便是十幾隻,怎麼一點兒也不費勁兒呢?」

    「子非豬,怎知豬不費勁?」

    秋冰月淨了手,笑嘻嘻地打趣道,冷英與落雁被逗得直笑,冷英目光這才轉向枕頭旁,大紅的錦被裡包著個粉雕玉琢的小嬰兒,大概是惱火被子蹭了他的臉,分皺著眉伸出粉紅的小舌頭舔個不停,冷英笑著俯下身去,幫小傢伙把被子掖好。

    秋冰月給小寶寶餵了些糖水,便不再打擾落雁母子休息,與冷英來到院中細述別後光景。

    「那日大人從漠北回京封將後回到府中,一個人就這樣默默的對著梅林,我清楚的記得,瓣瓣梅花飄落,撒在他的肩頭,泛出沁人香氣,悠悠揚揚的笛聲奏了一夜,輕飄地如同那瀰漫在空中的梅香,若隱若現,讓人看了,便心緊。」

    「大人說,這首曲子叫做《高山流水》,冷英是個粗人,不懂得這些,不過看得出來,大人的心,很痛。」

    秋冰月靜靜地聽著他的述說,未發一言,思緒卻已飄遠,他是那樣喜愛梅花,只因她曾說,將來要與他過「梅花一樹映疏竹,茅屋三間圍短籬。」的日子,從此金陵、江南、駙馬府處處聞梅香。聰哥哥,那遙遠的大漠,年復一年的地凍天寒,可還會有幽幽梅香與你為伴?

    你離開有多久了,三年?五年?為何我總是無法計算清楚,是記性不好,還是…….刻意去遺忘。

    「第二日,大人便給了我一些銀子,讓我與落雁一起離府,去過我們的小日子,大人說,有情人是該終成眷屬的,我們當時也不知該去哪裡,原想就留在京城,可大人卻說,京城有甚好的,去江南吧,江南才是夢開始的地方,我覺得聽大人的沒錯,這不,用大人給的銀子開了一間小酒坊,日子倒也過得充實。」冷英搓著手憨笑道。

    「他說的沒錯,江南才是夢開始的地方。」

    夜空中繁星閃爍,亮如寶石,聰哥哥,你我同在一片星空下,便讓我們遙遙相望吧……

    月影輕斜,夜,寂寥蒼茫。

    第二日一早,如意酒坊小院內便傳來陣陣歡聲笑語。

    「這個小傢伙是我接生的,所以呢我自然便是他的乾娘啦,」秋冰月興奮說道。

    「那我豈不是有個乾兒子了?」朱祐楓親親小嬰兒的小臉蛋,看向冷英道:「捨得麼?」

    冷英激動地直撓頭,臉孔通紅嘿嘿直樂:「這是俺兒修來的福份,求都求不來呢。」

    「小子喂,我是你乾爹。」

    小嬰孩突然咧開嘴笑了,朱祐楓疑惑地看看冰月,「他真能聽懂?」

    冰月道:「湊巧吧,你看他笑得一點誠意都沒有。」

    朱祐楓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嬰孩,動作有些笨拙,卻帶著滿心的歡喜,他用手拍拍嬰孩的小屁屁,「砰,」那小子毫不客氣地放了個屁。

    林詩詩笑得前仰後合,「你的?」

    朱祐楓低頭看了看自已那隻手:「呃……我乾兒子真是氣貫長虹,是塊練功的料,白楊,你師出名門,不如便收這小子做你第一個徒弟吧?」

    白楊哈哈笑出聲,「你這是變著法地讓我收你乾兒子為徒啊,我的一身功夫不可以傳給我兒子嘛。」

    「你有兒子了?」林詩詩吼道。

    白楊一把攬住她的腰,曖昧地湊近她說道:「有人給我生一個,不就有了。」

    暖呼呼的氣流傳進耳朵裡,林詩詩一蹦三尺,高聲叫道:「有人讓我給他生兒子啦。」

    秋冰月與朱祐楓笑著對視一眼,白楊總算是說出口了,他的求婚可真是別出心裁啊,這才叫驚喜呢,果真浪漫啊!

