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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卷 黃沙莽莽,鐵血丹心英雄淚 第351章 文 / 清秋

    第351章

    仙靈宮在江湖上也是殺人如麻,沒幹什麼好事,曾被葉聰那一黨人相邀謀刺小楓,但她卻私自讓手下放了小楓一馬,算起來,也是恩人。

    聽小楓說起過,白楊無意中開罪了她,她便時不時的找白楊的麻煩,現在竟尋到這兒來了,從一個女人的心思來想,冰月知道她一定不是報什麼仇這麼簡單,呵呵,白楊的確是一個很不錯的男兒,只可惜她晚了一步,白楊的心裡還能再放下別的女子麼?況且她又如何知道白楊心底的傷究竟有多深,哎,世上的人總是在不合適的時間遇上合適的人,冰月無奈搖搖頭。

    那兩人已經打進了江邊濃密的樹林裡,裡面兵器交碰的聲音不斷傳來,在她被江風吹得打到第八個噴嚏的時候,那裡邊的聲音終於靜止下來,冰月抬眼看去,只見一個人影從樹林裡奔出,接著一聲尖銳的咒罵聲從林中傳出……「白楊你這個王八蛋,快放了姑奶奶我…….」

    「你把她怎麼了?」冰月打完第九個噴嚏後問道。

    「沒怎麼,」白楊淡淡的說,「讓她在樹林裡過一夜吧,這個女魔頭煩死了,沒完沒了的,不想跟她纏下去,用了點小計謀,便被我捆樹上了。」

    秋冰月撲哧一聲笑出來,搖搖頭,白楊也嘴角帶笑卻轉瞬即逝,板著臉孔說道:「我一向看不起尋死之人,沒想到王妃竟這般無用。」

    冰月知道白楊並非在責備她,只淡淡說道:「生無可戀。」

    「什麼叫生無可戀?」白楊抓住她的雙肩,「你難道不想替小楓報仇麼?」

    「報仇就交給你了,我的武功又如何能去為他報仇。」秋冰月不為所動。

    白楊咬咬唇,下決心似的說道:「我當然是要為小楓報這一毒之仇,可他是你的夫君,這份重任自然你也該承擔,明日你便隨我回武當山,我給你找個師傅。」

    「白楊,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心意已決,你不必再來激將我,武當派仍道教聖地,豈會容女子出入,更何況現在拜師學藝,何年何月才能報此仇,葉聰早就說過,我根本就不是學武的料。」

    「總之你別管這麼多,明日就上武當。」

    白楊不容冰月再言,伸手便又點住她的穴道,腰一沉便將她扛在肩上,向農舍走去。

    秋冰月不禁狂翻白眼,心中將武當派罵了個遍,下定決心如有來生絕不與江湖中人來往,這幫人話不投機就愛點人家穴,簡直是變態。

    白楊將冰月放在木床上,細心替她蓋好被子才離去,秋冰月生著悶氣閉上眼不去看他。

    「喂,快放了我,否則我便讓仙靈宮剷平武當山,你混蛋、笨蛋、烏龜王八蛋。」

    林詩詩被白楊用籐條捆在一顆大樹上,臉色發青,在她對面,白楊在一堆火旁合衣而臥,絲毫不理會她的咒罵。

    清晨,林詩詩是在一陣香味瀰漫中醒來的,原來身上繩索早已解開,她正躺在草地上睡得正香,一睜眼就看到了白楊那張放大的臉,他俊美的面容失去了往日的瀟灑俊逸,而是多了兩個灰黑的眼圈,看得出,昨晚他絕對是失眠到天亮。此刻白楊正站在她面前拿著一隻烤得極香的烤雞在她鼻下來回晃動,林詩詩臉上的面紗不知何時已被摘掉。

    「這樣你也睡得著。」白楊撇撇嘴。

    「你…你…我說過了,哪個男人摘了我的面紗,看了我的面容,他就要死,白楊,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不然我絕不放過你…嗚嗚嗚…」一隻雞腿塞進了那張罵人的小嘴,林詩詩柳眉倒堅,杏眼圓瞪,卻無可奈何。

