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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卷 黃沙莽莽,鐵血丹心英雄淚 第355章 文 / 清秋

    第355章

    「這位小哥,」朱祐楓忙開口喚住他,「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農夫愣了愣,搖搖頭道:「家園被毀,無地可種,女兒賤賣,還能去哪裡?去一個能討得一口飯吃,有個地兒睡的地方便足夠了。」

    「天災不可避免,可皇上不是已派欽差大臣前來,救災的銀子也盡數撥到了麼?」

    農夫嘲諷笑笑,「都是官,哪有民的活路,朝廷撥了銀子,我們老百姓如何見得著,銀子都被官家換成了糧食,再賣給災民,五斤米要二兩銀子,二兩銀子夠一戶人家吃一個月了,老百姓根本買不起,只得賣兒賣女,背景離鄉。」

    說完悲歎一聲,搖搖頭,一步一步消失在雨霧裡,看著災民餓成菜色的面龐,悲涼蹣珊的背影,眾人心中都酸澀不已。

    「豈有此理,天災連連不斷,國庫空虛,皇上能湊出這些賑災的銀餉已是相當不易,這些地方官,竟然還敢發民難財,既讓我知道,豈有不管之理,他們吃了進去,通通都要給我吐出來。」朱祐楓忿忿說道。

    「小楓,你現下身份不過只是一介布衣,如何有權去責問他們,如此一來,豈不是要暴露你的身份?」白楊輕聲道。

    「白楊,你看看這等悲慘荒涼景象,那麼小的孩子,頭上插一根草就隨意被踐賣掉,從此遠離父母,為奴為婢,此生永不得見,人心都是肉長的,若是能有一線生機,哪個爹娘會捨得賣掉自家的娃兒,我決定了,我要留在此地,直到洪水消退,河道治理完工,哪怕公開身份,也要鎮住這些惡霸,不論他們的背後的人是誰?絕不手軟。」

    「既如此,那我也決定再次陪你上這個沒有鋒煙的戰場,做你的副將,就算天塌了,也有我陪你頂著。」

    白楊伸出手,兩隻充滿力量的手再度緊緊相握。

    突然兩隻潔白的玉臂加入進來,齊聲道:「還有我們。」

    秋冰月看向朱祐楓道:「這回你可別想再甩下我,你們男人上河堤,我們女子就留在城中安撫災民,我學了這麼久的醫術,終於可以有施展的一天了,開家醫館,壺懸濟世,也是我的夢想。」

    朱祐楓深情的注視著她,只輕輕說出一個字:「好!」

    「還有我,我也不走,當年我的家鄉瘟疫時,也是這般光景,我雖不會醫,可我有武功,劫富濟貧的事還是能出力的。」

    林詩詩眼泛淚光,看著白楊。

    白楊被她大膽的目光看得別過臉去,面頰微紅,道:「隨你。」

    「既然大家都有了主意,老乞丐就先率幫中弟子散去做事了。」

    蒙幫主向朱祐楓等人一揖,丐幫弟子便盡數散去。

    「七師弟,你是隨著我們還是隨王爺?」武當七俠中的大弟子鍾殊離問道。

    「各位師兄不必管我,白楊願緊隨王爺,若有事再發信號聯絡吧,各自小心。」

    鍾殊離點點頭,「我們先上河堤看看。」說罷轉身領著武當六俠離去。

    「小楓,我們如何行動?」

    「走,去會會那個皇上派來的欽差,看看此人是個什麼角色。」

    朱祐楓冷著臉道。

    四人先去附近尚還經營著的客棧要了兩個房間,未做任何休整便向河堤而去。

    這是一間河堤邊臨時搭建的棚子,棚子四周都堆著亂七八糟的沙包稻草,簡陋至極,空氣中充滿著潮濕腐爛的泥土氣息,棚裡有一張長桌,一個官員模樣的人正在埋頭看牛皮圖紙,他的官服上滿是泥水,黑靴上是水干後結成一塊一塊的泥塊,看得出此人必定親自去河堤視察過多時。