    「冷英,白楊可是武當掌門的嫡傳弟子,你兒子若是能拜他為師,前途無量,看來我這個乾爹說話無份量,你這個親爹可要親自表示一下啦。」

    冷英聞言立刻雙膝跪地,朗聲道:「我代我兒子給師傅行拜師禮了。」

    「你….你們…」白楊翻翻白眼,無奈說道:「又讓你乾兒子佔我兒子的便宜了,將來還得稱他師兄。」

    秋冰月抿唇樂道:「白楊你怎知不是女兒呢,若是女兒,怕就不只是師兄妹,說不定還能成就一段美滿姻緣呢。」

    「就是就是,」林詩詩沒心沒肺地接道:「那我便是師娘了,這孩子還沒起名字呢,趁著大家都在,咱們給他想個好名字吧,都說孩子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塊血肉,我看不如便叫….叫….冷血吧,這名兒將來當個殺手夠格,讓他重振仙靈宮怎樣?」

    眾人集體暈倒。

    「冷血不好麼?我覺得挺好的呀,難道要叫冷肉?」林詩詩猶自喃喃自語。

    秋冰月鄙視道:「冷肉?也就比豬肉好聽點,咦?小楓,咱們兒子的名字都有了,日後便叫朱肉。」冰月拍手大笑。

    朱祐楓差點嚎啕大哭。

    林詩詩覺得自已很傷自尊,於是舉雙手贊成冰月的提議,日後朱祐楓的兒子便叫朱肉,並且很無私的將白楊的兒子名也順帶一併取了,就叫白吃,理由是白吃朱肉簡單好記,還能佔秋冰月兒子的便宜,並且這四個字她會寫。

    氣得白楊對之前的求婚悔得涕淚橫流。

    「這孩子是小楓的乾兒子,也是我的徒弟,將來啊必是國之棟樑,我看不如便叫冷棟吧。」白楊略思恃一番道。

    「冷凍?我還冷藏呢,不好不好,本來冷姓就怪涼的,這麼一叫都成冰塊了,」秋冰月立刻搖頭,「我想到了幾年前在船頭對詩時詩詩說了一句,冷冷清清,淒淒慘慘,不如便叫冷清吧,多文雅啊。」

    朱祐楓實在是憋不住了,輕敲她腦袋,樂道:「他剛生下來便被咱們一幫人圍著,又怎會冷清呢,咱們這一堆人有他的親爹娘,乾爹娘,師父師娘,他又出生在這樣一個中興盛世,幸福親情都在他身旁環繞,不如便叫冷環吧,願幸福永環在他身旁。」

    眾人紛紛點頭,落雁將臉緊緊貼在孩子臉上,含淚輕喚道:「環兒,環兒,你聽見了麼?你看見幸福在環繞著你麼?」

    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燦爛的笑容,冰月一隻手執了朱祐楓的手,十指相扣,緊緊糾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只是夢想!

    廚房裡燃起炊煙,那是林詩詩在生火做飯,見到炊煙,秋冰月將從酒坊帶回來的酒塞到朱祐楓手裡,道:「詩詩已經生好了火,我要去炒菜,兩位公子請稍等,飯菜馬上就好。」說完,跑向廚房。

    朱祐楓與白楊對視一眼,眉眼間皆是滿滿的幸福,這樣的生活,平淡簡單,卻透著濃濃的甜蜜滋味。

    原來幸福,就是這麼簡單。

    三月,桃花開得正旺,映得滿院一片粉紅,絢麗得如同彩霞。

    白楊在院子裡劈柴,朱祐楓則拾了片飄落的桃花花瓣,出神凝視,突然猛的抬頭看向籬笆外那自遠處吹來的他鄉塵土,微微一笑。

    「小楓似乎心情不錯?」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朱祐楓輕喃,白楊擦了一把額前滴下的汗水,順著朱祐楓的眼光向外看去,一匹名駒在柴門前停住,馬的嘶鳴驚落一樹桃紅,柴門被輕輕推開,一個魁梧身影踏入小院。