    白楊賴賴的笑笑,傾下身道:「又不是第一次看了,你不是一直都在找我麼?你可真行,爺都躲到這了還能被你找到,你的傷沒事了?我看也沒事,壯得跟頭牛似的。」

    說著上下掃了林詩詩一眼,鼻對鼻,眼對眼的盯著慵懶的林詩詩,她那睡眼惺忪的姿態,凌亂髮絲散在臉頰畔,勾勒出平日沒有的嫵媚和嬌柔,白楊心神一晃,忽然側開身去。

    林詩詩得意一笑:「除非你躲到月亮上去,否則你這個小猴子休想逃出姑奶奶我的手掌心,我師傅可是在武當山做客呢,我就奇了怪了,你們名門正派向來和我們邪魔歪教是水火不容的,這次我師傅怎會在那裡住這麼久,還有那個女的是誰?不說我還去殺她。」

    「你上武當了?」

    「哼,我去找我師傅,不是為你。」

    「你師傅和你說了什麼?」

    「師傅連我的面都沒見,讓人傳話說是忙著替人治傷,讓我去皇宮找你,皇宮我哪兒進得去,師兄又去了漠北,折騰了好久才打聽到原來你拐了個女人遊山玩水去了,哼,沒良心的臭男人,居然對別人做出這等苟且之事。」

    「我做了什麼?你給我說清楚。」白楊喝道。

    林詩詩沒好氣嚷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人家都為你尋死了,你還想賴麼?既敢做,便敢為,方是男子大丈夫,若不想讓我看不起你,今日便去將人娶了,我…我便是做二房,也甘願。」

    最後這句已如細蚊之聲,林詩詩亦是粉頰通紅。

    「她為我尋死,我想你誤會了,你可知她是誰?」

    「誰?」林詩詩哼道。

    「靖王妃。」

    林詩詩眨巴著眼,良久才道:「原來是這樣?」忽然爆笑出聲。

    「你這麼一說倒還提醒了我,這一路前往武當孤男寡女實有不便。」

    白楊嘀咕著,賊賊笑道:「嗨,幫我個忙,怎麼樣?」

    大清早的,他又做了什麼?讓她笑成這樣?白楊目光同情的看著笑得不可遏制的林詩詩,一臉嚴重鄙視。

    馬蹄聲急促的響在官道上,「喂,為什麼我要淪為趕車的?」

    風吹刮下,林詩詩瑟縮著身體,揮動著手裡的馬鞭,回頭像車內不滿的嘀咕,為什麼身後馬車裡那兩個人可以悠哉的看風景,而她堂堂仙靈宮宮主,叱吒江湖的殺手居然淪落為趕車的大嬸。

    「因為我要保護好我的大嫂。」清朗的嗓音帶著濃濃的笑意從身後傳了過來,白楊慵懶的從馬車裡步出來,坐在林詩詩身旁。

    「我也可以保護姐姐。」林詩詩橫了他一眼,仍就不滿的抱怨著,嘴角卻帶著一絲滿足的笑容。

    本來白楊也是和林詩詩換著趕車的,只是秋冰月過於虛弱,睡下後常常會做惡夢,可是無論林詩詩怎麼安撫,秋冰月依舊顫抖個不停,直到白楊的嗓音響起,秋冰月緊繃的情緒才會漸漸平復下來,白楊不由的得意起來。

    「這有什麼可得意的,你不過比我認識的久一些罷了。」想到這裡,林詩詩鬱悶不已,孤男寡女坐在密封的車廂裡,讓她想著就不爽,某一日乾脆一伸手將擋車門的布簾子給拽了下來當場扔掉,氣得白楊差點沒將她也踢下去。

    這二人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吵架中渡過,倒也讓一路上充滿歡聲笑語,秋冰月無奈的翻翻眼皮,從車門大敞中看向他們,其實,真是不錯的一對,忽然又想到煙兒,心中一酸,又悲從心來,她實在想不通,該死的白楊非要她去武當拜勞什子的師幹嘛。