    此刻他正拿著筆在紙上畫著,算著,棚子裡進來好幾個百姓,吵得不行,他頭也沒抬,心思全在圖紙上。

    「噓,別吵。」人進入狀態的時候最怕有人打擾,那位官員頭也沒抬,不理會來人,過了一會就沒人說話了,他又進入了沉思,自語道:「這裡需加固堤壩,這裡…還有這,全是淤泥,得清了。」

    感覺身旁有人,,這片堤上的良田是否該清除掉,不清會破壞了整個河道。」

    「該。」

    一個語氣很重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響,官員猛的抬頭,他從沒見過那樣一雙眼睛,亮麗得如同天上的明星,是那黑夜裡最閃亮的星辰,不若太陽般狂熱,卻也要給人溫暖,官員眨眨眼,再看,那個目光又變得很犀利,變得要將人看穿,將人逼退。

    官員猛的一回神,怒喝道:「大膽狂徒,誰讓你進來的?來人。」

    「大人不必急著將我等轟出去,或許大人此時正需要人手也說不定?」朱祐楓氣定神閒地說道。

    「哼,何人在此放肆,本官可是朝廷的欽差大臣。」

    「既是欽差大臣,便只會在此比比劃劃,全然不顧外邊正洪水肆虐,陰風驟雨?百姓疾苦是在這圖紙上便能看得見的麼?」

    「嘿,你誰啊你,哪冒出來的癟三,敢對本官指手劃腳,你們還愣站著幹什麼?還不將這些人哄出去。」官員氣白了臉衝門外侍衛嚷道。

    「不必你們動手,我說完自然會走,工部侍郎徐大人。」

    朱祐楓拿過桌上唯一的一個杯子一口飲盡了杯中之水,重重的放在了桌上。

    「你,你輕著點。」

    可把徐貫心疼的呀,這可是前天剛釘好的桌子,工具不齊,手藝不精,他都捨不得壓,生怕壓壞了,這人可別給他拍散架了呀。

    徐貫這才細細打量著面前之人,他很高大,挺拔,充滿攝人的力量,雖身著一件半舊的墨綠色布袍,用同色布帶束髮,黑布靴,腰懸佩劍,五官也不算出眾,可渾身卻散發著與生俱來的高傲與瀟灑,自信與霸氣,卻又混進了善於洞悉人心的細膩與機警,渾然天成,那是一種很奇妙的魅力,讓人無法形容,這氣勢是他永遠無法企及的,心道和此人打交道一定要小心。

    徐貫用手輕撫鬍鬚,微微點頭:「這位大人不知在朝中官拜何位?能知徐某人官職?大駕光臨,有何要事?」

    朱祐楓把玩著桌上的青花茶碗,語調緩慢而鏗鏘說道:「徐貫,浙江淳安人,天順元年進士,歷任兵部主事,福建右參議,遼東巡府,在福建時曾自作主張將官家糧倉分給災民,差點宰了管糧倉的軍官,在遼東時嚴辦不法軍官,將罪大惡極者遊街示眾,現如今在遼東一提起你大爺的名號,軍中的老兵油子都會嚇得哆嗦,我說得可對?」

    「下官拜見大人。」

    徐貫在朱祐楓話音剛落下便一撩衣袍跪了下去,他雖不知此人是何來歷,但能將他的官歷瞭解得一清二楚,定是朝中數一數二的大人物,此次是微服私訪吧?可此人面生得緊,究竟是誰呢?