    來人唇角上揚,勾出一絲笑意。

    「你們居然躲到這裡來了?若不是我從皇上處得知,還真不知道你們正快活似神仙呢,屬下劉文山見過靖將軍,白副將。」

    朱祐楓淡笑,「沒想到最不嚴實的是皇上的嘴,劉大人快起,我們早已無官一身輕,只是個普通山野之人罷了。」

    他鄉遇故知,三人眼中均淚光閃閃,臉上卻是故作平靜,朱祐楓抬步向前,三個緊緊相擁,似又回到多年前那片戈壁雪地上的豪情滿懷。

    「江南桃花釀,一嘗味甘甜,再嘗難釋手,三嘗香久遠,難怪靖將軍樂不思蜀。「劉文山一口喝乾杯中之物,砸著嘴回味道。

    「落日滿霞光,不及桃花色,山中升明月,客人踏月來,朋友還是老的好,好酒還是醇的香,自徐貫回京後,好久沒喝得這般痛快了,來,干!」朱祐楓一仰頭喝盡。

    「芝草滿庭芳,酒香隨風散,賓主相盡歡,醉臥到天明,要喝便喝個盡興,詩詩,再去打酒。」白楊高聲叫道。

    劉文山輕抿一口,樂道:「小女劉鶯婚配給了一個軍中校衛,年青人雖官職低微,可為人踏實正直,我已做上爺爺啦,過個幾年便可告老還鄉回廣西嘍,哈哈。」

    「恭喜劉大人覓得佳婿。」朱祐楓與白楊同時舉杯。

    「我這次也是剛從西北回來啊,四年靖將軍收復哈密衛後,那幫蠻子賊心不死,六年三佔我哈密,不過經四年那一役後,吐魯番實力大損,而我大明這些年軍力早已非昔日可比,八年,三邊總制王越老將軍親自率軍將蠻子趕跑,這不,等王老將軍一撤,這幫打不死的狗賊子又來,竟然還聯手了蒙古韃靼,不過吐魯番是小看了我明軍的實力,現在已經不是弘治元年百廢待興的局面了,這些年皇上勵精圖治,國庫充實,錢糧充足,軍隊有馬文升尚書整頓,作戰實力大增,韃靼被王老將軍堵在了北面過不來,咱們的軍隊實力和韃靼打未必有勝算,可和一個小小的吐魯番,還是不在話下的,皇上只派我前去督戰,這不沒費多大力便俘虜了一隊質子回京,聽說那吐魯番大汗急得不行,生怕咱皇上一怒之下揮軍直上,將吐魯番也收了,立刻將哈密忠順王陝巴給放了,現已派使者前來我大明入京請罪求和了呢,只怕是已到京了。」

    「吐魯番派使節求和了?」朱祐楓輕轉手中之杯。

    「可不是嘛,速擅阿黑麻上書皇上說他是再也不敢染指哈密衛了,求皇上放了質子,哈哈,真是痛快。」

    「打得好,那幫人害我不淺,讓我受了這些年的罪,我還真想再上戰場殺敵一番呢。」

    劉文山啜了一口酒,緩緩道:「下官這次前來可還帶了皇命呢,皇上說那傢伙也逍遙好些年了,這老不回家也不是個事兒,你這次去便將他給朕領回來吧,領不回你便直接回廣西大山裡呆著得了。」

    白楊大笑出聲,拍著朱祐楓的肩道:「這還真是皇上的原話,是這個味兒。」

    弘治十年,三月初九,夜已深。

    「怎的喝這麼多酒,楓,咱們真的要回京了麼?秋冰月偎著他的肩,柔聲問道。

    「只是回去住上幾日便回來了,怕什麼?」朱祐楓半躺在著輕撫冰月的秀髮。

    「幾日是多少日?你給我個數,不然我這心裡沒底,楓,我一聽著回京這心口便跳得慌,也不知是怎麼了?」

    她一轉頭,朱祐楓垂著眼簾已經睡了,冰月心疼的幫他拉了拉被子,坐了會兒,還是無半分睡意,索性披了衣起身走進院裡,原來還有個人沒睡呢。

    「白楊,你在做什麼?」

    「今日是煙兒的生辰之日,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為她斟上一杯酒,陪她說會話,也許明年便不會了,娶了妻,便也該放下過去。」

    白楊凝視著杯中清酒,淺笑道。

    「小白,你真是個有心之人,我都將煙兒的生辰給忘了。」

    說著輕斟過一杯酒灑向黃土,水漬立刻被那片泥土吸去,了無痕跡。

    「詩詩是個好姑娘,也許她不夠溫柔,不夠賢惠,可她有她的可愛之處,好好珍惜她吧。」

    白楊輕輕點頭。

    「煙兒雖死於葉聰之手,死得不甘,可人死終究不能復生…」

    「砰,」身後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秋冰月霍的回首。

    瓷片在他手中碎為粉末,白楊在不停的顫抖,彷彿有一股力量從溫暖如春的花園生生地進如寒絕的冰窖,讓他整個人在不可抑制地輕抖。

    「白楊?」秋冰月伸出左手,握住了他的右手,「我只是隨口說的,我….我以為你都知道,可葉聰是葉聰,林詩詩是林詩詩,雖是師兄妹,不可同一論,你不會再牽怒於詩詩吧,小楓還是他們的師弟呢,難不成你連小楓也不認?」

    秋冰月心裡不免後悔一時莽撞口快,瞞了十年的秘密竟這樣脫口而出,再次傷害了這位嫡仙一般的人。

    他全身的動作瞬間止住,為什麼,都過去十年了,為什麼今日才讓他知道,煙兒不是自盡的,而是死於謀殺,為什麼要在他剛剛嘗到幸福滋味的時候,冰月的話便打碎了他對未來美好的希冀,心是琉璃,再度碎裂,尖銳的稜角割刺著五臟六腑,一滴,兩滴……淚珠滑落的速度怎麼可以這樣快,甚至不需要絲毫情緒過度,他就已經淚流滿面。