    在林詩詩的傑作下,一行三人終於滿面風塵的到了武當山,活像三個土人。另兩個滿面風塵那是因為趕車的緣故,至於秋冰月那絕對是飽受沒有車簾遮擋的迫害,後來據清理馬車的武當派弟子回報,曾從車廂內掃出了一層厚厚泥灰。

    武當派道觀向來不許女子進入,以至於她與林詩詩潔身完畢後仍然可以聽到白楊被他師父教訓的聲音,武當派掌門譚虛子身材魁梧,衣著八卦道袍,背負長劍,方頭闊臉長鬚飄飄,面色紅潤雙目如炬。

    秋冰月整理了一下老人家剛才的慷慨陳詞,無非就是在數落白楊這個不孝徒,拿武當派當難民營,不管官宦子弟還是紅顏禍水全都弄上了武當,實在丟盡了出家人的臉,所幸來之人都是正派人士,不然他非把白楊吊起來毒打三天禁閉三年云云。

    其實秋冰月這會兒挺替白楊不值的,也終於才明白他為何寧願在外邊浪蕩也不願守在武當,不過看白鬍子老道罵得虎虎生風,氣沉丹田,實有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風範,秋冰月便心肝一顫,腦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過無數被審被虐的畫面,下意識的就往邊上靠裝駝鳥,免得惹火上身,很狗腿的偷偷拿眼神去瞟他,然後僅給予跪在地上裝死的白楊以精神上的同情,如果白楊讓他來做她的師傅,秋冰月決定立刻奮不顧身跳武當。

    突然見頗有些仙風道骨般的武當掌門譚虛子把注意力放到了秋冰月身上,一直跪在地上裝死挨罵的白楊倒是及時復活,扭過頭把他師傅叫到身邊,「師傅,她是靖王爺的女人,另一個是……」

    白楊的聲音蚊子哼哼一樣,不知是真害怕還是騙取他師傅的同情心。秋冰月與林詩詩對視一眼,俱都聳聳肩。

    正想著,秋冰月突然覺得周圍一靜,譚虛子已經直起身在打量她,目光也說不準是什麼神色,不過似乎是與生氣無關。

    秋冰月出於禮貌還是做了個非常簡潔的自我介紹,「掌門老伯好,我叫秋冰月…」

    然而冰月話音還未落,譚虛子便一撩衣袍大跨步出去了,「我還要去打架。」腳下生風只留給秋冰月一個匆匆的背影。

    「…….打架?」

    「我師傅的脾氣就是這樣,他沒趕你們走就表示同意留下了。」

    白楊帥氣的彈了彈衣裳,一掃剛才頹廢不堪要死不活萎靡不振便秘三天的衰樣。

    「我帶你們去看看房間,那個….那個….這裡都是男人,你們就住後院吧,這裡是道觀,都是出家人,你們晚上別亂走,免得被人詬病。」

    林詩詩哼了一聲,「臭道士。」率先向外走去。

    山中的夜色又另有一番景致,晚間秋冰月與林詩詩並躺在床上,聽著屋外山風吹過的聲音,從桂林到武當,這段時間她們同吃同睡,聽林詩詩講著江湖上的趣事,似乎這個女魔頭倒越來越可愛了,秋冰月也和她說朱祐楓的故事,林詩詩這時總是靜靜的聽,等秋冰月說完了她才說,「上天真不公平,既然安排你們相遇相愛卻又讓你們一次次錯過,其實靖王這個人我與他也接觸了一段時間,」林詩詩自豪地說道:「你可能不知道,在玉門關那裡,我做了他十幾天的貼身侍衛,他是我見過的最有大將風度的男子,風度翩翩,深得人心,運籌帷幄、指揮千軍萬馬,能得我林詩詩佩服的男子不多,他算得上一個,只可惜,天妒英才。」