    其實徐貫曾在兵部任職,算起來還是朱祐楓的手下,只是朱祐楓早年便帶兵出征哈密衛,從而將兵部尚書一職卸了去,故二人相交不多,但朱祐樘將全國六品以上官員的簡介張貼在文華殿中,曾經他們兄弟二人就並臂站著一同認真研習過所有官員的資料。

    只見朱祐楓自懷中緩緩掏出一塊金光閃閃的腰牌,徐貫睜大了眼睛,口中喃喃道:「皇帝御賜如意金牌,見牌如見聖面,」顫抖高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四周侍衛亦跪下高聲齊呼。

    「都起來吧。」朱祐楓環顧了一眼四周,將金牌收回懷中,這金牌是他出征時朱祐樘賜給他的,之後發生了許多事,故一直未能還回宮中,能擁有此金牌者朝中只有他,只是朝中大臣卻無人知道,沒想到在此派上了用場,他原也想公開身份,但為免日後橫生枝節,想想還是作罷,這才將金牌示出。

    「本官姓氏不便奉告,還望徐大人見諒,徐大人請坐。」

    朱祐楓伸手將徐貫扶起,嚴厲說道:「我不與大人打官腔,我來此之前已去城中察看過,江南水患如今面臨兩個問題,第一是河壩,大壩不是毀了麼?咱們便把它堵上,還要修得固若金湯,第二是百姓吃飯的問題,聽說此地的官員與奸商勾結,將朝廷撥下的災銀換成糧食,再以高價出售給災民,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不過…….」徐貫看看朱祐楓,吞吞吐吐。

    「你既知此事,為何還任由他們胡作非為,讓百姓賣兒賣女,背井離鄉,你便是這樣做欽差大臣的麼?對得起皇上的重托,對得起災民的眼淚,對得起你自己的良心麼?還是徐大人也淪為了官商勾結,唯利是圖的小人?」朱祐楓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徐貫嚇得跳起來,「哎喲,大人,您輕點兒,小心桌…小心手疼。」

    朱祐楓一頓,冷哼一聲。

    「下官不敢欺瞞大人,下官到此地已一月有餘,早已查清這些內幕,遲遲未能採取行動,絕非下官是貪髒枉法之徒,膽小如鼠之輩,只是大人怕是還不知這些官倉背後之人是誰?本官早已上奏皇上,只是宮中仍未見回音,下官不敢擅自動手啊。」

    「你!」

    朱祐楓抬起手,看到徐貫可憐巴巴的看著桌面,又悻悻的將手收了回去,站了起來,「我還真是小看了你,當年你的那些手段都去了哪裡?我原一直不明白皇上為何單單派一個軍中之人前來治河,到了此地方才明白皇上的苦心,原來這裡需要的不只是一個治河的人才,更需要一個正直大膽有為的官員,可你竟然也變成如此畏手畏腳。」

    徐貫湊近朱祐楓,小聲說道:「看大人剛來,下官給您透個底,此人咱都惹不起,你道是何人,這背後之人權勢滔天,乃張延齡、張鶴齡兄弟為之。」

    「這張氏兄弟又是何許人也?」朱祐楓有些不太明白。

    徐貫淡笑道:「大人怎的會不知?近來這張氏兄弟氣焰囂張、縱橫鄉里,魚肉百姓,霸佔民田,全都做一些違法勾當,你定又要問官府為何不管,實話說與你聽,這兄弟二人的姐姐便是當朝張皇后,朝中大臣紛紛上奏,可張皇后護外戚,皇上也沒辦法,這邊廂安撫大臣,那邊廂未有半分行動,只在大臣與皇后中間和稀泥,朝中連王恕王大人都被免職回鄉,試問除了皇上還有誰人敢管,若是靖親王還在,不定還能說上兩句,可惜啊。」徐貫輕歎口氣。

    「什麼,婉…」

    秋冰月從椅上跳起來,正要大叫,卻被朱祐楓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他離開的這些時日,朝中竟發生如此多事,連王大人都被免?

    朱祐楓沉吟著,說道:「皇帝寬厚仁義,治理國家日日嘔心瀝血,生活簡樸勤懇,皇后也是母儀天下,現我朝早已杜絕後宮宦官專政之現象。」

    徐貫怒道:「哼,如今這江南水患若不是那幫人杖勢侵佔良田,擅自開懇河堤,如何會到現今這般光景,皇上對皇后感情專一,不設後宮,民間廣為傳頌,可正因為皇后獨受專寵,給張家帶來了極大的榮華富貴,她的兩個弟弟才敢如此胡作非為,國丈張巒在四年時受封爵於壽寧伯,不久封侯,死後追贈為昌國公,張延齡封建昌伯,張鶴齡繼承他父親封爵為壽寧侯,人稱小侯爺。據說張巒還未因女兒的大富大貴而跋扈,仍然非常尊重讀書人,禮敬士大夫,他在世時那兩個臭小子還不敢亂來,可現在老子一死,兒子便以外戚身份為非作歹,惹得官怒民怨,偏偏還就管不了。」