    眼淚順著臉頰積聚在尖瘦的下顎流出,一滴,兩滴…全部落在厚厚的泥土上,灼熱的淚水瞬間沒入黃土,踏碎了月色霜華……

    他無聲離去,風吹過,梨花,已散滿地……

    三月初十,天晴,風暖。

    「到底出什麼事了?白楊去了哪兒,他的衣衫都不見了。」

    林詩詩一腳踢開門,沖秋冰月與朱祐楓問道。

    「什麼?他,走了?」

    秋冰月不敢相信似的衝進白楊房間,屋裡簡潔整齊,被褥尚未鋪開,那便是說他連夜便離開了,沒有留下片語只言,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走了,屋中唯有淡淡梨花香,久久不散。

    「楓,我犯大錯了,他終究還是放不下。」秋冰月軟軟倒在朱祐楓懷裡。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誰來告訴我?」林詩詩咆哮著對冰月狂吼。

    「詩詩,對不起,昨夜是煙兒的生辰,我也不知怎麼了,便說了一句煙兒死於葉聰之手,我以為十年了,仇與恨都該忘了,沒想到…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秋冰月一疊聲說著,頭垂得很低。

    「啪,」一個巴掌狠狠地落在冰月的左頰,緊接著林詩詩反手又抽了她一個耳光。

    「林詩詩,不要欺人太甚,」朱祐楓怒喝道:「你敢再動她一指頭試試。」

    林詩詩狠狠咬著自已的下唇,淚水已破眶而出,順著臉頰緩緩滑落,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連她自己都忘記了時間究竟流逝了多少,只聽她悲哀說道:「幸福果真經不起考驗,無論怎樣,他都該給我一個答案。」

    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冰月低下頭,無力地靠在朱祐楓懷裡,「我們明明是很好的姐妹,不過朝夕,怎就變成這樣?為何會演變到今天的地步?到底是誰錯了,又錯在哪裡……」

    朱祐楓的歎息從耳邊傳來,輕輕環住她,只是低聲說道:「隨他們去吧,他們現在都需要冷靜。」

    冰月麻木點了點頭,腦子沉沉的。

    「皇命不可違,我們起程回京。」

    春風很溫暖,終吹散一室梨花香.

    輕掩上柴門,再度回望院中開得正艷的桃樹,冰月心裡一陣堵,卻什麼也說不出口,朱祐楓也未多說,只是兀自牽過她的手,向前走去。

    陽光下的桃花,散發出醉人的香氣,映襯著湛藍的天空,美得沁人…….

    月光之下,宛如江南園林的精緻宅子,在門口有一塊黑木熏色的招牌,龍飛鳳舞的書寫著四個大字——寧雅小軒。

    寧雅小軒有四絕,茶水一絕、美酒一絕、糕點一絕、琴聲一絕,只是平日裡高朋滿座,人聲鼎沸的地方今日卻是一片寂靜,大廳內的蠟燭全部熄滅,漆黑一片,忽聽得一絲悠揚笛聲響起,聲音由小到大,由輕入高,好似遠在天際之聲飄然的就近了身旁

    此時,大廳中心陡然亮起,散發著柔澤和光,恰似一輪明月翱掛黑夜,月中幾株綽綽竹影,搖曳生姿,最妙的是,清傲竹枝畔的少女身影,俏立月輝之中,曼妙側姿,猶如月宮仙子。

    她一頭秀髮籠罩在輕紗之下,如瀑輕流,白紗遮面,靜若閒花,忽然間,笛音驟停,萬物皆靜,叮咚一聲響,若天曉露珠滴散青竹,脆音裊裊,少女彷彿被驚醒般,手指輕微一顫,忽爾,笛音大動,少女身上叮咚脆響,似無數露珠敲打竹節,滴答水流,少女手臂也隨之扭舞,聲若珠打玉盤,急急雨聲,少女亦翩翩舞姿,快若旋風

    俄傾,笛聲漸緩,泠泠琴音和起,少女舞動合拍柔慢,如浮雲飄逸,旋轉、跳躍、踮足、扭肢,少女完全化身為最美麗的彩蝶,流轉含情的眼波,白紗下嬌艷如花的笑容,細白柔嫩的手臂,柔軟似柳的腰肢,旋轉張揚的裙裾,整個人便是原始野性的美麗。

    樂聲漸至高潮,舞蹈也越發歡快,曲調越撥越高,直衝雲霄,陡的升頂端便直轉急下,少女亦停止住狂野舞姿,動作慢慢趨於柔和輕盈,似回到月宮深處,似一名情竇初開的純潔少女,用她的絲絲輕旋,表達著甜蜜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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