    秋冰月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她做夢都沒想到,眼前這個女子竟然隻身一人去了邊關,而且在他的身旁做了侍衛,她知道她是衝著白楊去的,但秋冰月還是心痛不已,為什麼,去到他身邊的人不是自己,為什麼她只想到要在宮裡等他的消息,而他獨自一人在那艱苦的地方,承受著所有的痛苦和寂寞,如果她去了,是不是便不會受到暗算,或許就不是這樣的結局,他們會相擁著看邊關的日出日落,林詩詩為了白楊這個不愛她的人都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而自己卻坐在富麗堂皇的皇宮裡安享其成,為何要葉聰送她入宮,為何沒想到去他那裡與他同甘共苦,為什麼不去,秋冰月狠狠抽打著自己。

    「喂,你幹什麼?事情已經發生了,你自責有什麼用,你以為你想去就可以去的麼?不是我看不起你,怕是還沒到半路你的小命就丟了。」

    林詩詩怒罵道,眼裡卻浮起淚花,「我又何嘗不也是人在江湖飄,討的是刀尖上的生活,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仇家給砍了,秋冰月,人生中沒有如果,我們都無法控制未來,雖然靖王並沒有在我面前提起過你,但我想他也不希望你去的,他只想你能好好的活下去,就像我一樣,雖然小白羊總是罵我,叫我滾,可是我知道,他是不想讓我留在那樣一個危險的地方,當時我負傷而去,醒來時發現自己還是淒涼一人,我為了他連命都可以捨棄,可是他仍然無情的拋下重傷的我,他對我這樣絕情,說真的,我那時就想找到他和他同歸於盡,可是後來我慢慢明白,他派人將我送走,是不想讓我再有危險,如果你去了,靖王也會一樣無情的讓你離開的,因為他們都不想無辜的人去送命。」

    林詩詩深吸一口氣說道:「這一路上,我聽到了很多百姓對他的讚揚,他們說著他的故事和功勳,他們說著咱們這位大明朝最出色的王爺是如何的用兵如神,說著他在戰場上的軍事謀略和立下的赫赫戰功,聽到這些,我很欣慰,因為這些我都親眼見證,可是我更羨慕你,因為你是他最愛的女人。」

    「你還有什麼遺憾的呢,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你已經擁有過了,可我呢,那個曾經都還離我那麼遙遠。」

    林詩詩歎息著搖搖頭。

    昏黃的燭光中,兩人越說越親密,一同哭一起笑,二人惺惺相惜,除了煙兒之外,秋冰月竟真的與她也產生了姐妹的感覺,

    「你怎麼不吃啊?」秋冰月看著對面拿著筷子戳碗的林詩詩,心裡擔心著那只碗會不會被她戳穿。

    「我吃飽了。」林詩詩看著她。

    秋冰月低笑了一聲,「吃飽倒是沒有,怕是悶飽了吧,白楊也真是,把你留在這幹嘛?來這裡都三天了,連白楊都不見了人影,每日三餐便有小道士送來,真不知在搞什麼鬼,林姑娘,你若想出去轉轉便去吧。」