    「誰說管不了,此等惡霸,別說是張皇后的弟弟,便是張皇后親自出面,我也不怕,只要證據確鑿,皇上也無話可說,你只管放心大膽去做,其餘的便交與我去處理。」朱祐楓咬牙說道。

    徐貫激動的跪下道:「可把大人盼來了,大人既能得金牌,定是皇上極為倚重之人,江南有了大人做主,定會攻克水患,還百姓一個江南盛世,下官在此代江南百姓謝過了。」說罷重重磕下頭去。

    「好了,起來吧,你儘管放手去做,一會兒我們就去看看那大堤,具體辦法回來再議。」朱祐楓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去幹,相信我,絕不連累大人。」

    「大人大人,不好了,大壩又裂開了,快去看看吧。」

    一個光著膀子的青年男子衝進棚內,焦急喊道,一看便是剛從壩上下來。

    屋內眾人對視一眼,二話不說便都衝了出去,艱難步行了半柱香後,一眼便瞧見了那一排排沙包堆積起來的臨時堤壩,壩上黑壓壓的一片人,正手忙腳亂的圍堵著,人人全都衣衫襤褸渾身泥漿,天上大雨傾盆,秋冰月只覺視線內水霧蒸騰,衣衫濕透,緊貼在身上,沉沉的分外難受,朱祐楓本不讓她來,可她如何能坐得住。

    徐貫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拖過一張破爛的椅子,站上去大聲說道:「眾位鄉親受苦了,本官到此地已一月有餘,說實話,本官從來沒有治過水,深感治河之艱難,但是本官有信心與決心能夠將水患治好!本官需要鄉親們的幫助,如果你們當中誰有好辦法,都可以對本官說,本官必會採納,這江南是咱們大家的,本官希望能團結咱們大家的力量將它治好,大堤如果再不堵上,潮水一漲,後果不堪設想,眾位鄉親,治河需要人手物力,本官請求青年男子們加入治河大軍行列,拆房拆廟貢獻治河原料,另外本官還保證大家今後都能吃上糧食,朝中派了大官前來,他一定會為民做主的。」

    說罷跳下椅子,來到圍觀百姓當中,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個人說道:「若真能來一個為民做主的清官,就太好了……」

    遠處朱祐楓點了點頭,輕語道:「此人是個好官。」

    「小楓,你這是要和皇后對上了,給皇上出難題,可要想清楚後果啊!」白楊憂心說道。

    「不,我所認識的婉心不是這樣的人兒,我不信她會護外戚到如此地步,定是有人以訛傳訛,擾亂朝綱。」

    朱祐楓定定看著水面上漂浮著的碎木枯草,凝重說道。

    白楊還來不及再說,只見眾人從他們身旁飛奔向河堤。

    「快,跟去看看。」

    朱祐楓猛的大喝,四人拔腿向前跑去,過去一看,大壩裂得還不是個小口子,再不堵上恐怕就又被衝開了。

    「快,你們快去運石頭木料。」朱祐楓大聲向身旁之人說道。

    眾人一愣,原正不知所措,現見有人領頭,便立刻各就各位了。

    不能再等了,朱祐楓毫不猶豫的縱身跳進混濁的河水中,喊道:「下來幾個人,咱們用身體先將裂開的地方堵上,否則便來不及了,石頭運到就好了。」

    白楊與幾個漢子也跟著跳了下去,一起用身體去堵那裂開的長堤決口。

    「楓,要小心。」秋冰月與林詩詩站在壩上焦慮的看著水中之人,臉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雨越來越大,後背勉力擋著的口子裡衝出來的水流也越來越多,全都擊打在朱祐楓等人身上,風越來越冷,水已漫過了前胸,情勢駭人,不知是誰起的頭,水中的人跟著高唱道:「水又急,浪又高,奔騰叫喚如虎狼,心啊!安一安,氣啊!喘一喘,冷風啊,撲臉上,大家啊,睜開眼,拚命啊,莫膽寒,咳!喲!開河渠,築堤防,江南千里成平壤,麥苗肥來牛兒壯,男女老少喜洋洋…….」