    她知道白楊是故意將林詩詩留在她的身邊,擔負起開解她的任務,還有就是盯著不讓她再尋死。

    「真的?」林詩詩跳起來,「吶,那是你自己說不要我陪的嘍,不關我的事。」

    「走吧走吧,我會和白楊說的。」

    林詩詩終究耐不住寂寞,一個人逛山去了。

    連日來的晴空,高遠而開朗,雲層褪盡,乾淨清爽,燦爛的陽光照遍了山中的每一個角落,也照進了人的心中。

    秋冰月在竹舍中坐了會,也頗覺無聊,便信步而出,繞著道觀邊走邊看,貪婪地呼吸著山中清晨清新的空氣,道觀極大,也不知走到了哪裡,突然右側一間室內飄出一陣濃濃的藥香。

    「公子,水溫已試好,請沐浴吧。」

    裡面房間聽得一個低沉溫和的聲音:「有勞小道長了。」

    屋外的女子霎時臉色大變,震驚狂喜失落諸般表情皆在面上,顧不得許多,大步向聲音處衝去,與從屋中走出的一名小道士撞做一團亦不作聲,爬起來又接著沖。

    「女施主,不可。」

    小道士尚未及阻攔,秋冰月便已瞧見屋中之人,只見他一襲青色布衫,腳穿黑靴,墨發披散在肩上,背影是說不出的挺拔俊逸。

    「楓,是你麼?」

    秋冰月小心翼翼地出聲,唯恐聲音大些就會將眼前之人驚走似的。

    男子的肩微微一動,卻沒有回身。

    是他麼?可能麼?他不是已經……可這背影,這聲音,這身裝束,明明就是幾年前日日陪著她到深夜的男子,那個看似冰冷無情實則心地最好的男子,那個讓她瘋讓她狂讓她願意為他生為他死的男子。

    一時裡只覺得嗓子眼癢癢的,眼底一股熱流湧出,腳步遲緩,一步步仿若敲在心上,心跳也不由得快了幾倍,待走到眼前,站在他身後,更覺得千山萬水而來不需此行,不由暗提一口氣,柔聲喚道:「楓——」

    男子的雙肩再度微微抖動數下。

    這世上,若說還有什麼能令人尷尬到無地自容,那便是認錯了情郎抱錯了人,秋冰月在情緒衝動之下未看清楚男子的正面便親暱的撲了上去,從背後將男子摟進懷中,就要將櫻唇吻上那人後頸之時,懷中男子詫異轉身,困惑地道:「姑娘,你摟著在下做什麼?」

    聲音依舊低沉醇厚,難得的是臉上一本正經,不見絲毫笑意。

    最最震驚的當屬摟著人的秋冰月,滿心歡喜被潑了涼水,面上是掩飾不了的失望之色,眼前之人約三十歲左右年紀,皮膚焦黃,一臉病色,眼睛周圍全是皺紋,可那雙眸子卻黑而亮,一雙與他同樣深邃的眼眸,可眼前之人目光卻是陌生而詫異的,怎麼可能如此相像?可是眼前之人卻沒有他身上那淡淡的桅子花清香,唯有藥香,這……這…這個不是他,那是誰?背影如此相似,聲音何其相同,便連身上那熟悉的感覺,這個總不能假了吧,可是,怎麼可能?

    男子似正要解衣沐浴,冷不防衝進來一個女子將他抱住,不由得緊緊將衣衫拽住,生怕此女會順手將他的衣服給扒掉,看她剛才那副狂態,不是沒有可能的。

    秋冰月猛然驚醒,看著這張完全陌生的臉,才驚覺自己剛才的行為有多麼可笑,這回糗大了,怔忡了片刻,面上通紅,張闔的嘴唇中終於吐出幾個字,「對…對不起……」然後慌亂的轉過頭,掩飾著自己的狼狽畏縮。

    若說認錯了人萬分尷尬想鑽地縫的話,那麼被人目睹全過程那秋冰月就真覺得自己還是當場暈過去算了,一回身,只見門邊齊刷刷一排道士,人人的嘴張得都能塞下個雞蛋,便連林詩詩也是目光呆滯,而她身邊的白楊則是笑得身形都快穩不住了,原來負責照顧這位男子的小道士突見一女子瘋了似的衝進來,一時搞不清是何狀況,便在觀裡吼了兩嗓子。

    青衣男子表情很無辜,看看她又看看來人,無奈的聳聳肩,似乎在無聲的詢問,誰來把打擾他洗澡的色女弄走。

    秋冰月腦子空空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愣愣的向外走去,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從那麼美好的夢境中醒來,耳邊林詩詩一直在不停的和她說著話,直到回到竹屋,秋冰月被林詩詩一掐,才回神道:「幹嘛。」

    「哇塞,真看不出來啊,你臉皮這麼厚的。」林詩詩興奮得手舞足蹈。

    秋冰月的臉瞬間臉拉到腳後跟。

    「你說男人是不是也喜歡主動追求他的女子,喜歡一個人該不該向他表明呢,若是女子主動表白,那他會不會看不起她呢?」

    林詩詩在她耳邊劈哩叭啦問了一大串。

    秋冰月有些詫異,隨即笑了笑道;「有些東西,如果值得堅持,那便還是堅持的好,可別和我似的,待到後悔,一切都晚矣!」

    「你說的沒錯,若是值得堅持,還是堅持的好!」

    林詩詩像得到莫大鼓勵般重重點頭。

    秋冰月不禁莞爾,白楊究竟知不知道她的心思?

    湊近林詩詩,一臉壞笑道:「我知道他不喜歡你,要不,霸王硬上弓?!」

    林詩詩猛的抬頭,顯然是沒有料到秋冰月竟會說出這種話,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目光卻立刻充滿著敬佩:「姐姐,枉我闖蕩江湖多年,膽識竟還不如你,果真是嫁過之人厲害,依你看,我該如何上弓呢?」

    秋冰月心下一動,這林詩詩還真是個直性子的姑娘啊,不禁起了捉弄她的心思,以報適才被人戲弄之仇。

    「你想啊,小白羊那般要強之人,若要他低頭肯定是很難的了,所以啊,必要時刻,還是要用些非常手段的,迷情藥不管用,這等江湖小技,藥不倒他,他聞得出,不會喝,我跟你說,哪天把他灌醉了,然後再…嘿嘿…」

    秋冰月雙手在空中左右一拔,做了個剝衣的動作。

    林詩詩眨巴著那雙丹鳳眼,聽得一愣一愣的。

    正當秋冰月手舞足蹈地揮舞著爪子,打算添油加醋之時,卻感覺到背後傳來一陣寒氣。

    「接下去呢?」一道略含笑意的嗓音涼涼傳來。

    「哼哼,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原來月牙兒竟還有如此手段。」

    回頭看去,白楊一身白衣雙手環胸非常瀟灑的靠在門邊,一臉似笑非笑。

    在他的身後,那個一身青衫的人正死死盯著秋冰月。

    「咳….咳….我去看看師傅他老人家與譚道長比武誰贏了。」

    林詩詩慌忙站起身,一臉狼狽地逃了出去。

    「喂喂……這般沒義氣,本姑娘這是為誰啊?」看著林詩詩的背影,秋冰月不滿地嘀咕著。

    屋內三人都沒再說話,氣氛極其僵硬,還是白楊輕咳一聲道:「月牙兒,這位便是我給你找的師傅,你們認識一下吧。」

    說罷便轉身出了屋,揚長而去。

    「師…傅?」

    秋冰月的腦子有半刻的空白,看著他一步步靠近,秋冰月猛然回神,有些發怵,他想幹嘛?靠那麼近幹嘛?青衣男子猛地上前,一個轉身,坐在了她身邊的竹椅上,秋冰月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想不到,你還挺有些手段啊?難怪一見面就對我投懷送抱。」

    他一臉不懷好意地看著秋冰月,「還有什麼方法?都說來聽聽。」

    他伸出手,用指間輕輕扣著桌子,發出咚咚的聲響。

    這人,難不成將她看成不守婦道之人了麼?秋冰月心中也來了氣,不要以為身形像小楓就了不起,哼。

    「對不起,就你長成這樣還指望著本姑娘投懷送抱麼?我不過是將你的背影錯認為是我家相公罷了,你看看你,道士不像道士,劍客不像劍客,我還沒叫吃虧呢,人家林姑娘有困難,我幫幫她怎麼了?你湊什麼熱鬧,再說了,本姑娘與你很熟麼?女子閨房男子止步,你倒是像進自己家似的。」

    「不錯,嘴尖牙利,很對我的胃口,聽白少俠說,你想要拜我為師?」

    男子斜睨了秋冰月一眼,輕輕啟口。

    「喂,你搞清楚,不是我要拜你為師,是他要我拜你為師,我根本不想拜誰為師,誰知道要拜誰為師。」

    秋冰月煩躁地嚷道,抓起枕頭便趴在床上。

    男子聽得一臉糾結,似乎在極力的忍著笑意。

    「我不隨便收徒的,」只見他起身走到床頭,挑著眉,將秋冰月從上看到下,然後出聲道:「你姿質這般差,我教不了!」

    「那你還來這裡做什麼?」

    秋冰月垂頭喪氣地抓起枕頭向他丟去,她是不是學武的料她自然知道,可也輪不到陌生人這麼不給面子吧,這人分明就是來找茬,擺明是消遣她,就為報那一抱之仇麼?也是個小氣鬼。