    岸上眾人被這氣壯山河的陣勢所撼動,紛紛跳入水中以身堵決口。

    「小楓,你怎樣?你的傷還未全好,你會頂不住的。」風雨中白楊在朱祐楓身旁緊緊盯著他。

    朱祐楓哆嗦道:「我沒事,咱們接著唱……」可他的意識開始不清楚,慢慢感覺周圍越來越暗。

    有人過來,一把將他攬了過去,背在背上,從水中往岸上靠。

    「徐大人,別管我,快,堵決口…….」

    那個來到此地後從未掉過一滴淚的徐大人,不停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先將你送回去。」

    不知沉睡了多久,朱祐楓才又有了一絲意識,慢慢睜開眼,原來已身處客棧房內,身上蓋著一床破舊的被子,多處棉絮都脫落出來,可這怕也是此地最好的了。

    天已經黑了,豆大的雨點滴落在屋頂上,發出澎澎的嘶吼,他第一次覺得雨也會變得如此可怕,扭過頭看到秋冰月在他身旁半趴著,這丫頭一定是哭了一夜,眼圈都是黑的,眼睛腫得厲害,原來那張清秀的小臉都沒法看了,真讓人心疼,朱祐楓想坐起來,卻驚醒了冰月。

    「你醒了?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還好。」朱祐楓這才知道嗓子變啞了,疼的很。

    「這大壩上人兒多了去了,你一個病人逞什麼能啊,徐大人將你背回來,連灌了兩大碗熱水你都沒一點兒反應,我還以為你就這樣不行了呢!泡在熱水裡,你才哼出一聲,你乾脆一次性嚇死我算了,這一次一次的,誰受得了啊。」

    秋冰月用滿是泥垢的手背擦了一把眼淚,不滿嘟嚷著。

    「沒事,」朱祐楓安慰的拍拍她,「閉關的時候各位大師都輸了真氣給我,不會那麼容易倒下的,我真恨我的身體,一點用都沒有,哪裡還像是學武之人,連一點兒水都抵不了,都快成個廢人了。」朱祐楓無奈地深歎口氣。

    「楓,咱們別幹這事了,行不?費力還不討好,還得和皇后娘娘鬥,這可如何是好?天大地大,哪裡沒有容身之處,咱們走吧……」

    「秋兒,我餓了。」朱祐楓打斷她的話。

    秋冰月定定看著他,半餉終不再說,起身拿來一個硬如石般的饅頭,道:「徐大人特意給你留下的,我們都吃了,可壩上的將士們卻只能喝些稀粥,」頓了頓,哽咽道:「楓,剛才的話算我沒說,我只是一時情急才衝口而出的。」

    朱祐楓笑笑,他並未怪她,她有一顆善良的心,他知道,她只是害怕失去他,他知道。

    伸出手,想要接過饅頭,秋冰月卻猛的將手縮回,將手中的饅頭放入口中輕咬一小口,而後緩緩將嘴靠近他的唇,唇與唇的互撞,那小片冰冷僵硬的饅頭帶著冰月口中的熱氣渡到了朱祐楓口中,化為一片柔軟淳香…….