    他一把接過枕頭,皺著眉,有些哭笑不得:「你怎麼這麼不講理!」

    還敢惡人先告狀,「不講理的人是你吧?哪有你這樣的人?」

    秋冰月見他將自己睡了幾日的枕頭抱在懷裡,似乎還不動聲色的放在鼻下輕嗅了下,心頭立時老大不爽,站起身,想去搶枕頭,「還我。」

    「你若有本事,便來搶啊!」他將枕高舉過頭,好笑地望著她。

    看著他那篤定她會去搶的樣子,秋冰月一臉憤恨,又被他看穿,猛地衝過去,箭步跳起,以為易如反掌,誰知他輕輕一閃,依然輕鬆地高舉著枕頭,衝她笑。

    忽的秋冰月停下身,緩緩向床上靠去,曾幾何時王府裡那個男子也曾與她如此鬥嘴嘻戲過,感覺依然是如此熟悉,可是,是他麼?他早已化作灰,撒在了遙遠的邊關,不是他?那這人到底是誰?

    「怎麼了?生氣了?」

    「不玩了,沒心情!」秋冰月恨恨地轉過臉,不看他。

    他放下高舉的手,「不就是一個枕頭嘛!還你。」

    秋冰月詫異地看向他,突然撲上去!當然,對象是枕頭。

    可誰知…那個可惡的傢伙唇角輕輕扯動了一下,在她撲的瞬間,竟轉了一個方向,又一次耍了她。

    可是秋冰月在摔下的同時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袖,結果便是,兩個人都落地了。

    哎喲!該死的,本來落地就夠痛了,現在身上還加了一個人的重量。

    正想推開他,可一睜眼,卻發現他們倆以極其曖昧的姿勢躺在地上,他那雙深深的眼眸,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口中卻調侃道:「你一天之內抱了我兩次。」

    秋冰月的老臉又一下子不爭氣的紅了。

    又是何其相似的畫面,這個男子,雖然討厭,她卻並不排斥,自己這是怎麼了?秋冰月有些質疑地抬頭看著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尖叫。

    秋冰月和青衫男子都不約而同地向門口看去。只見林詩詩一臉通紅地看著一個躺著的她和一個趴著的他,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你們……」

    怎麼有種被捉姦在床的感覺啊?秋冰月趕緊推開還賴在她身上不動的人,訕笑道:「這個….那個….詩詩….我們在搶枕頭。」

    林詩詩眼睛晶亮亮的,一臉崇拜之色,吱唔道:「冰月姐,我懂的。」

    忽然回頭像外嚷道:「小白羊,快過來,我們也來玩搶枕頭。」

    秋冰月嚇得上前,一把摀住她的嘴,「姑奶奶,求你別叫了,再叫全道觀的人都被你招來了。」

    而罪魁禍首卻鎮靜自若的整整衣衫,神態從容地從她們身旁慢慢踱了出去,彷彿沒他什麼事。

    「喂,你不是真看上他了吧,這人比王爺可差得遠了點。」林詩詩一本正經的說道。

    冰月愣愣看著他的背影越走越遠,不禁啞然失笑,看上他,怎麼可能,不過是有著和楓一雙同樣眼眸的陌生人罷了,連給楓做替身都不配,可為何腦海裡揮之不去的卻仍是那雙如月光流瀉般的眸子。

    她很清楚,這個人不過是人海中與她擦肩而過的陌生過客,但那一雙與小楓如此相似的雙眼竟令她陷入不可自拔的窘境與恍惚中,秋冰月忽然打了個寒顫,若是白楊故意找了一個這樣的人來企圖代替小楓,那白楊也太小看她對小楓的情了,怪不得他一直要帶自己上武當呢,原來如此,冰月冷冷哼了一聲。

    夜已深,在繁雜的心事中輾轉反側,不得入眠,想得多了,卻是平添更多的煩惱,心下更是煩躁不已,不禁苦惱地從床上坐起,窗外皓月當空,皎潔的光輝灑滿大地,寧靜安祥,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林詩詩,冰月披上外衣,想出去透口氣。

    徒步走著,卻不知到底要去哪裡,笑了,這麼晚的天又有誰會在外面亂走,想念間,不知不覺渡到一片竹林前,遠遠看去,一抹白影正隨風舞動著,月光下,顯得格外顯眼,她錯了,原來這麼晚的天,除了她會出來亂走外,還有一個…

    有些卻步,緊了緊衣領,欲悄悄靠近,可轉念一想,還是落落大方地向前走去,聽到她的腳步聲,他倏然轉頭,看見她時,微微一愣,隨後又笑了:「怎麼,特意來看我?」

    這個人好生自戀!秋冰月沒好氣地轉開臉。

    「不是麼?喂,怎麼不說話,不然這麼晚出來做什麼?」

    他好笑地看著她,「更深露重,出門也不加件衣服。」

    他拾起一旁的青衫披在她的身上,冰月一時有些緩不過神來,抬眼看著他那真實的面容,竟有些不知自己適才是否是做了一個夢。

    「你怎麼不說話,被嚇到了?」他微微彎腰看著她,「你…沒事吧?」

    「沒事。」輕輕搖頭。

    「沒事怎麼呆呆的?下次出來記得多穿些衣服,生病了多難受!」他好看的眉又憋了起來。

    「?」

    沒勁,他有什麼資格關心她,本想看看月色,沒想到又碰上他,還真是陰魂不散,莫名其妙,好生無趣,秋冰月欲轉身離去。

    一柄反射著月色的長劍將她攔住,討厭,這算什麼?這人的性格好難琢磨。

    「即是睡不著,不妨聊聊。」他的聲音似乎也與那個他如此相似,讓人百聽不厭。

    看著他小心地擦拭劍身,不禁好奇地問:「你舞劍舞得這般好看,不繼續了麼?」

    「你喜歡看?」他抬起頭,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燦若星辰。

    雖很想與他作對,可到底是抵擋不了誘惑,還是老實地點頭,「很好看。」

    他沉吟許久,似乎在做著掙扎,然後笑著說道:「好,不過看我舞劍,代價可是很貴的,你付得起麼?」

    「財迷!」冰月嘟起嘴,「我沒有銀子,不過是出來散步,一不小心就看到你半夜舞劍,大半夜的你練什麼功,想嚇死人啊?」轉身便又要離去。

    「誰說是要銀子了?就你,能搾出多少來?」他鄙夷地打量著冰月,眉眼間笑意更盛。

    秋冰月也不管他的嘲笑,說道:「會劍法的也不只你一個,不看也罷。」

    他不理她,提起長劍,繼續飛身而起,在一片銀色中揮展著那精湛的劍術,身影飄然灑脫,每一劍的刺出都極為乾淨利落,收放自如。

    轉身間,那手中之劍似乎已不見,只剩下通體雪白的光芒,不停地旋轉,散發著凌人的氣勢,再一眨眼,那劍身又出現,只是明晃晃地耀眼。

    他停下,一個飛身,穩穩落於她的面前,「你欠我的了。」他平靜的陳述。

    「欠了什麼?」冰月愣愣問道。

    「怎麼,看也看過了,居然想耍賴?」他挑起眉,一臉嚴肅地望著她。

    「這……」秋冰月的聲音立時矮了下去,「分明是你….我….我沒說一定要看的。」

    冰月戒備的看向他,總覺得哪裡怪怪的,這人絕對是個危險份子,以後定要有多遠離多遠。

    誰知,他突然湊近,一張笑意十足的臉就這麼近距離地靠近著冰月,害冰月被嚇了一跳,「你做什麼?又靠這麼近。」

    正想後退一步,卻被他一下子攬住了,「你……我……」冰月臉漲得通紅,卻不知說什麼好,有些語無倫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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