    朱祐楓緊緊將擁她入懷中,悄悄抬手擦去眼角不知何時滲出的淚水,輕語道:「情之所至,寒冰亦可成沸水。」

    秋冰月莞爾一笑,輕柔曼聲道:「瞧把你累得,這髮髻都亂了,我給你重新梳梳。」

    滑若羊脂的纖手輕拂過他的臉頰,取下束髮的布帶,將那墨黑的長髮放入手中細細梳理。

    「秋兒,現如今我居無定所,跟著我,你幸福麼?」問的聲音帶著幾許嘶啞。

    冉冉笑意由心底而發,冰月淡定輕聲道:「楓,我們雖飄泊不定,但心裡卻是幸福的,我從不奢求太多,如果空間大了,大若天下,這幸福也就淡了,淡得消失了。我學識不高,所能想到的幸福就是在平民百姓的瓦房之中,陪著深愛的夫君,守著自己的孩兒,過平淡的日子。所以為的幸福就是如純淨的溪水,它容不得任何雜質,沒有陰謀,沒有權勢,茶一壺,書一卷,難得清閒,比起孔雀東南飛,織女與牛郎,我們亦幸運得太多,又何來不幸福呢。」

    朱祐楓感動至極,他精心呵護著的小秋兒,終於長大了。

    忽地一笑,絢爛之極,「秋兒,這天下事自有皇上定,我們只要守住自己的幸福便好,待到江南安定之時,也是你我隱居之日。」

    秋冰月驚愕呆住,良久輕輕點頭,無再需多言,他唇邊的溫柔,她眉梢的風情,都溶於這昏黃燭光之中。

    「沒見過這樣逞英雄的,還真以為自己有三頭六臂,就這樣不要命的跳進漩窩裡,我就不該去救她。」

    白楊渾身透濕的踢開門走進屋內,口中罵罵咧咧。

    秋冰月與朱祐楓面面相覷,冰月說道:「白楊,快把濕衣換了,我去給你端姜茶來。」

    「行了,別管我,去看看那個女人吧。」

    「詩詩怎麼了?」

    「逞英雄唄,看見隻貓掉河裡了,不要命的便跟著蹦下去,幸好我眼疾手快抓住她,你說我怎麼這麼多事,去救她幹什麼,就該讓她在河裡漂浮著得了。」

    白楊沒好氣的一面說著一面脫著衣衫,冰月臉一紅,沖朱祐楓道:「我先過去看看。」

    「她跑那麼快做什麼?」白楊愕然道。

    「你啊,心裡是關心詩詩的吧,就這張嘴,死硬。」朱祐楓笑著搖搖頭。

    另一間房內,秋冰月正小心謹慎的為林詩詩上藥,她的腿上有兩道極深極長的劃痕,林詩詩痛得深吸口氣。

    「忍忍,這藥是疼了些,可效果好,過幾天便可痊癒了,你真是活該受的,我就不信你會為一隻貓不要命。」

    林詩詩嘻嘻笑著,恢復了平日的活潑天性,笑著說道:「我就是要試試他對我是不是有心,我就當著他的面這麼跳下去,你是沒看到,他可急得不行,也愣跟著往下跳,若是對我沒有情,斷不會這麼做的,你說對吧小月?」

    「以白楊的俠義心腸來看,如果是個八十歲的老漢掉下去,我想他也會跟著跳的。」

    秋冰月歎口氣,毫不客氣的潑了林詩詩一通冷水。

    林詩詩扁扁嘴,小聲道:「我能不知道麼?不過就是想自我安慰一下,你還潑我涼水,他根本就不會關心我,這麼點破事,他都罵了我一整夜。」

    就算再堅強的女孩子,也有柔弱的地方,林詩詩在心裡歎了口氣,下意識看看冰月,鼻子馬上立時便是一酸,她一直都對秋冰月與朱祐楓的恩愛眼熱,朱祐楓貴為王爺,卻是那樣寵著冰月,冰月可以肆意地撒嬌,那無意間流露的默契親暱,正是她羨慕不已的,她甚至幻想著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像他們那樣,和自己的心上人共賞日落,同看花開,可是這念舊的白楊,什麼時候才會對她萬般呵護呢?

    「詩詩,我給白楊送姜茶去,你要不要一同來?」秋冰月沖林詩詩眨眨眼。

    林詩詩翻了她一眼,脾氣也上來了,「不去,我再也不要討他的歡心,臭男人。」

    冰月莞爾,轉身向外走去,來到門邊,輕敲數下,白楊打開門,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小楓睡下了,這些天,他累壞了,明日還怕是得去會會那張氏兄弟。」

    冰月點點頭,將姜茶交給白楊,欲轉身離去,白楊叫住她,猶豫著開口問道:「她,還好吧。」

    「不太好,身上受了傷。」秋冰月實話實說。

    「活該。」

    白楊生氣的砰一聲關上了門。

    秋冰月搖搖頭,哀歎,煙兒,你何其有幸,能讓這個男子幾年如一日般念著你,你何其不幸,與他相識相知卻又不得相守。

    林詩詩決定哀悼自己的初戀了。

    夜涼如水,身邊的秋冰月已經睡熟,她卻翻來翻去睡不著,有了心思,夜晚便會變得漫長而難耐,林詩詩從床上爬起來,輕輕打開房門,屋外雨已停,沒有月亮與星辰,天際一片陰沉,她縱身躍上屋頂,隨意挑了個稍幹些的角落,靜靜地坐著對著無邊的黑夜嗟歎。

    認真回想起來,她才發現自己與白楊之間其實根本沒有感情可言,最開始的時候也不過是願意和他拌拌嘴,打打架,也願意看他痞子般的笑,仰慕他武當弟子的名氣,所以常常對他心存幻想,不知不覺便喜歡上了他,與他對詩那晚,他曾說會給她機會,她也曾為這話而高興雀躍好幾日,可現下看起來,那不過是他覺得她像個傻子般的好玩,隨口說說罷了,今晚他冷漠的態度徹底叫她傷了心,也許自己永遠都不會得到冰月那樣的幸福了。

    想到這裡,林詩詩眼中隱隱泛出淚光,又強忍著不叫眼淚落下來,各人有各人的命,強求也強求不來,誰讓自己就偏偏喜歡他呢,一時間思如泉湧,從來不知道什麼叫發愁的她也惆悵起來,如果是有情人同坐在這屋頂,怕是最動人旖旎的夜晚,可如果像自己這樣只是一個人傻坐著,這就叫做淒涼了吧!

    「林姑娘,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身後傳來涼涼的聲音。

    林詩詩驚得猛的站起,回首看去,白楊一襲白衣倚牆而立,漠然的看著她,隨意披散的長髮被風掀起。

    他站直了身體,稍微有點踉蹌,大概是那個看似悠閒帥氣的風中凌亂姿勢擺得太久的緣故,繼而諷刺的勾唇看向林詩詩,眼底是一種罕見的情緒。

    林詩詩閉了閉眼,將那個白衣身影從眼中摒除掉,她知道她現在的樣子在他的眼裡一定非常寂寥落寞,這種哀怨怎能屬於她林詩詩的?難眠和不安都留給自己吧,又何必昭示給別人看呢,也博不來半分同情,不過只是讓人徒添笑料罷了。

    既然已經決定放手,就應該瀟灑一些,想到這裡,林詩詩展開一個動人的笑容,「重回江南,小姑奶奶我睡不著,不過一看到不想看的人,覺得還是睡覺有意思多了,臭男人,以後咱們路歸路橋歸橋,就當沒認識過,我也不會再沒臉沒皮的死纏著你,你大可放心回去睡了。」

    高昂著頭,從白楊身邊而過,誰知一隻手啪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林詩詩吃了一驚,看著毫無表情的白楊,只覺得舌頭開始僵硬,結結巴巴顛三倒四地問道:「你……你幹嘛?我,我決心不理你了,你也別來惹我,你要打要罵等明天,我才沒為你難過呢,我,我可堅強了我,城東的王胖子王員外今兒都問我了,要不要做他的九夫人,你瞧我也不是嫁不出去的,我要睡覺去了,孤男寡女,我還要名聲呢!」

    白楊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猛地用力,將林詩詩按坐在屋頂上,林詩詩手上吃痛,氣得大叫:「疼死我啦!有話快說,有那啥快放,你是哪根筋不對了,小姑奶奶沒興趣跟你在這兒坐著,你不是最恨女子不乖巧麼?姑奶奶做不來你那煙兒姑娘,早不抱希望了,我現在正式告訴你,我不愛你了,你現在這樣就是害我落上不守婦道的罪名,我憑什麼跟你深夜私會啊?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白楊仍是一句話都不肯說,臉上神色陰晴不定。

    林詩詩氣得要吐血,「你是石頭啊,能不能給句話啊?不說話你就給我放手!」

    白楊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德性,突然伸手去挽林詩詩的袖管,林詩詩尖叫一聲,臉立刻漲得通紅,腦袋裡立刻胡思亂想起來,他要幹什麼?這麼嚇人的?天哪,不會是剛才說要嫁給王胖子,刺激到他了,今晚想把自己變成他的人吧?早知道前日就該說劉麻子也要娶自己,可是,自己怎麼說也是個女子,就在這屋頂上會不會太那個了些。

    「那個?就在這兒麼?我還沒做好準備呢。」

    白楊詫異的看了一眼突然就咯咯傻笑起來的林詩詩,皺眉道:「看看你的傷。」

    天啊,丟死人了,還以為他要那個呢,就說天上不會掉餡餅的,林詩詩紅著臉道:「手上沒傷,在腳上。」

    白楊二話沒說開始查看,捲起她的褲管,露出一小截白皙的**,隨後將藥倒入掌中開始替她揉著,整個過程依舊一言不發,林詩詩徹底傻了,這人絕對不正常,受什麼剌激了?

    「還傷哪兒了?」

    林詩詩喃喃道:「不能給你看,我背上還被樹枝劃了。」

    撲通,身子立馬被人翻了個翻,白楊開始解林詩詩的衣裳,林詩詩尖叫一聲道:「禽獸….男….男女….授受不親…不要損了你白少俠的清譽。」

    「我會負責。」白楊悶悶應了聲,手上仍不停,「你想將客棧的人都嚷來圍觀麼?」

    「可….那個….」

    啪,林詩詩只覺身上一僵,該死的王八蛋,竟然點了她的穴道。

    林詩詩被嚇得閉了嘴,他說他會負責,是什麼意思?可嗚嗚這叫什麼事兒啊,自己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不再沉溺在這份無望的愛中,可現在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啊。

    她被白楊按在腿上,那光潔的背部展露在他眼前,一片青紫,白楊皺緊眉,心裡一陣心疼,他對她從不會像對煙兒那樣柔聲細語,也不會像小楓那樣對妻子寵溺縱容,他雖天天把風流倜儻武裝到腳,實則心底是個最重情重義的人,他從不輕易許諾,而一旦說出了口,便終身不會忘,就像對煙兒,這麼多年來,他從沒有忘過,也不想再接受其她女子,所以不論詩詩如何對他表白,他都置之不理。

    可今夜他與小楓暢談了一番,終明白接受林詩詩,並不會對不起煙兒,煙兒可以永遠活在他的心中,而他的生活也該繼續,煙兒與詩詩,並沒有衝突,想明白了,便豁然開朗,但詩詩與煙兒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他對煙兒說的那些情話,對著林詩詩卻始終無法說出口,或者有些事情用不著掛在嘴邊,做到比說到更實際。

    手掌帶著藥香覆上了她的背,林詩詩疼得直咧嘴,「你輕點兒……」

    「笨蛋!」白楊彎了唇角,毫不客氣的諷刺,手上力道絲毫不減,最難得的是溫香軟玉就在他腿上趴著,他似乎根本不為所動,這讓林詩詩失望之極,她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魅力,難道只是為了給自己上藥,他就沒有一絲雜念,林詩詩多想此刻他真能禽獸一回啊。

    上過了藥,白楊拍開林詩詩的穴道,板著臉給她理好衣服,林詩詩急了,吼道:「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到底什麼意思?」

    白楊的臉也有些微紅,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回去吧,男女授受不親。」

    林詩詩氣得掐住他的脖子,「身子都讓你看完了,你現在知道說授受不親了,那剛才算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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